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硯站在裂開的門檻前,左手還懸在半空。掌心的刻印不再跳動,但熱度沒散。他盯著那道細縫,知道剛才那一碰已經改變了什么。
風從門內吹出來,帶著一股陳年的土味。比外面更冷,也更靜。
他收回手,轉身看向身后三人。
蕭千絕站在臺階上,短劍握得緊,肩上的血跡干了大半,衣服貼在傷口上。他沒說話,只是點了點頭。
玄月靠在斷石邊,左腿撐著身體,右手把飛索重新纏了一遍。她抬眼看了蘇硯一眼,沒問,也沒動。
洛九璃站在最后,指尖還殘留著剛才觸碰紋路的感覺。她看著蘇硯,目光沉穩。
蘇硯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掌,然后邁步跨過門檻。
腳踩進去的瞬間,地面微微一震。不是震動,是某種結構被觸發的輕響,像鎖扣松動。
他停下,回頭示意三人跟上。
洛九璃第一個進來,腳步輕,落地時幾乎沒有聲音。她立刻靠近右側石壁,手指貼上去掃了一圈。墻面冰涼,有幾處凹陷的痕跡,像是被刻過又磨平。
蕭千絕跟上,劍尖朝前,隨時準備應對突發情況。他走到中間時,忽然皺眉,“這地不對。”
玄月最后一個進來,進門前回頭看了一眼外面的坡頂。藤蔓還在動,像是被風吹的,又像是自己在爬。她咬了一下牙,抬腿跨過門檻。
剛落地,身后的裂縫發出一聲悶響。
眾人回頭。
那道裂痕正在緩慢合攏。石粉從邊緣掉落,縫隙越來越窄。不到十息時間,門徹底閉死。
通道里黑了下來。
只有蘇硯掌心的刻印泛著微弱紫光,照亮前方一小段路。
“走。”他說。
四人排成一行,蘇硯在前,蕭千絕居中,洛九璃和玄月斷后。通道不高,頂部壓得人有些喘不過氣。兩側石墻布滿劃痕,有些是爪印,有些是工具鑿出來的。越往里,空氣越悶。
走了約莫百步,前方出現岔路。
左邊通道向下傾斜,地面鋪著整齊的石板,縫隙里長出黑色菌類;右邊則堆著倒塌的碎石,只留下一人能過的窄道。
蘇硯停住,把手貼在地上。
刻印又開始發燙。
這次的熱感有節奏,一下一下,像是信號。
他抬頭看洛九璃。
她會意,蹲下檢查左側地面。手指劃過一塊石板邊緣,發現上面有一圈極淡的螺旋紋,幾乎被灰塵蓋住。她輕輕吹去浮塵,紋路露出一角。
“和門外的一樣。”她說,“但方向反了。”
蕭千絕皺眉,“反向?”
“意思是,這里不是封印入口。”洛九璃站起身,“而是控制封印的地方。誰啟動它,誰就能決定封印是關還是開。”
玄月靠著墻,揉了揉左腿,“也就是說,我們踩的每一步,都可能讓某個東西醒過來。”
蘇硯沒答話。他盯著左側地面的紋路,發現每隔五塊石板就有一個凸起的點,形狀不規則,像是被人故意嵌進去的。
他伸手摸了摸最近的一個凸點。
剛碰到,腳下猛地一顫。
頭頂傳來機括轉動的聲音。
“小心!”蕭千絕喊了一聲,一把推開旁邊的玄月。
下一瞬,三支鐵箭從上方射出,釘入對面石墻。箭尾還在晃,發出嗡鳴。
緊接著,地面震動加劇。
左側通道的石板接連塌陷,露出下面深不見底的坑道。一塊巨石從側壁滾出,砸在通道中央,碎石四濺。
蘇硯迅速后退,拉著洛九璃躲到右側墻角。蕭千絕擋在前方,劍刃橫掃,將一支偏轉的箭劈成兩截。玄月翻滾避開落石,落地時左腿一軟,跪了一下才撐住。
一切歸于平靜。
灰塵緩緩落下。
沒人說話。
蘇硯喘著氣,看向剛才觸碰的那個凸點。它現在陷下去了,和周圍齊平。
“是機關。”他說。
洛九璃點頭,“踩錯地方就會觸發。”
“不是隨便踩。”蕭千絕指著地上,“你看那些螺旋紋。只有帶紋的石板是完整的,其他都是假的。”
玄月扶著墻站起來,“所以剛才我沒事,是因為我走的是碎石區?”
