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笛聲由遠及近,刺破城西廢棄礦井的死寂。買家峻抱著蔣梅和小宇,跪在常軍仁的車前,路燈的光暈灑在他們身上,像一層薄薄的金紗。蔣梅的血浸透了他的襯衫,溫熱而黏膩,小宇的哭聲悶在他的頸窩里,像受傷的小獸。
“買書記!”常軍仁跳下車,臉色煞白,手里攥著對講機,“梅姐!小宇!”
買家峻抬起頭,臉上混著血和淚,眼神卻像淬了火的刀:“叫救護車!快!”
常軍仁這才如夢初醒,對著對講機嘶吼:“醫療組!醫療組!城西礦井!一級傷員!快!”
公安特警的車隊呼嘯而至,車燈將礦井口照得亮如白晝。陳國棟從最后一輛車上跳下來,臉上還帶著血痕,卻精神抖擻。他沖到買家峻面前,一把抱住他:“買書記!你沒事吧?梅姐!小宇!”
買家峻搖搖頭,聲音沙?。骸拔覜]事。老陳,你……”
“我沒事!”陳國棟咧嘴一笑,露出被煙熏黃的牙齒,“楊樹森那幫人想動我,也不看看我是誰!”
買家峻看著他,忽然笑了。他拍了拍陳國棟的肩膀:“好,好,沒事就好?!?
救護車的鳴笛聲越來越近,醫護人員抬著擔架沖過來。買家峻將蔣梅輕輕放在擔架上,又抱起小宇,跟著醫護人員上了救護車。常軍仁和陳國棟也想跟上,買家峻卻攔住了他們:“你們留下,處理現場?!?
他指著礦井:“楊樹森的尸體在里面,還有他帶來的那些人。另外,查查他的手機和電腦,看看有沒有境外聯系記錄?!?
常軍仁點頭:“明白。買書記,你去吧,這里有我?!?
買家峻又看向陳國棟:“老陳,幫我盯著點,別讓任何人動蔣梅和小宇的病房。我怕……”
“放心?!标悋鴹澟闹馗?,“我就是睡在病房門口,也不會讓任何人靠近他們?!?
買家峻點頭,轉身爬上救護車。車門關上,救護車呼嘯著駛離礦井。買家峻坐在蔣梅身邊,握著她的手,看著醫護人員為她包扎傷口。小宇蜷縮在他懷里,漸漸睡著了,手里還攥著那張畫。
他低頭看著畫,畫上的***在高樓前,頭頂寫著“我爸爸是英雄”。他的眼眶又熱了,輕輕吻了吻小宇的額頭。
“小宇,爸爸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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救護車駛入市人民醫院,買家峻抱著小宇,跟著蔣梅的擔架沖進急診室。醫生檢查后說:“傷口不深,沒有傷到骨頭,休息幾天就好了。”
買家峻這才松了口氣,坐在病房的椅子上,看著蔣梅熟睡的臉。窗外,天邊已經泛起了魚肚白,新的一天開始了。
他掏出手機,屏幕亮起,是常軍仁的短信:“楊樹森尸體已確認,現場抓獲其同伙七人,繳獲槍支三支、現金兩百萬。他的手機和電腦已送往技術科,正在破解?!?
買家峻回復:“好。通知紀委,立刻對解寶華、韋伯仁、花絮倩進行突擊審訊,重點問楊樹森的境外資金和聯系人。”
他放下手機,靠在椅子上,閉上眼。疲憊像潮水一樣涌來,他卻睡不著。腦海中不斷閃過礦井里的一幕幕:楊樹森的刀,蔣梅的血,小宇的哭聲。他忽然意識到,自己差點就失去了最重要的人。
如果蔣梅出了事,如果小宇出了事,他該怎么辦?
他不敢想。
他睜開眼,看著蔣梅熟睡的臉,輕輕握住她的手。她的手很涼,他用自己的手心捂著,希望能給她一點溫暖。
“峻子……”蔣梅忽然輕聲喚他,眼睛還閉著。
“我在。”他湊過去,輕聲說,“梅子,我在呢?!?
