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衣神功07
林萊爽快地將“毒蝎子”余歡伯交給花無缺處置,這并不代表她就不再管這件事了。
她其實已經叫人去核實了下余歡伯,是不是確如四毒使所說,早兩年就被逐出了師門。
苗疆本就離襄樊不遠,而五毒使又是苗疆執牛耳的人物,所以關于他們的消息不算難打聽,而打聽來的結果,證實了四毒使沒有說謊。他也沒必要,也不好說謊,畢竟一旦他的話被戳破的話,那專門給他們一個機會解釋的林無憂,覺得她被愚弄的話,那他們可沒好果子吃——五毒使是叱咤風云的大前輩,也確實被江湖中人忌憚,可先前在武林大會上,他們兄弟五人聯手,都沒能從林無憂那兒討得了什么好,那自然而然就輪到他們去忌憚這無憂島主了。故而人家一封信,他們就主動來了襄樊。
這不是他們怕了,而是他們重諾,亦不想在林無憂心目中留下“管教門下弟子不嚴”的印象。
反正,四毒使和五毒使是這么想的。
林萊呢,在確定余歡伯此次來中原武林興風作浪背后,和五毒使無關后,就沒打算再和五毒使追究什么,只是希望他們往后記得約束門下其他弟子,不要做越界的事。
四毒使和五毒使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
這么一約定好后,林萊好似不覺得現下氣氛有那么點僵硬一般,神情自若地轉而說起四毒使畫技獨特,若他不急著回苗疆,不若多在五羊莊呆幾日,她好向他討教下他的畫工。
林萊自己是不怎么擅長繪畫,故而十分羨慕擅畫之人,而四毒使畫風秾麗,又有異域風情,成品很是絕妙,林萊自然是見獵心喜。
她的推崇,讓四毒使的心情好了不少。
他只推說那么一下子,就恭敬不如從命地留了下來。
林萊便十分熱情地招待起了他,這讓被冷落的五毒使很是郁悶。
五毒使自認自己在武功上,和四毒使不相伯仲,怎么在五羊莊的待遇天差地別呢?尤其此間主人還是武功天下無雙的林無憂,她一句贊賞可是勝過其他人千句百句的阿諛奉承啊。
內心不平衡的五毒使為了找回場子,就顯擺起他更擅長的蠱術來。
還別說,林萊從前甚少接觸過這方面,而蠱術本就被蒙上一層詭譎奇幻的色彩,現如今有專業人士開課,她少不得要支起耳朵,聽上那么一聽。
林萊還表現出一副“好像很有意思的樣子,我姑且聽上一聽”的樣子,這無疑是給了五毒使鼓勵,讓他更不惜余力地顯擺起來不外傳的蠱術來。
四毒使:“…………”
四毒使越聽越覺得弟弟不像話,可他又不好明說,只能猛地咳嗽,提醒五毒使不要什么都往外說。
他幾乎要把肺都咳嗽出來了,五毒使這才反應過來,訕訕地閉了嘴。
林萊還一臉懵懂地問四毒使:“你還好嗎?竟咳得那般厲害。”
四毒使:“。”
四毒使覺得她就是故意的,可他打又打不過,只能恨恨地剜了五毒使一眼。
四毒使轉念一想,這無憂島島主不會是故意的吧?故意捧一踩一,好讓他那沒心眼的弟弟因為心里不平,而說起他的長處來找回面子?
林萊這會兒不懵懂了,她迎著四毒使狐疑的目光,輕輕笑了一聲:“我是真心仰慕四毒使你的畫工,只是不曾想還會有意外收獲,不過你們大可放心,我只是對蠱術有那么點好奇,絕無偷師之意。”
要是其他人說這話,他們絕對不信,可她是林無憂,她說這話,他們是信的。
當下,四毒使就再悄悄瞪了五毒使一眼,再朝林萊拱拱手:“我們自是信得過林島主的。”
林萊擺擺手,“不必如此,本是我冷落了五毒使。”
她又問五毒使還有什么愛好,聽他說他還擅釀酒后,就讓莊中的下人送上幾壇好酒來,請他品鑒品鑒。
這么一來,反弄得四毒使和五毒使不好意思起來。
林萊立刻“圖窮匕見”,她請四毒使不吝留下一幅墨寶來。
四毒使:“。”
四毒使心情有些復雜,不過很快他就在人家一連串的夸贊聲中迷失了自我,豪情萬丈地去揮毫潑墨了。
等看到那艷逸奪目的成品后,林萊覺得她賺大了。
對此她的表現,就是送了四毒使一件青玉荷葉筆洗,這是由一整塊青玉雕刻而成,上面荷葉連荷花,看起來栩栩如生,可以說這是一件價值不菲又十分精美的文玩。
她也沒忘了五毒使,送了他一把純金打造的金光葫蘆酒壺,酒壺還挺重,一般人拿一會兒就會覺得手腕墜得慌。
可見這兩件禮物,一個比一個實在。
