買家峻站在辦公室窗前,指尖無意識摩挲著西裝袖口被咖啡燙出的焦痕。這是今早蔣梅視頻時抱怨的“第三次失手”——她總說他心不在焉,卻不知他正盯著樓下那輛停了半小時的黑色奔馳。車牌被泥漿糊得嚴實,但副駕上那個戴鴨舌帽的男人,袖口露出的蛇形紋身,和昨夜監控里潛入檔案室的身影一模一樣。
“買書記,常部長來了?!毙×值穆曇魪膬染€電話里傳來,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
買家峻收回目光,轉身時已換上慣常的沉靜:“請他進來。”
常軍仁推門而入,手里抱著個牛皮紙箱,眉頭緊鎖。他將箱子放在茶幾上,掀開蓋子——里面是一摞泛黃的信封,最上面那封的郵戳顯示是三年前,收件人寫著“解寶華親啟”,寄件人欄卻是一片空白。
“這是我在老干部局的故紙堆里翻出來的。”常軍仁的聲音壓得極低,像怕驚擾了什么,“解寶華當組織部長時,每月十五號都會收到這樣的信。我查過郵局記錄,寄件地址是城西的‘惠民超市’——蔣梅常去的那家。”
買家峻的心猛地一沉。他拿起最上面的信,指尖觸到信封邊緣一道細微的劃痕——像被刀片劃開又重新封好。他忽然想起蔣梅上周抱怨的“超市丟了會員卡”,當時他只當是小事,如今想來,那或許是某種警告。
“信里是什么?”他問,聲音有些干澀。
常軍仁從箱底抽出一份復印件,紙頁已經發脆:“我沒敢拆原件,怕破壞證據。這是當年拆過的一封,內容……”他頓了頓,眼神復雜,“是陳志遠的筆跡。”
買家峻的瞳孔驟然收縮。
陳志遠,那個至今躺在重癥監護室的前任書記。
復印件上的字跡潦草而急促,像在極度慌亂中寫下:
**“寶華,錢已按你說的打到開曼賬戶。但楊樹鵬的人盯上了我,昨晚我的車被人動了手腳。如果我出事,這些信就是證據——你和解迎賓、花絮倩分贓的記錄,都在里面。別逼我魚死網破。”**
日期是陳志遠車禍前一周。
買家峻的手指微微發抖。他一直以為陳志遠是因查案得罪了人,卻沒想到這場腐敗的漩渦,早在三年前就已開始吞噬靈魂。
“還有這個。”常軍仁又從箱底拿出一張照片。
照片上是解寶華和一個陌生男人的合影,背景是“云頂閣”酒店的包廂。男人穿著考究的西裝,笑容溫厚,右手戴著枚銀色戒指——戒指上刻著棵小樹,和買家峻收到的威脅信上的標記一模一樣。
“他是誰?”買家峻問。
“楊樹鵬的哥哥,楊樹森。”常軍仁的聲音像浸了冰水,“十年前移民澳大利亞,據說是成功的商人。但我在海關系統查到,他每月都會從境外匯款給解寶華,備注是‘咨詢費’?!?
買家峻盯著照片上男人的眼睛。那雙眼睛像極了楊樹鵬,卻更冷,更沉,像深不見底的潭水。他忽然意識到,自己可能一直搞錯了對手——楊樹鵬不過是臺前的棋子,真正的操盤手,或許一直是這個躲在幕后的哥哥。
“通知公安,立刻查楊樹森的入境記錄?!彼D身去拿外套,“另外,派人保護蔣梅和小宇,讓他們暫時不要出門?!?