“峻子……我好怕……”蔣梅的聲音帶著哭腔,“我怕再也見不到你和小宇……”
“不會的。”買家峻吻了吻她的手,“梅子,我不會讓任何人傷害你們。我發誓。”
蔣梅睜開眼,看著他,眼淚滑落:“峻子,我們回家吧……我不想再待在這里了……這里太可怕了……”
買家峻的心猛地一疼。他想起他們剛來新城時,蔣梅笑著說“這里比我們老家漂亮多了”,想起小宇興奮地說“爸爸,這里的高樓比電視里還高”。那時的他們,滿懷希望,以為新城會是他們的新家。
可現在,蔣梅卻說“這里太可怕了”。
他輕聲說:“梅子,等這件事結束,我們就回家。我帶你和小宇去旅游,去你想去的地方,好不好?”
蔣梅點點頭,眼淚流得更兇了:“峻子,我只想和你還有小宇在一起……別的我什么都不想要……”
買家峻抱住她,輕聲說:“好,好,我們在一起……永遠在一起……”
小宇被他們的聲音驚醒,揉著眼睛坐起來:“爸爸,媽媽,你們怎么了?”
蔣梅擦干眼淚,笑著抱住小宇:“媽媽沒事,小宇乖?!?
小宇看看媽媽,又看看爸爸,忽然說:“爸爸,你是英雄!你救了我和媽媽!”
買家峻笑了,摸了摸他的頭:“小宇,爸爸不是英雄,爸爸只是做了該做的事?!?
“不!”小宇搖頭,“爸爸是英雄!老師說,英雄就是保護大家的人!”
買家峻的眼眶又熱了。他抱住小宇和蔣梅,輕聲說:“好,爸爸是英雄。爸爸會一直保護你們,好不好?”
小宇點頭:“好!”
蔣梅靠在他的肩膀上,輕聲說:“峻子,我相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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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午九點,買家峻離開病房,回到市委。
辦公室里,常軍仁和陳國棟已經等在那里。見他進來,常軍仁立刻起身:“買書記,你沒事吧?梅姐和小宇怎么樣?”
“沒事了。”買家峻坐下,揉了揉太陽穴,“常部長,情況怎么樣?”
常軍仁翻開文件夾:“楊樹森的手機和電腦已經破解。他的境外聯系人是澳大利亞的一個華人黑幫頭目,叫‘老K’。資金流向顯示,楊樹森通過‘云頂閣’酒店和山樹地產,將新城的腐敗資金洗到澳大利亞,再通過老K投資房地產和賭場。解寶華、韋伯仁、花絮倩都是他的‘合伙人’?!?
買家峻冷笑:“果然是這樣。解寶華他們呢?”
“正在審訊?!背\娙收f,“解寶華一開始還嘴硬,但看到楊樹森的尸體照片后,就崩潰了。他交代了和楊樹森、解迎賓、花絮倩分贓的細節,還有他們操縱土地出讓、侵吞安置房資金的罪行。韋伯仁和花絮倩也招了,還供出了幾個和他們有勾結的官員。”
買家峻點頭:“好。把這些證據整理好,移交給檢察院。另外,通知公安,立刻對解迎賓進行抓捕。他跑了沒有?”
“還沒。”陳國棟說,“我們的人盯著他呢。他昨晚去了機場,但沒敢登機,又回了家。現在他家里門窗緊閉,不知道在搞什么鬼?!?
買家峻站起身:“走,去他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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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迎賓的別墅位于新城富人區,四周種著高大的梧桐樹。買家峻的車停在別墅門口,公安特警已經將別墅團團圍住。
買家峻走到門口,按了按門鈴。沒人應答。
他轉身對特警隊長說:“撞開?!?
特警隊長點頭,揮了揮手。兩名特警上前,用撞錘砸向大門?!芭椤钡囊宦暎T開了。
買家峻走進別墅,客廳里空無一人,茶幾上擺著一杯喝了一半的咖啡,還冒著熱氣。
他皺了皺眉,走向二樓。臥室的門虛掩著,他推開門,愣住了。
解迎賓坐在床上,穿著一身筆挺的西裝,手里拿著一把槍,槍口對著自己的太陽穴。他的臉上帶著詭異的笑,看到買家峻,他笑了:“買書記,你來了?!?
買家峻停下腳步,聲音沉穩:“解迎賓,放下槍。你還有機會?!?
“機會?”解迎賓哈哈大笑,“買書記,你以為我還有機會嗎?楊樹森死了,解寶華招了,我完了?!?
他晃了晃手里的槍:“這把槍,是楊樹森給我的。他說,如果走投無路,就用它結束一切。他說,這樣至少能保住我的家人?!?
買家峻看著他:“解迎賓,你還有家人。你妻子和孩子還在澳大利亞,他們需要你?!?
