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牢明明由磚石砌成,舒姝站在過道上卻覺著呼呼的冷風,厚實的冬衣也擋不住。
這里有種讓人莫名的恐懼感,不見天日的陰冷,涼氣透過鞋底一絲絲的往身子里鉆。
墻壁上的壁燈輕輕晃悠,帶出輕微的吱吱聲。
沒有人,整條過道又長又黑,舒姝顛了下肩上的被卷,邁開步子往前。薛鑒沒有跟她說舒沉在哪間牢房,她不知道如何尋找。
手兒冰涼,腳下是冰冷的石磚。這里是用來關押犯錯的皇家之人,還有朝廷大員。
以前舒姝并不知道這些,這兩個月她明白了很多。天牢的人很少有活著出去的,這和關普通犯人的地牢有很大不同,這里不會有太多刑具逼供。或許因為重犯之前的地位,最后會留有一具全尸,以示體面。
但也只是體面,至于活著出去的少有。
她打了個哆嗦,往兩邊看著空蕩的牢房。也是,除了舒家,別的官員都墻頭草一樣倒向了薛鑒,自然無事。
“嘩啦啦”冰冷的鐵鏈聲在幽暗的牢房中響起,接著一串咳嗽在過道中回響。
舒姝身形微晃,手兒顫抖著把上冷硬的鐵欄,淚霧迷住了雙眼。
內容未完,下一頁繼續閱讀牢房的墻角處,縮著一個灰撲撲的人影,頭垂埋得很深。牢房頂上一個小小的窗口,慘淡的光投進來,只是今日天陰,根本沒有陽光。
“爹?”
輕輕的一聲,墻角的人像是受到雷擊一樣,猛地抬頭看過去。他好似早已適應了昏暗的光線,待看著扒在牢門處的姑娘時,蒼老的手伸出。
“姝姝?”
“爹,我是姝姝啊!”舒姝肩上的被子掉落地上,她的手臂穿過欄桿伸進牢房,大顆的淚珠滑落,沾濕了她的新襖。
舒沉從地上爬起,猶不敢信眼睛看到的。他麻木的身子搖晃著往前蹣跚,他最疼愛的小女兒在叫他,那是他的掌心明珠啊!
沉重的腳鏈拖在地上,每走一步便發出令人膽寒的聲音,那灰色的牢服上大大的印著一個“犯”字,深沉的墨黑。
“姝姝,你怎么進來的?”舒沉走到牢門邊,想要伸手為女兒拭淚,才發現自己的手又臟又粗,只能攥起放下,“你在外面怎么樣?有沒有人欺負你?”
他昔日捧在手心里的女兒,哭的滿臉淚痕,這讓他心如刀絞。
舒姝搖頭,淚兒也被晃飛。她的父親為何老了這么多?頭發全白了,眼睛深陷,只是發絲還規整的攏著,用從牢服上撕下的灰布條。
內容未完,下一頁繼續閱讀“仲安哥哥……是他想辦法的。”她扯了個謊,“嫂嫂和詢哥兒都好,沒有人欺負。”
“仲安啊?”舒沉心中滿是愧疚,兩個月來全是對家人的擔憂。
他活了大半輩子,比誰都清楚人心險惡,墻倒眾人推,不說昔日與他有過節的,就是平日走動的親戚好友,怕是也躲得遠遠地。
“對,他前些日子摔傷了,恐怕要養些時候。”舒姝抹干凈淚痕,把帶來的被子和包袱順著牢門塞了進去。
“被子是許嬤嬤縫的,我還帶了詢哥兒寫的字,他這兩日在家學棋了。”她說了些家里的事,不想讓舒沉擔心,“我和嫂嫂商量了,盤下一間茶坊,想試試經營。”
舒沉提著包袱,深深嘆了口氣:“是爹不好,連累你們……”
舒姝搖頭,她的父親從來雷厲風行,絕不會隨便跟人低頭,而現在面對她,他卻如此的慚愧自責。父親沒有錯,勝者王侯敗者寇,亙古不變。
“我們都挺好,住在寧安巷,那里是大嫂的院子,院子里有一棵頂大的槐樹,等來年開花,我給您做槐花餅吃。”
舒沉嗯了聲,這么久來臉上第一次舒緩。他的手在牢服上擦了又擦,才輕輕摸上女兒的頭頂:“你娘就不會做,卻總說做槐花餅喝茶。”
“娘只是想讓爹做槐花餅,她泡茶。”舒姝笑著,昔日一家和樂的場面出現在腦海。
內容未完,下一頁繼續閱讀“我家姑娘做槐花餅最好吃,只是不知能不能等到槐花開放了。”對于自己的下場,舒沉心知肚明,不過是等新帝登基而已。
一時間,兩人緘默不語。舒姝也知道父親的事很難。如今被關在牢房,他依舊像以前一樣,打理著自己的儀容。她失去了大哥,實在不想再失去父親。
“姝姝,聽爹的話,趕緊離開京城。”舒沉開口,他已經無力在護著這個女兒,并不想她留在這虎狼環伺之地。
“我會離開的,等過了寒冬,和嫂嫂,詢哥兒一起。”姝姝點頭。
看著父親蒼老的臉,她無比酸楚。舒沉的事情沒定下來之前,她根本不會走,而且她也希翼著會出現一線奇跡。
走道上響起腳步聲,越來越近,姝姝轉身看去,薛鑒自暗處走來。
“舒姝。”薛鑒輕輕開口,徑直到了她的身旁。
舒姝抓緊鐵欄,她怕,怕薛鑒擋著父親的面說出那些兩人間的不堪……
牢門后的舒沉更加心急,伸出手臂想要護住自己的女兒,可是沒辦法,他被關住了,只能徒勞的張開五指。
“姝姝,你快回去,快走!”