弄得四毒使和五毒使紛紛生出了“拿人手短”的心思,等回去后,面對兄長們的詢問,他們倆都沒好意思說那無憂島島主任何不好的話。
沒辦法,她給得太多了。
五羊莊
送走四毒使和五毒使沒多久,林萊就收到了一封有些不同的拜帖。
送拜帖的人,聲稱她們來自于移花宮。
此番她們少宮主花無缺出來行走江湖,聽聞林島主暫留五羊莊,特來拜見。
林萊微微揚眉,她可不覺得移花宮這么入世。
別人不知道,她還不清楚嗎,花無缺之所以會離開移花宮,來行走江湖,目的只有一個,那就是順從邀月和憐星這么多年的期盼,去和小魚兒相殺。加上移花宮向來就很遺世獨立,不理會江湖紛爭,更看不上江湖中人,可以說,移花宮上下都清高自傲,說是行走江湖,也不會像這樣來拜碼頭,哪怕她被如今江湖認為是少有能和移花宮宮主們、燕南天相提并論之人。
這一點,從五羊莊這邊接拜帖的侍從,對來送拜帖的移花宮侍女隱隱不滿就可見一斑——移花宮侍女可是欲強闖五羊莊,強送拜帖的,態度自然不會恭謹到哪里去。若是她們懂得世俗規則,又何至于此。
這下林萊就有些好奇了,這拜帖背后,能指使那侍女這么做的花無缺又有何用意。
為此,她就沒去在意移花宮侍女的目無下塵,留出了下午的時間,叫花無缺上門來拜見她。
林萊還叫人留意了下襄樊城內有關“毒蝎子”余歡伯的動向,此前參與此次全城大搜捕行動的江湖中人,已經開始為他們為民除害這一節而大肆慶祝了。
對此,林萊不好評說什么,倒是她能肯定此次“毒蝎子”余歡伯確實做了錯事,他被那么多人圍剿是他應得的。不然,林萊不會緝捕了余歡伯后,就不再管后續了。
等到午后,花無缺前來拜訪時,林萊正在水榭中賞景又賞畫。
她還不死心地擺了筆墨,想要臨摹下四毒使的那幅佳作,結果半晌過去了,她仍舊覺得無從下手,只能悻悻作罷。
真的,她在畫畫一道上沒有天賦,是她一直以來的痛,偏偏這件事不會因為她轉世就有所改變。林萊覺得可能“我不擅長畫畫”這件事,是刻進了她的DNA里,讓她轉世后,在這樣的心理暗示下,仍舊不能有所突破。
唉。
花無缺仍舊一身白衣,行走間風采動人,任誰見了,都不由贊嘆一聲:‘好一個翩翩佳公子。’
便是林萊,她瞧見人家,心情都跟著好了一點。
“花公子。”
花無缺有禮地作了一揖:“林島主。”
林萊示意他近前來,她則終于放棄地將筆放回到筆架上,祈愿下輩子她在這方面能有所進益。等花無缺走到水榭中來,林萊直截了當地說道:“你想見我,所為何事?”
她這句話的重音在“你”字上,自是點明是他出于個人意愿,叫侍女來送拜帖的,這很不移花宮。
花無缺愣了愣,他不禁去看她。
先前他見到她時,是在夜里,盡管那不影響他視物,可放到白日里再看,還是有些不同的。不變的,還是他覺得她眼睛很明亮,看人的時候,仿佛能透過皮肉看到對方的內心,可他并不覺得被冒犯到,只是有些微不自在。
林萊眨眨眼,稍微收斂了下,這下子她看起來就多了幾分溫文,見他還是沒說話,就故意開玩笑道:“總不會你知道那聲音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了,特地來告訴我答案的?”她指的是先前他們在青樓時,聽到那似痛苦還快樂的聲音。
花無缺反應過來,耳朵悄悄紅了。
只不過他總得來看卻沒有很羞赧,還是很淡然的樣子:“并非。”
林萊多看了眼他紅起來的耳朵,笑了笑,覺得他這樣逗弄起來才更有意思,只是臨到頭,她又來了個急轉彎:“既然你都這么說了,那我自是相信你的。那,你的真正用意是——?”
花無缺總覺得她的語氣很怪,并不像是她說的那樣,可他又不好抓著這個問題不放,只能順著她的話說道:“我預料到今日襄樊雙雄那些人不會像往日那般約我到處去赴宴,我可有空暇,又想要結交林島主,便遣人送來了拜帖,若有唐突之處,還望林島主海涵。”
林萊覺得他這番話有點意思。
正好這會兒侍從們送來了茶水點心,林萊就先請他來到一旁石桌旁坐下。
侍從倒了茶后,就悄聲退了下去。
林萊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這才慢悠悠地說道:“聽你話里的意思,你是覺得那些人不想要帶著你玩了?這不應當啊,到底此次擒住那‘毒蝎子’余歡伯,你該領首功,他們如何能撇下你呢?”