常軍仁卻站著不動:“買書記,還有一件事。”
他從口袋里掏出一張字條,紙頁被揉得皺巴巴的,像被人慌亂中塞進他辦公室門縫:
**“想救你老婆孩子,今晚十點,一個人來城西廢棄礦井。別耍花樣,否則他們活不過天亮?!?*
買家峻的呼吸驟然停滯。他搶過字條,指尖觸到紙頁上殘留的淡淡香氣——是蔣梅常用的茉莉花香水。
“什么時候收到的?”他聲音沙啞。
“十分鐘前?!背\娙实哪樕n白,“我查了監控,是個穿外賣服的人送的,臉被頭盔遮住了。買書記,這顯然是陷阱……”
“我知道。”買家峻打斷他,已經走向門口,“但這是我老婆孩子的命。”
“我陪你去!”常軍仁抓住他的胳膊,“至少帶上公安……”
“不。”買家峻搖頭,眼神像淬了火的刀,“他們要的是我一個人。如果帶別人,蔣梅和小宇會有危險。”
他推開常軍仁的手,從抽屜里取出那把***警用手槍,拉開保險:“常部長,如果我今晚沒回來,這份《權力地圖》U盤就交給你?!彼麑盤塞進常軍仁手里,“記住,楊樹森才是主謀,解寶華只是他的棋子?!?
常軍仁的手抖得厲害:“買書記,你不能去!這是送死!”
“我不去,才是送死?!辟I家峻笑了笑,笑容里帶著一絲疲憊,“常部長,你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嗎?你說新城需要‘有骨頭的人’?,F在,我得去證明,我的骨頭還沒被腐蝕干凈?!?
他轉身走向電梯,背影在走廊的燈光下拉得很長。常軍仁站在原地,看著他的身影消失在電梯門后,忽然想起買家峻上任第一天說的話:**“我這條命,早就不打算活著退場。”**
那時他以為這是句豪言壯語,如今才明白,那是早已寫好的遺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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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 礦井深處的對峙**
晚上九點五十分,城西廢棄礦井。
買家峻的車停在礦井入口,車燈照亮了前方坍塌的礦道。他熄了火,拎著槍下車,冷風裹著煤渣味撲面而來。礦井深處傳來滴水聲,像某種不詳的倒計時。
他打開手機手電筒,光束照在礦道墻壁上,露出斑駁的涂鴉——全是扭曲的樹形圖案,和威脅信上的標記一模一樣。他沿著礦道往里走,腳步聲在空曠的礦井里回蕩,像無數個影子在跟著他。
走到礦道盡頭,他停住了。
礦井中央擺著兩張椅子,上面綁著兩個人——蔣梅和小宇。他們的嘴被膠帶封著,眼睛被蒙住,小宇的手里還攥著那張畫:穿著西裝的***在高樓前,頭頂寫著“我爸爸是英雄”。
買家峻的心猛地一縮。他撲過去,剛要撕開蔣梅嘴上的膠帶,身后傳來腳步聲。
“別動。”
聲音很輕,卻像冰錐刺進他的后背。
他緩緩轉身,看到一個男人從陰影里走出來。男人穿著灰色風衣,頭發梳得油亮,手里拿著***術刀,刀刃在手電光下泛著寒光。
買家峻的瞳孔驟然收縮:“楊樹森?!?
男人笑了,露出整齊的白牙:“買書記,久仰大名?!?
買家峻盯著他:“你哥哥楊樹鵬呢?”
“他啊……”楊樹森聳聳肩,“在澳大利亞曬太陽呢。他膽子小,受不了這種刺激?!?
買家峻的拳頭緊緊攥住:“你綁架我家人,想干什么?”
“不干什么。”楊樹森晃了晃手術刀,“就想和你做個交易?!?
他走到蔣梅身邊,用刀尖挑起她的下巴:“你放了我弟弟,我放了你老婆孩子。怎么樣?”
買家峻的呼吸驟然停滯。他想起楊樹鵬被捕時的狂笑:“買家峻,你贏了?你看看周圍!”
原來那不是垂死掙扎,而是哥哥的布局。
“我憑什么信你?”他問。
楊樹森笑了,從口袋里掏出一個遙控器:“憑這個?!彼聪掳粹o,礦井深處傳來“滴”的一聲,買家峻的手機突然震動起來。他掏出手機,屏幕上是一條彩信——照片里,陳國棟被綁在椅子上,臉上全是血,旁邊立著塊牌子:**“買家峻不放人,就殺他。”**
買家峻的手微微發抖:“你敢動他,我讓你全家陪葬!”