“需要我?”解迎賓的眼淚流了下來,“我害了他們!我讓他們過上了好日子,卻也讓他們成了罪犯的家屬!我……我是個混蛋!”
買家峻往前走了一步:“解迎賓,放下槍。只要你配合調查,我可以幫你爭取寬大處理。你妻子和孩子不會受影響。”
解迎賓搖頭:“來不及了……來不及了……”
他突然舉起槍,對準買家峻:“買書記,我恨你!我恨你!”
買家峻站著不動,眼神像深潭:“解迎賓,你開槍吧。但你想想,你妻子和孩子怎么辦?”
解迎賓的手抖得厲害,槍口晃來晃去。他忽然笑了,笑聲里帶著絕望:“買書記,你贏了。我……我放不下他們?!?
他放下槍,捂著臉哭了起來:“我……我該怎么辦?”
買家峻走過去,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解迎賓,配合調查,爭取寬大處理。我會幫你聯系律師,幫你照顧你的家人?!?
解迎賓抬起頭,眼淚鼻涕糊了一臉:“買書記,我……我聽你的。”
買家峻點頭:“好?!?
他轉身對特警隊長說:“帶他走,好好照顧?!?
特警隊長點頭,上前扶起解迎賓。解迎賓突然轉身,對買家峻說:“買書記,我有個秘密……關于楊樹森的?!?
買家峻停下腳步:“什么秘密?”
解迎賓壓低聲音:“楊樹森在新城還有個保險箱,里面裝著他的‘賬本’。他說,那是他的‘保命符’?!?
買家峻的心猛地一跳:“保險箱在哪里?”
“在……”解迎賓剛要說話,突然瞪大了眼睛,身體猛地一顫。
買家峻順著他的目光看去,愣住了。
臥室的窗戶上,出現了一個紅點——是***的瞄準鏡。
“趴下!”買家峻大喊,撲向解迎賓。
“砰”的一聲,子彈穿透窗戶,擊中解迎賓的胸口。鮮血立刻涌了出來,染紅了他的西裝。
買家峻抱住他,大喊:“叫救護車!快!”
解迎賓的嘴里涌出鮮血,他看著買家峻,聲音微弱:“買書記……保險箱……在……云頂閣……總統套房的……壁畫后面……”
買家峻點頭:“我知道了!我知道了!你堅持住!”
解迎賓笑了,眼淚滑落:“買書記……我……我是不是……也能當一回英雄?”
買家峻的眼眶紅了:“是,你是英雄。你幫了我們大忙?!?
解迎賓的笑容漸漸凝固,頭一歪,沒了呼吸。
買家峻抱著他,望著窗外的梧桐樹,眼神像淬了火的刀。
“查!”他聲音冷得像冰,“給我查!是誰開的槍!”
常軍仁和陳國棟沖過來,臉色煞白。常軍仁說:“買書記,狙擊手跑了!我們的人追過去了,但沒追上!”
買家峻站起身,擦了擦臉上的血:“不用追了。”
常軍仁愣了:“為什么?”
買家峻望著窗外:“因為他是沖著我來的。解迎賓只是個警告?!?
他轉身,對常軍仁說:“通知公安,立刻封鎖云頂閣酒店。另外,調集所有特警,保護市委大樓和醫院?!?
常軍仁點頭:“明白?!?
買家峻又看向陳國棟:“老陳,跟我去云頂閣?!?
陳國棟愣了:“買書記,太危險了!我們帶特警一起去吧!”
“不。”買家峻搖頭,“楊樹森的人肯定在酒店埋伏著。我們帶太多人,反而會打草驚蛇。”
他從腰間掏出槍,拉開保險:“我們悄悄進去,找到保險箱,拿到賬本。”
陳國棟看著他,咬了咬牙:“好!我跟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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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頂閣酒店,總統套房。
買家峻和陳國棟躲在消防通道里,透過門縫觀察著走廊。走廊里空無一人,但買家峻知道,危險就在附近。
“老陳,你從左邊繞,我從右邊?!辟I家峻低聲說,“注意隱蔽?!?
陳國棟點頭:“明白?!?
兩人分開,悄悄摸向總統套房。買家峻貼著墻壁,一步步靠近套房的門。突然,他聽到身后傳來輕微的腳步聲。
他猛地轉身,舉起槍。
“別開槍!是我!”常軍仁的聲音傳來。
買家峻松了口氣:“常部長?你怎么來了?”