林萊話是這么說,可她一點都不意外會有這么個走向——“毒蝎子”余歡伯這次是犯了眾怒,這么說的深層意思是有不好惹的苦主,為此拿出了兩萬兩懸賞金,要討回個公道。重賞之下必有勇夫,故而這次襄樊大搜查才那么轟轟烈烈的。
按理說,花無缺將余歡伯帶回去后,他必然不會貪功勞,而將這件事她的跡象給抹去,他肯定會實話實說,但襄樊雙雄等人又怎么甘愿將功勞讓出去,他們怕不是看花無缺剛出江湖,又是移花宮出身,不重阿堵物,而她又干脆就沒露面,就將他們倆給邊緣化,將功勞攬到了自身上吧。
這是常規操作,林萊更好奇的是花無缺說這番話的用意。
“我不在意。”花無缺陳述道,他本就氣質出塵,說這句話時,就很有說服力。他是一點都不在意,剛才那么說,也只是陳述他所知道的既定事情而已。
林萊愣了下,她不由得定睛看向他,還回想了下他剛才說那番話時的語氣與姿態,發覺他還真沒有因為襄樊雙雄那些人的虛偽一面,以及本該屬于他的功勞被搶占等事情,而有任何負面情緒,他甚至都沒有因為他們的虛偽而感到失望,說起他們時態度很平和,平和到好像之后那些人要是還邀請他赴宴的話,他也是會去的。
林萊不免覺得花無缺奇特,因為他好似缺乏正常人該有的一些情緒。
就算是她自己,雖說對襄樊雙雄那些人的操作不感到意外,可她也難免覺得諷刺嘛,雖然很淡,可還是有的。但她面前的花無缺才多大啊,就這么——林萊不好說,她還要再觀察觀察。
因為她一直盯著他看,把人家盯得有些不自在了。
花無缺默默看向手邊的茶杯,端起來品了一口澄香的茶水。
林萊回過神來,重新解讀了他先前那番話,“所以你方才那么說,并沒有要為你和我鳴不平的意思?而是你覺得你不用去赴他們的宴,不想自己閑下來,就來找我玩了?我是不是該說一聲我的榮幸啊,花公子?”最后一句,她說的時候明顯帶了笑意,這自然是一句玩笑話。
花無缺聞言立刻放下茶杯,“是在下感到榮幸才對。”
林萊:“嗯?”
花無缺抬眼看向她,目光澄澈:“在下認為林島主與眾不同,不想和您只是那么萍水相逢。”
林萊不由得戰術后仰。
花無缺好似也察覺出他說出了什么不得了的話,就不負一直以來的從容不迫,“我——我是覺得林島主值得我去結交,故而叫侍女送來了拜帖。若是林島主覺得我此番作為冒犯了您,那確是我的不是,我愿向您賠禮道歉。”他說著,真要站起來行禮。
林萊伸出手去托住他,沒讓他真的行禮下去,只是她看他的目光略微妙。
這個人怎么感覺好純真啊。
還是說真誠是最厲害的攻略利器?
不,還得加上無可指摘的顏值。
這兩項加起來,才導致他的行為才有那么大的殺傷力。
林萊叫人坐下說話。
她看他還有些忐忑不安,就連忙說:“你沒任何問題。”
說完,林萊又覺得她這是被攻略成功了嗎?哪怕沒被攻略成功,她相信她現在對花無缺也是好感值+1+1……不應該啊,從來都是她先迅速獲取他人好感,而她自己不動如山的。這次的話,聽他的意思,他是對她很有好感,可他也輕易地反過來獲取了她的好感值。
林萊對此有點不適應,又有點新奇。
林萊這么想著,就目不轉睛地盯著他看。
花無缺:“?”
林萊很想來一句“少年,很好,你成功地引起了我的注意”,可這句話要是真當著他的面說出來,她怕是會覺得有點羞恥。果然,花無缺不愧是移花宮出來的,有那種“只可遠觀不可褻玩”的超逸氣質,這氣質很好地將他和小魚兒區別開來。
林萊在心里嘖嘖稱奇,過后她沖人燦然一笑:“你想和我做朋友,是吧?”
花無缺遲疑了下方說道:“島主您武功如此高絕,我生平也只在我兩位師父身上感覺到那么厚重的壓迫力,故而我不敢唐突您,我是將您當成我兩位師父那般尊重的。”
林萊:“。”
林萊真的被他給打敗了,她有點無語地說道:“你知道我也沒比你大幾歲的吧?”盡管江湖中人確實將她,和移花宮宮主們放到一個行列里,就好像她如今要是去其他門派做客,來招待她的,必然都是門派掌門人,而不是下一代。
花無缺道:“知道。”
正因為知道,花無缺才忍不住關注她。
——他的兩位師父武功都已是天下無雙,他一直以為武功練到一定境界,就會斷情絕愛般。或者說,都漸漸摒棄作為一個人的柔軟,變得超然物外。他的兩位師父向來都是如此,尤其是大師父邀月宮主。可無憂島主不同,她的目光像春天的風,吹過來時不會讓他覺得如墜冬雪之中。花無缺有些不習慣,可又覺得她這樣沒什么不對,更沒什么不好的。
花無缺還想探究更多武功到她們這種境地,還會有怎么樣的參差。
或許他還想知道她為什么說起“賣身葬父”,沒等他徹底想通,他就已經讓侍女荷露來五羊莊送拜帖了,生怕對方已經離開了襄樊。
林萊微微嘆了口氣:“我說,咱們既然年齡相差無幾,那為什么不能同輩相交呢?而等以后我見著了你的兩位師父,我們大可各論各的,怎么樣?”
花無缺被這個“各論各的”弄得呆呆的,下意識地反駁道:“她們從沒想過要離開移花宮,怕是你沒機會見到她們倆了。”
林萊笑了下:“山不來就我,我就去就山嘛——移花宮兩位宮主總歸是擺在我面前的兩座大山,我若是要更進一步,自然是要跨過她們的。”
花無缺還是反駁道:“家師不在意這些虛名,她們不會主動應戰的。”
花無缺這么多年來,從沒見過兩位師父為什么事情而心緒有所波動,只除了一個人。
這個人,也是他此次離開移花宮的原因。
盡管花無缺對那個叫江小魚兒的人一無所知,不知道他的長相的,不知道他為何讓他兩位師父一直惦記著,非要他出宮去殺了他。
花無缺也沒有問,他只需要找到江小魚,然后殺了他便是了。
林萊不以為然:“那可說不定。”
林萊想到的,自然是邀月、江楓、花月奴等人之間的恩恩怨怨,這份恩怨隨著江楓和花月奴的殉情,被不甘心的邀月和憐星延續到了下一輩。她要是插手其中的話,必然會引起邀月的針對,到時候她若是尋求一戰,還真能成功。
花無缺卻誤會了,“你的畢生追求,便是將武功練就到登峰造極的地步嗎?”
