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硯靠在巨巖上,掌心的黑痕如活物般爬行,皮膚下泛起一層暗紅血絲。他試圖壓制,可每一次呼吸都牽動傷口,肋骨處傳來鋸齒般的鈍痛。玉瓶懸在指間,灰光穩定指向西北,仿佛那盡頭有某種不可抗拒的牽引。
洛九璃蹲在沙地上,銀針插在身前,三枚呈三角排列,針尾微顫。她指尖輕觸其中一枚,察覺到地下震動頻率再次回升。蕭千絕單膝跪地,刀插沙中支撐身體,肩頭傷口滲出的血已凝成深褐色硬塊,但他仍死死盯著前方裂隙。
“他們沒走遠。”蕭千絕低聲道,聲音沙啞。
話音未落,地面震顫加劇。沙層隆起,一道裂口自三人腳下延伸而出,直撲蘇硯立足之處。他猛然躍起,左臂發力過猛,肩胛傷口崩裂,黑氣順著經脈竄入肺腑,喉頭一甜,強行咽下。
數道灰影破沙而出,雙匕交錯,直取蘇硯中路。洛九璃銀針疾射,兩枚釘入地面,形成短暫屏障,第三枚刺向敵人咽喉。對方側頭避讓,匕首劃過針身,發出刺耳摩擦聲。
蕭千絕揮刀迎上,刀鋒斬入一名敵人胸膛,可那人竟不退反進,左手扣住刀身,右匕直刺其面門。他側頭閃避,臉頰被劃開一道血痕,同時右腿被另一人掃中,單膝跪地。
蘇硯踉蹌后退,背抵巖壁,掌心紋路劇烈跳動。他想催動逆命紋,卻發現體內刻印之力已被侵蝕之力反噬,稍一調動,經脈如被鐵絲貫穿。一名蒙面人逼近,雙匕高舉,準備下劈。
就在此刻,玄月動了。
她悄然移至蘇硯側后方,玉瓶橫于胸前,瓶身裂紋與沙地波動同步。下一瞬,她雙手結印,灰光自瓶口噴涌而出,在沙丘之間炸開層層幻影。
數十道蘇硯的殘影浮現,或立或奔,或抬手催動刻印,每一具都與真身無異。撲向蘇硯的蒙面人動作一滯,隨即分作三組,撲向不同方向的幻影。
其中一人斬中一具殘影,匕首穿透虛影,卻未受阻。他猛然回頭,發現真正的蘇硯仍在原地,而其余幻影竟同時轉頭,齊齊望來。
玄月站在沙丘北側,衣袂翻飛,玉瓶灰光暴漲。袖中那片灰袍碎片突然發燙,與瓶身裂紋共鳴,發出極細微的嗡鳴。她眼神微變,迅速壓下光芒,手指緊握瓶身。
幻術生效,敵陣節奏徹底打亂。
洛九璃立刻抓住空檔,銀針連射,三枚精準釘入地面刻紋交匯點。那些原本開始重組的蝕陣符號瞬間扭曲,能量流轉中斷。她低喝一聲,指尖再彈兩針,刺入一名正欲結印的首領級蒙面人雙肩節點。
那人動作僵住,刻匕垂落。
蕭千絕咬牙站起,刀鋒燃起赤焰,戰意強行提至巔峰。他一步踏出,刀光如斷山之勢劈下,正是“斷岳式”。刀鋒所至,兩名蒙面人被震飛數丈,撞入沙坑,刻匕脫手。
蘇硯深吸一口氣,明知會加劇傷勢,仍決定搏命一擊。他將掌心黑痕中的侵蝕之力強行引導至指尖,逆命紋驟然共鳴,一股黑氣自掌心爆發,呈環形擴散。
沖擊波橫掃戰場,殘余蒙面人被震退數步,腳步踉蹌。其中三人試圖穩住陣型,可地面刻紋已被洛九璃封死節點,無法再啟蝕陣。
玄月收手,玉瓶灰光收斂,瓶身裂紋微微震顫。她退至戰場邊緣,目光掃過那些被擊退的灰袍身影。他們并未潰逃,而是緩緩后撤,動作整齊劃一,如同接受某種無形指令。
就在最后一名蒙面人即將沉入裂隙之際,他猛然轉身,雙匕交叉于胸前,口中低語數聲。下一瞬,身體自爆。
轟——
一股灰黑色毒霧炸開,迅速蔓延,所過之處沙地發出滋滋聲響,干涸的血網紋路竟微微發亮。毒霧直撲眾人面門,若吸入一絲,經脈必遭污染。
玄月反應最快,她躍出戰位,玉瓶倒轉,瓶口對準毒霧中心。灰光自瓶內涌出,形成一道旋轉的吸蝕漩渦,將擴散的毒霧盡數吸入。
瓶身劇烈震顫,裂紋處灰光轉為暗紅,持續三息才緩緩恢復。她迅速封住瓶口,指尖微微發抖,掌心滲出血絲,卻未松手。
戰場重歸寂靜。
洛九璃拔起銀針,收于袖中,目光落在玄月身上,又移向她手中玉瓶。蕭千絕拄刀站立,喘息粗重,肩傷因劇烈動作再度裂開。蘇硯靠在巖壁上,左臂血流不止,黑氣已退至掌心,但皮膚裂紋中滲出的黑血滴落在沙地,竟使那片血網紋路持續微亮。
玄月低頭,看見自己袖中灰袍碎片邊緣已焦黑,與玉瓶共鳴后的余溫尚未散去。她不動聲色地將其藏得更深。
“你什么時候學會那種幻術的?”蕭千絕終于開口,聲音低沉。
玄月沒有回答,只是將玉瓶收回懷中,動作緩慢,仿佛在壓抑某種不適。
蘇硯盯著她,掌心黑痕微微跳動,與玉瓶方向一致,卻又似乎多了某種難以言喻的牽引。他想開口,卻見玄月抬眼望來,目光如刀,帶著警告。
洛九璃忽然蹲下,指尖輕觸沙地血網區域。那紋路在黑血滴落后,竟顯露出極細微的刻印符號,與逆命紋有七分相似,卻又扭曲如鎖鏈。
她指尖一頓。
蕭千絕拖刀走近,盯著那符號:“這東西……不是自然形成的。”
玄月忽然轉身,面向西北方向。風沙卷起她的衣角,玉瓶在懷中輕輕震動。
蘇硯抬起手,掌心黑痕邊緣再次上行一寸,皮膚下紋路如蛇游走。玉瓶灰光雖已收斂,但他能感覺到,那股牽引更強了。
洛九璃收手,銀針在袖中微微發顫,針尖殘留一絲極淡的銀灰氣息,未被察覺。
玄月邁出一步,腳步落在血網紋路上,發出輕微的碎裂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