常軍仁跑過來,氣喘吁吁:“我放心不下,跟過來了。”
買家峻皺眉:“這里危險,你快回去!”
“不!”常軍仁搖頭,“我是組織部長,也是新城的干部。我不能看著你們冒險?!?
買家峻看著他,點了點頭:“好。那你跟緊我?!?
三人悄悄靠近總統套房的門。買家峻掏出****,輕輕插入門鎖。突然,門“吱呀”一聲開了。
買家峻愣了愣,和陳國棟對視一眼。他舉起槍,慢慢推開門。
套房里空無一人,但客廳的茶幾上擺著一部手機,屏幕亮著,顯示著一條短信:
**“買家峻,歡迎來到我的‘客廳’。賬本在壁畫后面,但你敢拿嗎?——楊樹森”**
買家峻的心猛地一沉。他走到壁畫前,伸手摸了摸,果然摸到一個暗格。他打開暗格,里面是一個保險箱,密碼鎖閃爍著紅光。
“怎么辦?”常軍仁問,“要不要叫技術科的人來?”
買家峻搖頭:“來不及了?!?
他盯著密碼鎖,忽然想起解迎賓的話:“楊樹森說,這是他的‘保命符’。他不會把密碼告訴任何人?!?
陳國棟忽然說:“買書記,你看!”
他指著壁畫上的一幅畫。畫上是一棵大樹,樹根盤根錯節,像一張巨大的網。買家峻盯著那棵樹,忽然想起楊樹森戒指上的樹形標記。
“樹根……”他輕聲說,“密碼會不會和樹根有關?”
常軍仁說:“楊樹森的生日?”
買家峻搖頭:“太簡單了?!?
他忽然想起什么,掏出手機,翻出陳志遠的那封信。信上寫著:“……你和解迎賓、花絮倩分贓的記錄,都在里面……”
他盯著“分贓”二字,忽然明白了。
“密碼是‘1983’。”他說。
常軍仁愣了:“為什么?”
買家峻說:“解寶華、解迎賓、花絮倩,他們分贓的日期是每月的19號、8號、3號。楊樹森用這個當密碼,是提醒自己,這些人都是他的‘棋子’?!?
他輸入“1983”,保險箱“咔噠”一聲開了。
里面是一個黑色的筆記本,封面寫著“賬本”二字。買家峻翻開第一頁,愣住了。
上面寫著:
**“2018年,新城中央商務區土地出讓,解寶華受賄500萬,解迎賓行賄300萬,花絮倩洗錢200萬。”**
**“2019年,春風里安置房項目,解寶華受賄800萬,解迎賓行賄500萬,花絮倩洗錢300萬。”**
**“2020年,新城污水處理廠項目,解寶華受賄1000萬,解迎賓行賄700萬,花絮倩洗錢300萬。”**
……
買家峻一頁頁翻下去,手微微發抖。賬本里記錄了楊樹森、解寶華、解迎賓、花絮倩等人近三年的所有腐敗交易,金額高達數億元。每一筆交易后面,都附著銀行流水、合同、錄音、視頻的存儲路徑。
“這些混蛋!”陳國棟怒吼,“他們把新城當成了自己的提款機!”
常軍仁的臉色煞白:“買書記,這些證據……足夠讓他們把牢底坐穿了!”
買家峻合上賬本,眼神像淬了火的刀:“把這些證據整理好,移交給檢察院。另外,通知紀委,立刻對賬本里提到的所有官員進行調查?!?
常軍仁點頭:“明白。”
買家峻又看向陳國棟:“老陳,通知公安,立刻對楊樹森在澳大利亞的資產進行凍結。另外,聯系國際刑警,請求協助抓捕老K?!?
陳國棟點頭:“明白?!?
買家峻轉身,望著窗外的云頂閣酒店。遠處,市委大樓的輪廓在晨光中若隱若現,像一座沉默的巨獸。
他知道,這場戰爭還沒有結束。楊樹森死了,解迎賓死了,但他們的背后或許還有更大的勢力;賬本里的官員倒了,但新城的腐敗網絡或許比他想象的更龐大。
但他不怕。
因為他有家人,有常軍仁,有陳國棟,還有那些相信他的百姓。
他輕聲說:“來吧,讓我看看,你們還有什么招數。”
風從窗外吹進來,帶著云頂閣酒店的香氣,卻不再冰冷。買家峻站在窗前,像一尊不可撼動的雕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