林萊眨眨眼,“也沒有到畢生追求的地步。”
她還舉了個例子,“好比我還想我的畫技能有所提升。”
說著,她還有去看那幅從四毒使那兒得來的畫作。
花無缺跟著去看。
“這不是我畫的。”林萊說道。她要是畫工到這種程度,早就放鞭炮慶祝了。
花無缺又看了看那幅畫,從畫工到用色再到意境,他都能說出個所以然來。
林萊:“。”
林萊面無表情:“無缺兄,請不要告訴我你是擅長畫畫的。”
花無缺好似明白了什么,他沒有問出來他明白的事情,而是說道:“家師曾命我仿過幾位大師的畫作——”
他想說他這樣不算是擅長畫畫,就被林萊打斷了,她覺得花無缺就長著一張“我琴棋書畫樣樣精通”的臉,她檸檬了,點了點一旁的筆架:“對著你眼前的湖景,作畫一幅。”
花無缺:“……好。”
他作畫的時候,林萊就在旁邊看著,隨著畫作逐漸成形,她更酸了。
與此同時,林萊還意識到花無缺仿的大師,該當主要是云林子和沈長洲,這使得他的畫風清雅,有超然逸氣。她也能看出他還沒有形成他自己的風格,但不缺神韻就是了。
林萊想到了什么,不動聲色地問:“邀月宮主和憐星宮主推崇云林子和白石翁么?”
花無缺頓了頓才道:“憐星師父我不知道,我學畫時,大師父知曉后這么囑咐我的。她該當是喜歡這兩位畫家的。”只是他的語氣不太確定。
林萊微微揚眉,她怎么覺得是江楓推崇這兩位畫家。
她不動聲色地瞄了眼花無缺,這么個看似完美無缺的少年,是移花宮精心培養出來的。她們刻意將他培養成女人心目中完美的男人,又或者說,她們想將他培養成他父親江楓那樣的男人,不對,更可能是她們心目中的江楓。
林萊不知道該怎么評價她們,她將目光放到被卷入到上一輩恩恩怨怨中的花無缺身上,本來還想著憐愛他一下,可看他的畫,她頓時就扁扁嘴:“你的畫不缺靈氣呢。”
雖然沒有自己的風格,可并不代表他真的沒有自我。
花無缺這下是真的確定她很不擅長畫畫了,不自覺就帶了點笑意,“既然你喜歡的話,那這幅畫就送給你,如何?”
林萊:“。”
最終林萊還是勉為其難地收下了他的畫。
期間,花無缺還問起了“賣身葬父”這個經典橋段,林萊稍微解釋了下。她進而知道了“毒蝎子”余歡伯是怎么盯上他的,他假做被家暴的婦人,躲到花無缺的宅院求救。花無缺一向善待女子,見‘她’如此可憐,自然二話不說就收留了‘她’。
或許余歡伯先前就知道這一點,所以才去碰瓷他的。
而花無缺只是一時被蒙蔽,很快他就從襄樊城大搜查幾次無果后,察覺到了什么。加上余歡伯這個色中餓鬼,根本無從抵抗女色,對著花無缺的兩個侍女荷露和竹泉,就露出覬覦之色。此外,他一些行為和他所說悲慘身世相矛盾,自然就被暗中留意了。因為對‘她’有所防備,故而在那天余歡伯放迷煙時,花無缺假意中了迷煙,實則是誑余歡伯的,目的自然是捉個當場。
林萊猜測余歡伯不是第一次用這種方式,去禍害人家姑娘了。
他的一些受害者可都是高門大院里的千金小姐,守備森嚴,他硬闖是闖不進去,就扮成悲慘婦人去投靠,借機混進內宅。
這可真是防不勝防。
所以這次余歡伯徹底載了,都是他應得的。
林萊沒有在五羊莊久留,很快就離開了,在離開前,她出于好奇去了“小孟嘗”游常喜家。這位豪俠很樂于結交江湖好漢,他自然不會錯過花無缺這么個江湖新秀,還是來自移花宮的少宮主。
宴會上來了不少人,花無缺坐在僅次于主人的位置上,和這些人談笑風生。
他看起來仍舊風度翩翩,在座的所有人都被他的風采所心折。
林萊:‘唔——’
她觀察了一會兒,發現在座的各位對花無缺來說,都沒有任何差別——他平等地看不起所有人,或者說,他很明白大家都是俗人,這世界上九成九的人都是這樣,所以沒差的,那這些人做什么,自然不會牽動他任何情緒。
要是大家知道他的真實想法,必然覺得被冒犯了。
林萊感覺還好,她還想起了她師父逍遙子,他老人家平等地討厭著所有“無聊”、“面目可憎”的人,在他眼中,她的師兄和兩位師姐在陷入三角糾葛后,也成了這樣的人,只不過因為長得好看,在她師父看來才沒那么丑陋。
也因為他老人家覺得整個世界都是如此,所以他才不自顧自地沉浸在他內心的世界中,不想和外界有所接觸。
林萊呢,自然沒有改變他這種想法,她頂多是有時候充當下她師父內心世界,與外界世界的橋梁,讓他瞧一瞧人間煙火,看一看那些細微的美好,多少覺得這個世界雖然一直都那樣,但也不是沒有可取之處。
林萊回過神來,看向看似融入集體,實則內心平靜做著旁觀者的花無缺。
她有那么點移情。
林萊想了想,凝聲成線,將聲音單獨送到了花無缺耳邊。
然后,她就眼睜睜地看著他“活”了過來。
林萊瞪大了眼睛。
不至于吧。
他們這才見了幾面啊,他對自己的好感值就這么高嗎?
