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袍人掌心的黑焰越聚越大,封印石門上的裂隙開始滲出暗紅光暈。蘇硯雙掌貼在陣眼上,指節因用力而發白。他能感覺到地面下的能量正在崩解,符文一道接一道熄滅。洛九璃剛才喊出的那句話還在他耳邊回響——對方在強行加速儀式。
他不能等了。
可體內刻印之力幾乎耗盡,連維持陣法都難以為繼。他低頭看著自己顫抖的手,掌心的紋路黯淡得像快燃盡的炭火。他知道,再撐下去,不只是倒下那么簡單。一旦意識潰散,整個防線就會徹底瓦解。
但他沒有松手。
腦海中忽然閃過鐵匠鋪的畫面。師父站在爐前,錘子一下一下砸在燒紅的鐵條上。那時他問過:“這鐵還能救嗎?”師父說:“只要沒斷,就能重鍛。”
他還站著。
“還沒輸!”他低喝一聲,聲音不大,卻穿透了戰場的死寂。
洛九璃猛地抬頭,目光落在他身上。她原本已經閉目調息,指尖的藍光幾近消失。此刻她睜眼,瞳孔微微一縮。蕭千絕正靠劍喘息,聽到這話咬了一下舌尖,血腥味讓他清醒了一瞬。玄月靠在巖壁邊,手指摳進石縫,聽見聲音后緩緩抬起臉。
蘇硯盯著他們,一字一句說:“我們不是來送死的。只要我還在這兒,就不準它開。”他頓了頓,“你們信我嗎?”
沒人立刻回應。
洛九璃低頭看了眼東南節點殘存的符文,指尖輕輕一點,一絲微弱藍光重新亮起。她沒說話,但動作說明了一切。
蕭千絕冷笑一聲:“少廢話,要打就打。”他握緊劍柄,盡管左臂傷口還在流血,身體搖晃,卻沒有后退半步。
玄月咧嘴笑了下,抬手抹了把臉上的灰土:“老娘還沒殺夠呢。”她站直身子,眼神重新變得鋒利。
四個人的位置沒變,但氣氛變了。那種即將被壓垮的沉重感,被一種更硬的東西頂住了。
蘇硯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他不能再只想著拼最后一擊。現在需要的是看清局勢,找出活路。
他將意識沉入陣眼,順著殘余的能量脈絡探查。地底的波動混亂不堪,但他在其中捕捉到了某種規律。每當灰袍人發動攻擊,腳下那圈紫色符文就會收縮一次,像是在固定他的位置。而每次攻擊結束后,他都沒有向前移動超過半步。
蘇硯瞇起眼,仔細觀察對方的動作軌跡。第一波觸手襲來時,灰袍人站在原地不動;第二波,依舊如此;第三波結束,他右手下壓,身形微晃,緊接著那圈紫紋閃了一下,仿佛在補充什么。
他不能離開那個圈。
蘇硯低聲傳音:“注意灰袍人腳下的位置……他動不了太遠。”
洛九璃立刻反應過來:“他在借用封印本身的反噬之力,所以必須錨定在陣眼外環。”她的聲音很輕,卻帶著確認的意味。
蕭千絕盯著灰袍人,瞇起眼睛:“所以每次攻擊后都要停頓,是在續接能量?”
“對。”蘇硯點頭,“他不是無限出招。而且……他不敢離那圈紫紋太遠,否則儀式會失控。”
玄月冷笑:“原來是個拴著鏈子的狗,還裝神弄鬼。”
這句話讓氣氛松了一瞬。但沒人放松警惕。封印通道仍在震動,嘶吼聲越來越清晰。
“我們還有機會。”蘇硯說,“他需要時間完成儀式,而我們現在最缺的就是時間。但如果他行動受限,我們就可以逼他犯錯。”
“怎么逼?”蕭千絕問。
“打斷他的節奏。”蘇硯看向洛九璃,“你能引動雷弧干擾他的能量回流嗎?哪怕一瞬間。”
洛九璃閉眼感受了一下殘存的符文節點:“可以試。但只有一次機會,能量不夠支撐第二次。”
“一次就夠了。”蘇硯轉頭看玄月,“你還能潛行接近嗎?”
玄月活動了下手腕:“只要他不動,三尺之內沒問題。”
“那就等他第三次攻擊結束。”蘇硯說,“他收力回穩的瞬間,就是破綻。”
“你呢?”蕭千絕問。
“我負責牽制。”蘇硯抬起手,掌心的刻印紋路微微發燙,“我會用最后的力量沖擊陣眼,制造相反沖波。如果成功,能讓他踉蹌半步——只要半步,你們就有機會。”
“要是失敗呢?”玄月問。
“那就一起死。”蘇硯看著她,“但我們至少試過。”
沒有人再質疑。
四人各自調整狀態。洛九璃盤膝坐下,指尖在地面劃出新的符文路徑,藍光微閃。蕭千絕將劍插進裂縫固定身體,防止發力時失衡。玄月脫掉外袍,只留貼身衣物,便于快速移動。蘇硯仍跪在陣眼旁,雙手貼地,感受著最后一絲能量流動。
灰袍人終于完成了黑焰凝聚。他緩緩抬手,掌心朝下,準備發動新一輪攻勢。
第一波觸手破土而出,直撲四人方位。
蕭千絕拔劍迎擊,劍鋒斬斷兩根觸手,反震力讓他膝蓋一彎。洛九璃啟動分流術,引導攻擊偏移,但臉色瞬間蒼白。玄月翻滾避讓,肩頭擦過一道黑氣,留下灼痕。蘇硯死守陣眼,將殘余力量注入核心,屏障勉強撐住。
第二波緊隨而至,更加密集。
四人拼盡全力抵擋。蕭千絕劍勢凌厲,劈開三根觸手,右臂肌肉抽搐。洛九璃引導雷弧炸開一根逼近的觸手,指尖滲出血絲。玄月擲出僅剩的一枚暗器,命中目標后迅速后撤。蘇硯咬牙承受沖擊,喉嚨泛甜,但他沒吐出來。
第三波到來前,戰場出現短暫空檔。
灰袍人右手回收,腳下紫紋閃爍,開始吸收地底能量。他的身形微微前傾,似乎在調整平衡。
就是現在。
蘇硯猛然催動體內最后一股力量,雙掌猛按陣眼。轟的一聲,地面劇烈震動,一道反沖波從核心擴散,直沖灰袍人腳下。
紫紋劇烈震蕩,灰袍人腳步一滯,身體晃了一下。
洛九璃抓住時機,引爆雷弧。電光撕裂空氣,直擊灰袍人右側。他被迫側身躲避,重心偏移。
玄月貼地滑行,瞬間逼近三尺。
蕭千絕劍氣橫掃,壓制外圍觸手,防止干擾。
蘇硯盯著那道連接灰袍人后頸與石門的暗線,聲音低沉:“動手!”
玄月影刃出鞘,直刺暗線連接處。
灰袍人猛然回頭,眼中紫光暴漲。
玄月動作一滯,影刃離目標還差半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