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硯右拳未收,暗金色光柱穿透云層的余威仍在震顫。他的手臂骨骼裸露在外,金紋如活物般游走,皮膚寸寸剝落,血珠順著指尖滴落,在焦土上燙出細小坑洞。
輪盤第七環的殘片還在空中燃燒,黑焰卷著“天機”二字緩緩飄落。夜無殤的殘影被雷紋劍釘在虛空,眉心裂開一道深痕,卻仍未徹底消散。
“你動用了不該觸碰的東西。”那聲音從四面八方傳來,扭曲而嘶啞,“那是……被封印的罪罰。”
蘇硯沒有回應。他低頭看了眼掌心,逆命紋正劇烈搏動,仿佛有東西在體內蘇醒。剛才那一擊耗盡了幾乎全部源力,此刻經脈干涸如枯井,唯有那道新浮現的鎖鏈符文還在緩緩旋轉,將殘存的黑暗能量反向吞噬。
“撐住裂縫!”玄月聲音從側方傳來。
七柄短刃已插入地面,圍繞著輪盤爆炸點形成環形刻陣。但次元裂縫仍在擴張,邊緣扭曲成不規則的鋸齒狀,吸力越來越強。一名重傷戰士被拖行數尺,指甲在巖地上劃出深痕,最終被同伴死死拽住腳踝。
蕭千絕單膝跪在殘塔頂端,雷紋劍插進石縫,雙手緊握劍柄。電流沿著劍身跳躍,勉強在裂縫邊緣織出一層電網。他肩胛處的傷口還在滲血,染紅半邊衣袍。
“屏障……快碎了。”洛九璃跪坐在地,雙手撐著最后一道蝕紋光幕。玉牌早已碎裂,她只能以精神力強行維持。光幕上裂痕密布,像即將崩塌的冰面。
蘇硯咬牙,右臂猛然一震,金色骨骼發出脆響。他將殘余源力壓向逆命紋,防護罩再度撐開,勉強抵住吸力。可裂縫每秒都在增強,他的膝蓋開始下沉,地面龜裂蔓延至足踝。
“醫療隊!”不知誰喊了一聲。
三十七道微弱的治療光束從后方升起,匯聚成一道淡綠色光流,注入蘇硯背后。那是所有還能動彈的治療者拼盡最后力氣發動的集體術式。光流觸及他脊背的瞬間,逆命紋猛然一顫,竟開始自主吸收這股純凈源力。
他猛地抬頭,右拳再度凝聚。
“別!”玄月厲喝,短刃脫手飛出,試圖阻攔。
可已經晚了。
蘇硯將全部殘存力量壓入掌心,逆命紋化作一道螺旋鎖鏈,纏繞手臂直沖天際。他不是在蓄力,而是在逆轉——以自身為媒介,將戰場殘留的死氣、黑暗、怨念盡數吸入體內。
皮膚寸寸崩裂,血液逆流回經脈,瞳孔轉為純金。
“九曜斷罪……第二式。”他低語,聲音不再屬于自己。
一道比先前更刺目的光柱轟然炸開,不是向外爆發,而是向內坍縮。整個戰場的能量被強行抽向中心,次元裂縫發出尖銳哀鳴,擴張速度驟減。玄月的短刃一根接一根斷裂,蕭千絕的雷網崩解,洛九璃終于支撐不住,光幕碎成光點。
可就在裂縫即將吞噬一切的剎那,蘇硯的光柱完成了壓縮。
他一拳砸向地面。
沖擊波呈環形擴散,所過之處,地脈凝固,黑焰熄滅,幽冥刻域的殘余符文盡數崩解。裂縫邊緣開始閉合,速度越來越快,最終只剩一道細長黑線,沉入地底。
風停了。
戰場陷入短暫的死寂。
蘇硯跪倒在地,右臂徹底焦黑,唯有骨骼仍在發光。他大口喘息,每一次呼吸都帶著鐵銹味。逆命紋黯淡至極,幾乎看不見。
“輪盤……毀了。”蕭千絕踉蹌走來,雷紋劍只剩半截,劍尖還冒著黑煙。
玄月拔出最后一柄斷刃,插在地上支撐身體。她左臂血流不止,臉色蒼白如紙。“但夜無殤沒死。”
“他逃不了。”蘇硯撐地起身,聲音沙啞,“輪盤核心裂了,他的力量源斷了。現在他只能躲進陰影里茍延殘喘。”
洛九璃扶著殘塔站起來,指尖還在顫抖。“你剛才用的……不是逆命紋原本的力量。”
蘇硯沒有回答。他望向北方,那里,一塊完整的暗金色殘片正緩緩升起,表面刻滿古老符文,與他掌心的鎖鏈紋路隱隱呼應。
“那是……”玄月瞇起眼。
殘片懸浮至半空,突然劇烈震顫。蘇硯的逆命紋隨之跳動,仿佛被某種力量牽引。他下意識抬起左手,指尖觸向殘片。
就在即將接觸的瞬間,殘片表面浮現出一行小字:
“命不該絕者,斷鏈重生。”
蘇硯瞳孔一縮。
殘片突然爆發出刺目金光,直射天際。一道無形波動掃過戰場,所有重傷者的傷口開始緩慢愈合,枯竭的源力竟有回升跡象。連那些被寒玉棺收容的戰士,生命體征也出現微弱波動。
“它在……轉化能量?”蕭千絕震驚。
蘇硯卻感到一陣寒意。這股力量太過純凈,不像來自幽冥殿,也不像屬于天機閣。它更像……一種審判。
他猛然回頭,看向輪盤殘骸落地之處。
那里,本該燒盡的黑焰,竟在金光掃過后重新燃起,顏色卻由墨黑轉為深紫。
“不對。”他低喝,“有東西混進來了。”
玄月瞬間躍至他身側,短刃橫擋。“那火……在動。”
紫色火焰緩緩聚攏,形成一個人形輪廓。沒有五官,沒有實體,唯有火焰勾勒出的軀干,靜靜矗立。
“你不是夜無殤。”蘇硯握緊僅存的右拳。
火焰人形緩緩抬起手,指向蘇硯胸口。
下一瞬,逆命紋突然自行激活,鎖鏈符文瘋狂旋轉,竟與那紫火產生共鳴。
蘇硯感到心臟被一只無形之手攥住,呼吸停滯。他想后退,雙腳卻像釘在原地。
紫火人形開口,聲音像是無數人同時低語:
“你喚醒了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