她有這么好嗎?
林萊思考了下,還真有。
咳咳,她只是小小自戀了下啦。
花無缺表面上的禮儀從不出錯,他微笑著找了個借口,從內堂退了出來。
他循著耳邊的聲音,來到花園假山邊。
穿著一身粉藍色衣衫的林萊示意他走過來一些,之后小聲說道:“原來你在其他人跟前是那副樣子。”
花無缺想問她到底是怎么看他的,可看她好似是理解他的樣子,就覺得沒必要將話問出口了。
林萊接著說道:“我要走了,咱們后會有期。”
花無缺沉默片刻道:“后會無期。”
他還以為這次他再一抬眼,她就會不見蹤影一樣,不想她這次沒走。
“你不會一直呆在襄樊吧?”她問道。
花無缺老實說道:“不會。”只是他也不知道他接下來該去哪里,因為他并不知道江小魚在哪兒。
“那你可以來閔州,若是趕到時候,我會請你吃螃蟹,就著燒鴨子吃,《陶庵夢憶》里提到的新奇吃法,如何?”林萊看著他說道。當初她也有拉著她師父,去吃一些美食,尤其是市井小吃來著。
花無缺跟著點頭:“好。”
“就這么說定了。”林萊拍了拍他的肩膀,“走啦。”
林萊走得悄然無聲,畢竟她這么做,算是擅闖民宅,她也沒想去和主人家打聲招呼,太麻煩了。
花無缺過了會兒,方才回到內堂,他仍舊和一群人談笑風生,心里卻在想螃蟹和燒鴨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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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萊走的時候,先走水路。
她有自己的船,整艘船掛著無憂島的標志,自然沒有不長眼的人過來滋擾。
說起來海上有海盜、倭寇等,水路上自然也會有水匪。
大大小小,不知道多少窩。
這自有漕幫等幫派去管,林萊可不會越俎代庖,不過要是有人不長眼撞上來,那就不要怪她不客氣了。可惜她的船都到了下游了,還是沒釣到什么“魚”。
倒是林萊不經意間看到一艘烏篷船,那艘烏篷船中就有兩人,看樣子是爺孫倆。小的那個是個姑娘,看起來不過十四五歲,有一雙明亮有神的大眼睛,看起來元氣滿滿的,令林萊驚奇的是這小姑娘差不多有LV32。
雖說LV32比起花無缺的LV45還差了十幾個等級,可也絕對不差了。
非但不差,還能稱上一聲天賦異稟。
林萊又去看那個老的,不意外地發現這個老頭有LV70。
江湖上能上LV60的,都是真正的一流高手,無名島上那群老前輩夠得上這個等級的,也不過那么幾個。先前開武林大會時,林萊可是有好好觀察過,來的名門正派中人,能上LV60的,也就少林派的惠直大師一人。這也難怪面對來挑釁的五毒使等人,名門正派先從氣勢上就弱了一頭,實在是如今人才凋零。
不想她這次從一個艄翁那兒,看到了稀有的等級。
林萊頓時就來了興趣。
她坐著的大船,眼看就要和那艘烏篷船錯過了,林萊就和侍從說了聲,讓他們放下一只梭船。她也不用船工,自己把握住竹篙,來控制方向,叫這艘船如梭極速穿行時,用的動力則是她生生不息的內力。
就是這么神奇。
林萊也不是第一次這么做了,以前都是在海上,她還是第一次在江面上這么做,所以還適應了一陣子,才能讓船帶著自己如履平地般地趕上那艘烏篷船。
對方顯然也注意到了她。
艄翁神色復雜,卻沒有加速,而是如常趕船。
等靠近后,林萊讓船和對方的船平行,速度漸漸保持一致。
林萊見那位小姑娘神色緊張,就笑著說:“抱歉,我有些見獵心喜。你叫什么名字,小小年紀,武功就已經這么高了,很了不得呢。”雖說林萊清楚這小姑娘應該是家學淵源,可她這不是見到一個SR,內心就挺激動的嘛。要知道她手邊擠壓了好些武功秘籍,沒有找到傳承人。
一是方家劍法,方靈姬家的劍法。這劍譜,林萊在歐陽亭的地宮找到了,她還說過要替方家找到繼承人,將方家劍法傳承下去。只是人她找到了,對方卻不適合練武,林萊只能繼續努力看看還有沒有更遠方的方家血脈。
二是青鋒刀法,這是她外公的獨門武功。林萊還沒有找到合心意的徒弟,所以這也是待辦事件之一。
再來就是《五絕神功》了,林萊為了搞事,決定要找機會讓小魚兒開開掛,不然LV25對LV45真的很難看欸。
大眼睛的姑娘聞言,就轉頭看向艄翁:“爺爺。”
艄翁神情更復雜地看向林萊,隨后朝孫女點了點頭,他孫女這才脆生生地說:“我叫史蜀云,林島主好。”
林萊眨眨眼:“你們認識我呀。”
她看向艄翁:“我們總不會有仇吧?”