“我全家?”楊樹森哈哈大笑,“我全家都在澳大利亞,你找得到嗎?”
他走到買家峻面前,刀尖抵住他的胸口:“買書記,你是個聰明人,應該知道怎么選。放了我弟弟,我放了你家人,再給你一千萬,讓你帶著他們遠走高飛。否則……”
他轉身,用刀尖劃破蔣梅的袖子,鮮血立刻涌了出來:“我就讓你看著,他們怎么死在你面前?!?
買家峻的喉嚨里涌上一股腥甜。他看著蔣梅的血,看著小宇嚇得發抖的身體,看著手機里陳國棟的慘狀,忽然笑了。
“楊樹森,你以為我怕死?”他掏出槍,對準楊樹森的腦袋,“我告訴你,我從當官第一天起,就沒打算活著退場?!?
他扣下扳機。
槍聲在礦井里炸開,震得灰塵簌簌落下。
楊樹森沒想到他會開槍,慌忙躲閃,子彈擦過他的肩膀,血濺在礦道墻壁上,像一朵妖異的花。
“你瘋了!”楊樹森怒吼,“你不怕他們死嗎?”
買家峻沒有回答。他撲過去,用槍托砸向楊樹森的腦袋。楊樹森側頭躲過,手術刀劃向他的胳膊,鮮血立刻涌了出來。買家峻悶哼一聲,反手一拳砸在楊樹森的太陽穴上。楊樹森踉蹌著后退,撞在礦道墻壁上,手中的遙控器掉在地上。
買家峻撲過去撿遙控器,楊樹森卻突然從懷里掏出一把匕首,朝他的后心刺來。
“小心!”
是蔣梅的聲音。
買家峻猛地轉身,看到蔣梅掙脫了繩子,撲過來擋在他的身前。匕首刺進她的肩膀,鮮血立刻染紅了她的衣服。
“梅子!”買家峻抱住她,聲音發抖,“梅子,你怎么樣?”
蔣梅的臉色蒼白,卻笑著搖了搖頭:“峻子……我沒事……你快……快帶小宇走……”
買家峻的眼眶紅了。他抱起蔣梅,用牙齒撕開她眼上的膠帶,又去解小宇的繩子。楊樹森趁機爬起來,撿起地上的手術刀,朝他們撲來。
“我殺了你們!”
買家峻抱起蔣梅,將她護在身后,舉起槍。
又是一聲槍響。
楊樹森的胸口綻開一朵血花,他低頭看著自己的傷口,眼神里滿是不可置信。
“你……你敢殺我……”
買家峻的槍口冒著青煙,聲音冷得像冰:“我敢殺所有傷害我家人的人。”
楊樹森緩緩倒下,手里的手術刀掉在地上,發出清脆的聲響。
買家峻抱起蔣梅和小宇,沖出礦井。遠處傳來警笛聲,常軍仁的車正朝這里疾馳而來。
他抱著家人,跪在車前,淚水混著血水滑落。
“梅子,小宇,我們安全了……安全了……”
蔣梅靠在他的肩膀上,輕聲說:“峻子,我就知道……你會來……”
小宇哭著說:“爸爸,你不是英雄……你是超人……”
買家峻抱著他們,望著遠處的警笛燈光,忽然笑了。
他知道,這場戰爭還沒有結束。楊樹森死了,但他的背后或許還有更大的勢力;解寶華倒了,但新城的腐敗網絡或許比他想象的更龐大。
但他不怕。
因為他有家人,有常軍仁,有陳國棟,還有那些相信他的百姓。
他輕聲說:“來吧,讓我看看,你們還有什么招數?!?
風從礦井深處吹來,帶著煤渣的氣味,卻不再冰冷。買家峻抱著家人,站在車燈下,像一尊不可撼動的雕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