內容未完,下一頁繼續閱讀薛鑒掃了眼舒沉,嘴角輕輕翹起:“太傅,許久不見了。”
舒沉咬牙切齒,天知道他內心有多后悔,當年沒把這個狼子野心的給除掉,如今才留下禍端。
他不看薛鑒,只擔憂的盯著女兒,眼神中出現了少有的無助:“回家去,聽話。”
姝姝艱難的忍住淚水,笑著點頭。她退后兩步離開牢門,垂首邁步,就要離去。
一條手臂擋住了她的去路,她好看的眼睛疑惑的抬起,男人正看著她。他要做什么?
“等等。”薛鑒抬起手,慢慢落在舒姝的發上。
舒沉大驚,不顧手腳上的鐵鏈,拼命地搖晃著牢門,布滿血絲的眼珠子幾乎爆出來:“薛鑒,你別碰她,放了她!”
薛鑒并不理會,細長的手指摸上發釵的雕花,輕輕一按:“你的珠釵歪了。”
袖下雙手成拳,舒姝輕輕避開,隨即垂下眼簾。他是故意的。
她錯身,抬步離開,就像這個男人從未和自己有過交集。
內容未完,下一頁繼續閱讀薛鑒則看著纖細的身影,目光一直未收回,嘴角尤掛著淡淡笑意,就如見著自己感興趣的事兒。
“獻王殿下不要如此無禮!”舒沉無能無力,他不愿意這人盯著自己的女兒,他怕女兒被這豺狼奪去……
舒姝吸了吸鼻子,薛鑒終是沒將兩人丑事掲出來。父親的嘶吼充斥了整條過道,回聲混在一起,滿是憤怒不甘,聽得她心酸不已。她走進陰暗過道,身子貼著冰涼的墻壁,這個位置父親看不見她,而她能聽見他倆說話。
這廂,薛鑒低頭,看著自己的指尖,輕捻了一下,轉而面向舒沉:“太傅今日是怎么了?以往不是一直把禮儀規矩掛在嘴邊嗎?見了本王,還不行禮?”
“亂臣賊子也配?”舒沉傲骨錚錚,手里攥著一把鐵鏈,頭顱高昂的抬起。
這番舉動并未激怒薛鑒,他反而笑了聲,懶懶的用手指勾了下牢門上的鎖。
有人抬了一把太師椅進來,放在薛鑒身后。他單臂一揚,斗篷在空中飛了一圈,人已經落座在椅中。
他雙腿交疊,一副漫不經心:“太傅不應該欣喜嗎?畢竟,本王也曾是你的學生。盡管您偏心太子,可是到今日,本王還是把您當老師。”
“不敢,老夫此生教人無數,從未教出弒父殺兄之輩!”舒沉冷哼一聲。
“嘖,太傅怎的也聽外人胡說?誰親眼看到了?”薛鑒反問,對于自己身上背著的這罪名不以為意。
內容未完,下一頁繼續閱讀“你的所作所為,世人不會忘記!”
“呵!”薛鑒抬抬眼皮,“或許吧,也有可能他們記住的是本王的豐功偉績。”
“你……”舒沉攥拳,狠狠垂在牢門上,“你竟敢篡改?”
“有何不可嗎?太傅為官多年,連這點都不明白?”薛鑒笑著搖頭,隨即站起,臉上的笑也瞬間冰冷。
他隔著鐵欄看著里面的老人:“名單已經在本王手里了,太傅想看接下來會發生什么嗎?”
“你說什么?”
“太傅心中明白,本王不想多說。”
舒沉頹然的晃著身軀,雙眼痛苦的閉上:“先皇,老臣愧對您啊!”
薛鑒轉身離開,留下牢房中痛哭的老人。
他看著站在過道的女子,兩步上去攥了她的手腕,將人抵在牢門上。
內容未完,下一頁繼續閱讀“嗯……”舒姝背上撞疼,輕哼了聲,怕被父親聽見,緊緊咬著唇瓣兒。
冷硬的鐵欄硌著身子,她伸出雙手想推據,卻無法撼動男人絲毫。
他冰冷的手爬上她的后背,讓她忍不住輕抖,勃頸間傳來痛感。她覺得自己的骨頭要被他給擠碎了,連喘一口氣都好難。
“疼……”舒姝別的開臉,可是脖頸逃不開,他的牙在咬她。
她現在心中難受,已是再無心思同他嬌笑,她甚至想推開他。
“本王現在什么都有了,他最得意的學生呢?”薛鑒舔了舔嘴角,整個人貼上單薄的女子,“你說呢?”
舒姝記得,先太子和薛鑒都是父親的學生,后來父親一心扶持太子,而薛鑒被逼至邊關。所以他就是用她來發泄對舒家的恨。
“嗯……不要!”舒姝很疼,身上疼,心中也疼。父親關在這兒,他怎么可以……
“別哭,”薛鑒趴在發紅的小耳廓邊,雙手掐住細腰,“會被聽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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