艄翁一時語塞,他倒不是自作多情,而是他以為他們說出他們姓史,林島主就該知道他們是誰了。
林萊此時才后知后覺,“姓史的話,老人家不會是叫史揚天吧?”
艄翁:“……正是老夫。”
這史揚天呢,昔年也是赫赫有名的大俠。
早些年此人從江湖上銷聲匿跡了,不過不是在她外公消失的那段時間,而是在燕南天進去惡人谷后不久。這史揚天還有另一個身份,那就是歐陽亭的結義兄弟。話是如此,“當世人杰”歐陽亭被她鞭尸時,這史揚天并沒有露面,江湖中也沒傳出他要做什么的消息。不想她那么巧地在今天見到了本人,還有他天賦異稟的孫女。
林萊一邊撐著竹篙,一邊盯著人家史蜀云瞧。
史蜀云也不怯,在察覺到她沒有惡意后,就沖人家笑開了:“島主要吃蓮子嗎?是湘蓮子,很好吃的。”
林萊喜歡她圓圓的臉蛋,笑意更深:“我吃了你的蓮子,你愿意跟我走嗎?”她說著瞧了眼沉默不語的史揚天,“我外公的刀法缺個傳承人,我呢,想要代他老人家收徒,我看你天資就很不錯。”
史揚天繼續沉默。
史揚天之所以退隱江湖,倒和歐陽亭關系不大。他是歐陽亭的結義兄弟不假,可歐陽亭當年搞事時,他一點都不知情,而且他退隱江湖的時間要晚許多年。
原來當時中原第一鏢局的總鏢頭沈輕虹,因為十二星相的步步逼近,想要找燕南天主持大局,只他一時不知道燕南天在何處,就來問和燕南天關系莫逆的史揚天。
史揚天本來不想說的,可挨不住沈輕虹的苦苦哀求,結果沒多久沈輕虹和燕南天雙雙生死不明。
沈輕虹怎么一回事先不說,燕南天分明是進了惡人谷,才生死莫測的,可史揚天總覺得這其中有他的緣故,是他輕易透露了燕南天的行蹤,才牽一發而動全身的,因而愧疚不已,大俠也不繼續做了,帶著孫女退隱江湖,在這長江上做個籍籍無名的艄翁。
至于歐陽亭的事?史揚天和燕南天不是結拜兄弟,都為發生在他身上的悲劇難以釋懷了,那歐陽亭這個結拜兄弟的事情傳出來后,史揚天更是覺得他當年和歐陽亭關系那么親近,竟然都沒發覺到歐陽亭的異樣,實在是無顏面對江東父老。
那被歐陽亭誆騙的人當中又有“刀狂”雷鳴,故而史揚天面對林萊時,忍不住氣弱。
林萊不知道其中癥結,她都能感覺到史揚天的心虛了。
而且,史揚天聽了她的提議后,竟說道:“承蒙林島主看得起我孫女,那,蜀云就拜托林島主了。”
林萊當時就翻了個白眼:“我說史老前輩,您當初不會給歐陽亭為虎作倀了吧?所以才這么心虛氣短。”
史揚天一聽就臉紅脖子粗起來,“老夫才沒有!”
史蜀云也忙道:“我可以給我爺爺作證,他也是聽聞了武林大會上的事,才知曉歐陽亭當年瞞著世人做了什么的。”
林萊自然懷疑史揚天為什么那么氣弱。
只江面上不是說話的地方,他們決定到下個渡口就停下來,上岸后找個地方再說。
等到了渡口,林萊的大船也跟著靠過來,林萊讓船上的人自由行動,她則跟著史揚天和史蜀云去了他們常去的小店,準備吃點東西。
那是一家面館,小菜擺了一桌,可以自己拌面。
林萊挑著她喜歡的小菜拌了面,斯斯文文地吃起面來,她邊吃還邊在心中品鑒一番,認為那道十香瓜茄尤有一番風味。
史揚天和史蜀云看得目瞪口呆,她跟著他們來小飯館就已經夠他們吃驚的了,不想她還能這么食人間煙火。
倒也沒有那么接地氣,至少等付賬時,林萊隨手一掏,就掏出個金錁子來。
史揚天:“。”
史蜀云:“哇。”
林萊:“。”
她還真不是故意的,神情自若地將金錁子放回去,又摸了塊最小塊的碎銀子出來。這還算可以,沒那么打眼了,但給的確實太多了,弄得店家又連忙給了一罐紅糟魚并一壺燒酒。
林萊:“。”
她面不改色,羞恥心一點都沒有發作噢!
