蘇硯的嘴又動了。
這次,三個字清晰可見。
斷……左……臂。
洛九璃瞳孔一縮,手腕上的血還在往下滴。血珠滲進地縫,順著三人精血匯成的暗流往光球底部爬。她沒動,視線死死釘在玉盤裂縫里那串扭曲的編碼上。那不是陣法的語言,是某種正在覆蓋的指令,像銹蝕的齒輪強行嵌入運轉。
“不是斷臂。”她聲音壓得極低,“是切斷連接。它在改寫他。”
玄月斷刺橫在身前,指尖一縷寒氣順著刺身往下淌。她盯著光球底部泛起的黑紋,像藤蔓一樣順著金紋逆生。“它要的是控制權。”
蕭千絕雷矛插在身側,掌心血順著矛桿流進地縫。他喘著粗氣,虎口裂開,骨頭都泛著青紫。“那就搶回來。”
洛九璃抬手,將最后一片碎玉按進掌心。血涌出來,混著前幾片碎玉的殘痕,在她掌心拼出一段殘缺的導引圖。圖上第七環的位置,正對應光球底部那圈金紋的斷點。
“血流被截了。”她忽然說。
玄月立刻低頭。地縫里的血線在離光球底端三寸處斷開,七道黑紋從地下鉆出,像活蛇一樣纏住血流,把它們絞成黑霧。
“它在清道。”玄月冷笑,“怕我們接上他體內的東西。”
“那就造個假的。”玄月手腕一翻,斷刺扎進自己小臂,血混著寒氣噴出,順著地縫往東側流。她指尖一勾,幻術殘紋在血流表面浮起,模擬出與蘇硯殘紋相似的脈動頻率。
黑紋立刻轉向,順著東側地縫瘋長。
“就是現在!”洛九璃低喝。
蕭千絕雷矛一震,電弧順著西側地縫炸開,轟在一處斷裂金紋上。靈力逆沖,震得他胸口一悶,但他咬牙撐住,電光順著裂紋鉆進地底,轟在血流節點上。那一瞬,三股血流重新接通,順著地縫沖向光球底部。
光球猛地一震,收縮速度慢了半拍。
蘇硯的胸口起伏了一下,殘紋在體內顫了一下,像是被什么拉住。
“有用了。”玄月聲音發緊。
“不夠。”洛九璃盯著玉盤,“它還在改。要讓他自己掙。”
她忽然想起什么——蘇硯說過,小時候手臂發燙,師父用冷水泡了三天。不是治傷,是壓。壓住那股熱源。
“他體內有水脈。”她抬頭,“被壓了十幾年。現在得讓它動。”
“怎么動?”蕭千絕問。
“冷血共振。”洛九璃說,“用寒血沖他的脈,逼水脈醒來。”
玄月沒再說話,斷刺一轉,割開手腕。血涌出來,混著寒氣,順著地縫注入血流。她指尖凝出一縷極寒之氣,壓進血流深處。血線立刻泛出霜白,像凍住的溪流。
蕭千絕咬牙,雷勁微吐,電弧在血流表面跳動,控制頻率。一下,兩下,三下。
每一次沖擊,蘇硯的胸口就猛地一震。
第三次,他的手指抽了一下。
殘紋在體內劇烈跳動,光球內壁的黑紋猛地一滯。
“動了!”玄月低吼。
洛九璃盯著玉盤,裂縫里的波形出現一個極短的空檔——0.2息。殘紋回彈,頻率短暫恢復。
就是現在。
“準備錐。”她聲音繃緊。
玄月斷刺一揚,寒氣順著刺身凝結,瞬間化作一柄冰錐。蕭千絕雷矛一收,電弧壓縮到極致,纏上錐尖。洛九璃咬破指尖,血滴在冰錐底部,順著寒氣滲入。
“冷雷血錐”成。
“等我信號。”
洛九璃盯著玉盤,波形再次扭曲,黑紋開始閉合。殘紋的回彈窗口只剩半息。
“三。”
血流震動。
“二。”
光球底部泛起黑光。
“一。”
她抬手,指向光球底部第七環斷點。
“刺!”
玄月冰錐脫手,蕭千絕雷勁一推,電弧轟在錐尾。冰錐裹著冷雷血流,直刺光球底部節點。
刺入瞬間,光球劇烈震顫。
黑紋崩解,像玻璃裂開。藍光從內部炸開,一層層潰散。蘇硯的身體被猛地拋出,砸在地上,滾了兩圈才停下。
他趴在地上,呼吸粗重,殘紋縮回體內,皮膚逐漸恢復顏色。
洛九璃踉蹌上前,一把扶住他肩膀。蘇硯抬頭,眼神渙散,嘴唇動了動,沒出聲。
“醒了。”玄月收了斷刺,手臂還在流血。
蕭千絕拔出雷矛,單膝跪地,喘得厲害。他抬頭看向光球殘骸——藍光徹底熄滅,金紋暗淡,黑石基座裂開一道深縫。
“它死了?”
“沒死。”洛九璃搖頭,“是退了。封印被破,但它沒毀。”
她低頭看蘇硯。他靠在她肩上,手撐著地,指節發白。他慢慢抬起左手,盯著掌心。
掌紋深處,有一道極細的紅痕,像剛愈合的傷口。
“它留下東西。”他說,聲音沙啞。
洛九璃皺眉。她沒說話,伸手按在他腕上。脈搏亂,但有力。殘紋沉在皮下,不再跳動。
玄月走過來,蹲下,盯著他掌心那道紅痕。她伸手,指尖輕輕碰了一下。
蘇硯猛地一顫。
那道紅痕,動了一下。
像活的。
“不是傷。”玄月收回手,“是印。”
蕭千絕撐著雷矛站起來,走到蘇硯面前。他低頭看著那道紅痕,眼神復雜。
“它改不了你。”他說,“但它記住了你。”
蘇硯沒回答。他慢慢握緊拳頭,紅痕被壓進掌心。
洛九璃站起身,撿起地上那片碎玉。玉面裂縫還在,但底碼消失了。她收進袖中。
“走。”她說。
玄月扶起蘇硯,他站得不穩,膝蓋發軟。蕭千絕走在最后,雷矛拖在地上,劃出一道淺痕。
四人往外走。
靜室門開著,外面是長廊。月光從高窗照進來,落在地上,切成一塊塊光斑。
蘇硯走得很慢,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他忽然停下。
“等等。”
他低頭,看著自己的影子。
影子里,左臂的位置,有一道模糊的紅紋,正緩緩蠕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