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月邁出一步,鞋底碾過沙地上的血網紋路,發出細微的碎裂聲。風從西北卷來,吹動她袖口殘存的灰燼,玉瓶在懷中輕輕震動,仿佛與地下某種脈動同步。
蘇硯撐著巖壁站直身體,左臂傷口仍在滲血,但他沒有去按。掌心黑痕邊緣又上行一寸,皮膚下的紋路如活物蠕動,隨著玉瓶的震顫節律抽搐。他盯著玄月背影,聲音低而穩:“你為何在此?”
玄月腳步未停,只微微側頭,語調平淡:“路過,順手。”
蕭千絕冷笑一聲,刀尖拄地,肩傷因方才激戰再度撕裂。他抬眼盯住她:“順手?你能破蝕陣節點,能控幻影亂敵心神——這等手段,連頂尖刻印師都難掌握。你說你是路過?”
玄月終于停下,背對三人,風沙掠過她的發梢。她沒回頭,只道:“有些事,知道太多,死得越快。”
話音落時,她袖中那片灰袍碎片滑出半寸,焦黑邊緣朝外,與玉瓶裂紋同時微顫。洛九璃站在原地,指尖無聲滑出半寸銀針,目光掠過那片灰燼,又落在地面血網交匯處。她沒動,也沒說話,但袖中針尖殘留的銀灰氣息悄然消散,像是被什么力量中和。
蘇硯向前一步,腳踩在血網紋路上,黑氣從掌心蔓延至指尖。他沒再追問玄月,而是抬起手,讓黑痕正對玉瓶方向。兩者之間,隱隱有牽引之力在拉扯,如同無形絲線纏繞。
“你那幻術,”他聲音壓低,“不是普通刻印之力能催動的。它和玉瓶共鳴,和地底紋路共振,甚至……影響了敵人的感知。”
玄月沉默片刻,終于轉身,目光掃過三人。她視線在蘇硯掌心停留一瞬,又移向洛九璃袖中微露的銀針,最后落在蕭千絕肩頭傷口滲出的血跡上。
“你們以為只有你們在追線索?”她淡淡開口,“我也在找東西。只是方向碰巧一致。”
“什么東西?”蘇硯追問。
“不該問的。”她收回目光,抬手將玉瓶按入懷中,動作緩慢,像是在壓制某種不適。
蕭千絕冷哼:“所以你是沖著玉瓶來的?還是沖著他?”他指向蘇硯掌心,“那黑痕和你的幻術有共鳴,你不可能不知道。”
玄月眉梢微動,卻未否認。她只道:“玉瓶不是誰都能碰的。它吸過毒霧,瓶身已裂,再強行催動,只會引來更多東西。”
“什么東西?”蘇硯再次問。
她沒答,反而看向地面血網紋路。那紋路在黑血滴落后顯出扭曲刻印,與逆命紋相似,卻又像被鎖鏈纏繞。她蹲下身,指尖輕觸一處交匯點,袖口灰燼飄落,恰好覆蓋其上。那紋路竟短暫黯淡,隨即恢復微光。
洛九璃瞳孔微縮。
玄月起身,拍去指尖沙粒:“這紋路不該存在。它是失敗者的烙印,是被廢棄的試煉痕跡。你們繼續追蹤玉瓶,就是在往死路上走。”
“那你為何還跟著?”蘇硯盯著她。
“我沒跟。”她語氣平靜,“我只是沒走另一條路。”
“可你出手了。”洛九璃終于開口,聲音清冷,“你本可旁觀,卻主動破陣。你救了我們,也救了玉瓶。”
玄月目光轉向她,兩人對視片刻。風沙掠過,玉瓶在玄月懷中又震了一下,她眉心微蹙,似有隱痛。
“我不是為了救誰。”她低聲道,“我只是不想它落在錯誤的人手里。”
“它?”蘇硯追問,“你說玉瓶?還是說……我?”