接著,他們找了個相對僻靜的地方談話。
林萊這才知道個中內情,對史揚天的邏輯是搞不太懂。
她對史揚天口中的沈輕虹失蹤案,以及十二星相還挺感興趣的。這十二星相,和十大惡人差不多,都是為非作歹之徒。
當年江楓和花月奴要避開移花宮對他們的追殺,在和燕南天匯合的關鍵時刻,就先遭遇了十二星相中的幾人。
當然,十二星相單純是圖財,沒想要殺人,可殺人越貨的事情不代表他們就沒做過,江湖中被他們禍害的人可不老少。而經過當年那一節后,十二星相剩下的人就沒以前那么活躍了,名聲倒是一直不小,其中名氣最大的,還屬于“子鼠”魏無牙。
林萊是覺得她這好像是從史揚天這兒,接了個支線任務。
雖說關于十大惡人的支線任務,她還沒有完成呢。
但考慮到她主線還沒定,不妨接一接支線任務。
就只是比支線任務更重要的,還是定下青鋒刀法的傳承人。
林萊正經挺看好史蜀云的,雖說她有家傳絕學,可也不是不能兼祧啊,也不是沒有人刀劍雙絕過。
林萊這么看,有點饑不擇食了啊,可真要說起來,史蜀云的天賦著實不錯,錯過她還挺可惜的。
史蜀云笑盈盈地問:“我真那么好哇?”
林萊掰著手指說:“你是我見過天賦第三好的。”
史蜀云追問道:“前兩名都是誰啊?”
林萊回答道:“一個是花無缺,一個是小魚兒,江小魚。”這倆人到底是親兄弟,天賦大差不差的,而小魚兒之所以等級那么低,還不是因為他根本沒有得到系統的錘煉,東一榔頭西一棒槌的,能到LV25就已經很不錯了。
這倆人史蜀云都不認識,她也跟著掰掰手指數了一遍,數到最后不解地問:“怎么沒有島主你啊?”
林萊微微一笑:“和你們擺在一起,都是在欺負你們。”
史蜀云眼睛亮晶晶:“哇!我也覺得!”史蜀云覺得她也就比林島主小幾歲,可對方已經武功超絕了。她先前還偷偷問過她爺爺,她爺爺都不敢說能和對方有一搏之力,可見她多厲害了。
林萊:“。”
倒也不必這么真情實感。
史蜀云很討人喜歡,林萊就問了問他們爺孫平時都在哪兒歇腳,問過之后,就拿了自己一份名帖給對方,讓她有事就去某城某商鋪,拿她名帖去,自有人招待他們爺孫倆,然后飛鴿傳信給她。
這份名帖最終史蜀云是用上了,不過不是為了她自己或是她爺爺,而是為了被人追殺的小魚兒。
時間還是在大半年后。
說起來也是好奇心害死貓,小魚兒因為這個原因,偶然間知道了一個秘密。本來嘛,他還不覺得自己知道了個多不得了的秘密,可接下來他接連遭人追殺,他就確定自己知道的真是太多了。
此時的小魚兒再像是泥鰍一樣滑不溜秋,再是被惡人谷里好幾個惡人教導出來的,卻奈何他武功等級只有LV25,被他知道秘密的人鐵了心想要殺他滅口,他也是逃過一次,逃過兩次,卻不可能一直那么幸運下去。
小魚兒不想還沒有徹底查清楚自己的身世之謎,為自己的父母報仇前,就先變成一條死魚,便想著退一步海闊天空。恰好他被史揚天爺孫救了兩次,和他們爺孫有些交情,他從史蜀云那兒知道那無憂島島主對他評價很高,和他并排的還是移花宮少宮主花無缺,加上先前小魚兒就懷疑無憂島島主那次在惡人谷知道了什么,所以才對他那么感興趣,以及萬春流萬大叔還說她拿走了燕伯伯的病歷,雖然他不清楚無憂島島主是不是會醫術,可他覺得對方不會無的放矢,說不定她那邊有更厲害的神醫呢。
林林總總,小魚兒就覺得去投靠無憂島島主,是個好主意。
他還能順帶打聽下燕伯伯的現狀。
自從離開惡人谷,他就徹底和惡人谷斷了聯系,不清楚大家的動向了。
就這么著,小魚兒為了躲避一波接一波追殺,就在史揚天和史蜀云爺孫的配合下,在江中來了次假死,之后他被史蜀云領著,用名帖去了某城某商鋪。
這下子小魚兒才算徹底安全了。
再說林萊。
林萊這大半年,行程安排得滿滿的。
《三生緣》西洋版,也安排上了。
這個版本,先在這邊排演了一遍,還請了傳教士來當顧問。
本子自然也翻譯成了外語版本,會佛郎機語和英吉利語的林海云做了頭一批讀者。本子是好本子,就是叫他說其實“香香公主”前六個情人都多余,直接寫“香香公主”因為香露,直到耄耋之年還不見老,仍舊青春靚麗如少婦,還得到了一個年輕男人的癡戀(這個年輕男人最好還地位高,長得英俊不凡),就這一節就足夠吸引大批買家,尤其是女性買家了,畢竟誰不想自己的魅力如此大呢。
對她爹的提議,林萊有些無法反駁,她又無法舍棄這個本子,就想了個兩全其美的辦法,那就是到時候在西洋上演這出劇時,說此劇本根據真實事件改編,而這個真實事件就是她爹說的這一節。
至于到時候要是有人真考據怎么辦?