“對。”洛九璃蹲下,用手掃開一塊石板上的灰,“這些紋路是引導線。走錯一步,機關就會啟動。”
蘇硯盯著地面,慢慢蹲下。
他發現每次機關觸發前,那圈螺旋紋都會閃一下紫光。很弱,不仔細看根本看不見。而那光的頻率,和他掌心刻印的跳動完全一致。
他抬起左手,按在帶有紋路的石板上。
紫光立刻亮起。
不是整個紋路,只是其中一段。
他移開手,光就滅了。
“它認我的刻印。”他說。
“別亂試。”蕭千絕低聲說,“剛才那一波還沒完。”
話音剛落,頭頂再次傳來聲響。
不是箭矢,是更大的動靜。像是有重物在軌道上滑動。
“快走!”玄月喊。
四人立刻沿著右側碎石道向前沖。
剛跑出十幾步,身后轟然巨響。一大片石板塌陷,三根石柱從頂部砸下,重重插進地面,激起大片煙塵。
他們停在一處稍寬的拐角。
前方是一段完整通道,地面鋪著帶紋石板,一直通向深處。兩側墻上出現了更多刻痕,排列方式和門外相似,但更加密集。
蘇硯喘了幾口氣,回頭看了眼來路。塌陷區還在冒煙,機關似乎暫時停止了。
他轉身面向地面。
那些螺旋紋依舊安靜。
他慢慢跪下來,伸出手指,沿著其中一道紋路描摹。從起點到終點,一共七段,每段之間有個小間隙。
當他畫到最后一個間隙時,掌心突然一燙。
整條紋路亮了一下。
緊接著,前方三步遠的一塊石板緩緩升起,露出下面一個凹槽。里面放著一塊黑色石牌,表面刻著半個符文。
蘇硯沒動。
他知道這塊牌不能隨便拿。
洛九璃走近,看了一眼,“這是控制樞鈕之一。這種遺跡通常有三塊,集齊才能開啟或關閉主機關。”
“也就是說,還有兩塊?”玄月問。
“肯定不在明處。”蕭千絕環顧四周,“而且拿的時候,必然觸發新的機關。”
蘇硯盯著那塊升起的石板。他注意到,在石牌出現的同時,旁邊另一塊石板上的螺旋紋暗了一下,像是能量被抽走了。
他忽然明白了什么。
“機關不是隨機的。”他說,“它是循環的。”
三人都看向他。
“每次觸發后,能量會轉移到下一個節點。只要等它轉移完,就能安全通過。”
“你怎么知道?”玄月問。
蘇硯舉起左手,讓掌心對著地面。
紫光再次閃動,和紋路同步。
“因為它跟著我的刻印走。”他說,“它不是要殺我們,是在測試。”
“測試什么?”蕭千絕問。
“誰能看懂它的規律。”
他說完,慢慢站起身。
前方通道依舊昏暗,但那些紋路在微光下隱約可見。他數了數,從這里到下一個岔口,共有二十一塊帶紋石板,分成三組,每組七段。
和掌心刻印的跳動次數一樣。
他抬起腳,沒有立刻落下。
而是等。
等那股熱感從第一段紋路傳到第七段,再消失。
等到一切安靜。
然后,他邁出第一步。
腳落在第一塊石板上。
沒有反應。
第二步,第三步,連續七步,全部踩在帶紋的位置。
走到第七步時,掌心一空,熱感中斷。
他停下。
身后三人屏住呼吸。
下一瞬,第八塊石板上的紋路微微一亮。
能量轉移了。
他回頭,低聲說:“跟上。踩我踩過的地方,別快,也別慢。”
蕭千絕第一個跟上,一步不差。
洛九璃第二個,腳步穩定。
玄月最后一個,左腿吃力,但她咬牙跟住了。
四人走過第一組石板,安全抵達中間平臺。
前方還有兩組。
蘇硯站在平臺邊緣,看著下一排紋路。
它們還沒有亮。
但他知道,只要他再往前,就會重新開始。
他抬起手,抹了把臉上的汗。
掌心的刻印安靜下來,像在等待。
他深吸一口氣。
然后邁出第八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