玄月沒回答。她轉身,面向西北方向。玉瓶灰光雖已收斂,但她能感覺到那股牽引更強了,仿佛地底深處有東西在蘇醒。
蘇硯掌心黑痕猛然跳動,一股熱流竄入經脈,他悶哼一聲,膝蓋微彎。黑氣順著指尖溢出,在沙地上劃出一道細痕,竟與血網紋路自然連接,形成一個殘缺符號。
洛九璃蹲下,指尖輕觸那符號邊緣。它與逆命紋相似,卻多出鎖鏈狀扭曲,像是被某種力量強行壓制又試圖掙脫。
“這不是自然形成的。”她低聲說。
蕭千絕皺眉:“你是說,它在回應什么?”
“或者在被回應。”洛九璃抬頭,目光落在玄月身上,“有人在引導它。”
玄月背對三人,衣角翻飛。她沒回頭,只道:“逆命紋不是天賦,是標記。它是被選中的證明,也是被詛咒的憑證。你們以為在追尋真相,其實你們一直在被推著走。”
“被誰?”蘇硯咬牙。
“那些從不露面的人。”她語氣淡漠,“那些藏在刻印回廊之外,守著門的人。”
“守門者?”蘇硯心頭一震。
玄月終于回頭,目光如刀:“你們以為他們是敵人?他們只是執行規則。真正危險的,是門后的東西。”
“你到底知道多少?”蘇硯逼近一步。
“足夠讓我活到現在。”她眼神冷峻,“也足夠讓我勸你們停下。”
“可我們不能停。”蘇硯握緊手掌,黑痕邊緣銀絲浮現,如鎖鏈纏繞,“玉瓶指向西北,逆命紋在牽引,我不往前走,它就會自己爬出來。”
玄月盯著他掌心,片刻后低聲道:“那牽引……別靠太近。”
“為什么?”蘇硯追問。
“因為靠近的人,都沒回來。”她聲音極輕,卻字字清晰。
風沙驟起,吹散地上灰燼。洛九璃袖中銀針微微發顫,針尖殘留的氣息徹底消失。她沒再追問,只是默默將針收回。
蕭千絕拄刀站立,肩傷滲血,卻仍死死盯著玄月:“你既然知道這么多,為何不早說?為何要等到我們差點死在沙下?”
“我說了,你們會信?”玄月反問,“還是說,你們只會把我當成下一個敵人?”
無人回答。
她轉身,邁步前行,步伐孤絕。風沙卷起她的身影,玉瓶在懷中持續輕震,與地下紋路形成微弱共鳴。
蘇硯站在原地,掌心黑痕突然自行跳動,紋路邊緣銀絲蔓延,竟如活物般向上游走。他抬手按壓肋下傷口,黑氣未退,卻強撐道:“不管她為何來,眼下異動未解,我們必須前行。”
洛九璃點頭,收起銀針,目光掃過地面血網。那紋路在玄月灰燼覆蓋后短暫黯淡,此刻卻再度微亮,仿佛在回應某種召喚。
蕭千絕拖刀向前,刀尖劃過沙地,留下一道深痕。他沒再質疑,只是默默跟上。
蘇硯最后看了一眼玄月離去的方向,抬步跟上。掌心黑痕與玉瓶方向共鳴,牽引之力越來越強,皮膚下紋路如蛇游走,銀絲纏繞,逐漸形成鎖鏈狀輪廓。
風沙中,一行人向西北行進。身后,血網紋路緩緩擴散,黑血滴落處,扭曲刻印逐一亮起,與地下深處某種脈動同步。
玄月走在最前,腳步未停。她右手按在懷中玉瓶上,指尖滲出血絲,卻未松手。袖中灰袍碎片邊緣焦黑,與瓶身裂紋同步微顫,發出極細微的嗡鳴。
她忽然停下,回頭望來。
蘇硯正抬起手,掌心黑痕邊緣銀絲暴漲,紋路扭曲,竟在皮膚上形成一道極細的鎖鏈印記。
玄月眼神微變,嘴唇微動,似要說什么。
蘇硯掌心黑痕猛然抽搐,一股熱流直沖腦門,他眼前一黑,膝蓋驟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