林萊覺得無所謂,會考據的,怕都是競爭對手。
因為西洋隔得遠,消息沒那么快傳過來,所以不像《三生緣》很快就受到了反饋,等西洋那邊的消息傳來,時間已經過去好幾個月了。結果自然是好的,桃花夫人牌香露大受追捧——這個名字,取自“去年今日此門中,人面桃花相映紅”。
其實比起香露,玻璃才是市場廣闊,更為暴利。
現如今舶來品中已經有玻璃制品,不過產量不高,自然價格很是高昂,林萊這邊一搞,所涉及的技術還更先進,成品更精美,林海云自然不會放過大肆斂財的好機會,他這邊就接了手,就此省了林萊很多事。
到手的分紅,也讓林萊感到滿意。
為了犒勞她爹,林萊在他生日前,每天擠出時間來,盤了一堆核桃——她學著《核舟記》,將核桃雕成各色船只,船只原型是她家的船。
在這個過程中,林萊還能精進她對內力的細微控制,算是一箭雙雕。
林萊其實沒有《核舟記》中記載的王叔遠那么厲害,所以最后只能用數量取勝,最后送給她爹時,總共有108顆,她還盡量保證每顆上的風景不重復,哪怕是同一型號的船,她也會盡量取不同的角度,要么是甲板上的人數不同。
這么一組核桃船擺出來,還是挺震撼的。
林海云自然很喜歡這份禮物,他特意將這些核桃船擺在了新博古架上,而這新博物架就放在他書房最顯眼的地方,他那段時間走路都帶風。
夏侯敏呢,她剛抬了抬眉毛。
林海云就趕緊說道:“我知道無憂是拿給我的核桃船練手呢,等娘子你生辰時,無憂肯定會送上更精巧絕倫的組雕,是不是啊無憂?”
林萊大聲說道:“當然了!”
一場家庭危機就此被掐滅到搖籃里。
林海云坑完自家姑娘,倒也不是啥也不管了,他還想好了,叫人弄來了一批和田玉,提議說雕件玉組佩。
林萊想了想,覺得可以,就應了下來。
林海云跟著高興,他為了犒勞自家姑娘,轉頭就給她弄來了把從莫臥兒帝國傳過來的匕首,這把匕首一看就非常華貴,又華麗又昂貴。關鍵是這匕首用到的工藝也很高超,很值得收藏。
林萊眉開眼笑地收下了,她就喜歡她爹這么樸實無華的鼓勵。
所以說她自己作風也樸實無華,并不是沒有道理的。
說起這個來,林萊現在荷包里有常備銅錢串了,盡管備上之后就沒機會用到過。
在林萊這樸實無華且枯燥的生活之外,她還是做著不那么枯燥的事情。
首先,就是十大惡人中的歐陽兄弟。
林萊已經拿到了他們兄弟倆的實時畫像,知道了這兩兄弟已經從原本的瘦竹竿,變成了如今的球。這么一膨脹,就算是杜殺他們從惡人谷出來,迎面撞見他們兄弟,都不可能認出來。
而有了這份畫像,林萊想要抓到他們倆,就變成了按圖索驥,沒有多少難度的。
其次,另一個支線任務,十二星相。
十二星相早年因為江楓的事情,“雞”和“狗”、“豬”這三個星相已經折在了移花宮宮主和燕南天手中,剩下的“猴”下落不明,其余的都還活躍著。值得一提的是“猴”失蹤的時間,和總鏢頭沈輕虹行蹤不明的時間是一致的,林萊懷疑這可能不是一個巧合。
林萊覺得她可以從沈輕虹最后走的一趟鏢,開始查起。
可惜沈輕虹失蹤這么多年,他當年總領的鏢局和鏢局中人都各奔東西,但他的妻子沒有改嫁,還在他們的老家,林萊想著等她得空就去問問這位沈夫人。
最后,武功心法。
這都好久了,林萊還是沒等來史蜀云。
林萊決定再問問,實在不行,她就再另外物色人選。
這期間,林萊還精進了南海劍派的歸海十三式。
然而她精進歸她精進,南海劍派的弟子們能夠學成,是他們自己的事。這個,林萊可替不了的。
說起南海劍派來,現任掌門人為何漢云,他有個寶貝女兒叫何商秋,也是南海劍派的小師妹。
何漢云名下弟子有九人,比較出挑的是大弟子岳南廬和二弟子齊鳳翼。
兩人為了下一任掌門人之位明爭暗斗,連小師妹何商秋也是他們爭奪的對象。也是何漢云能壓得住,才沒讓兩個弟子鬧得很過分。
林萊對南海劍派的恩怨情仇沒多少興趣,聽了那么一耳朵過后就算了,不想這日何商秋帶人,來到了無憂島,懇求她垂憐。
何商秋今年不過十四歲,她這次來無憂島,除了南海劍派的人外,還帶來了個和她差不多大的少年,這是個生面孔。
何商秋生的雪膚紅唇,盡管因為年齡尚小,還有些稚氣未脫,卻已經可以窺見來日,她該當如何的奪目貌美。
她的武功卻不高,眼下等級只有LV15,也是她父親太過嬌慣她,她自己又沒有大毅力,勉強到了這個等級,多日來也沒什么進益。
小性子倒是很會使。
何商秋上來就跑到林萊近前,跺著腳說:“無憂島主,您能不能說說我爹,他怎么那般不近人情,燕予他未婚妻危在旦夕,我爹卻連藥庫都不準我打開,去找找里面是否有能救他未婚妻的神藥。”
不等林萊有所反應,何商秋又叭叭地說道:“我和您說哦,燕予他好癡情啊,為了他未過門的娘子,就只身出海,人差點死掉。可他不好好養傷,一直想著他未過門的娘子,整個人都要形銷骨立了。我要是他未婚妻,知道有這樣癡心不改的未婚夫,那我真是立刻死了也甘愿了。”她說著語氣都夢幻了起來,不知道是不是真在幻想她也有那么一個癡心愛人。
林萊:“?”
她有點搞不懂這個小姑娘的腦回路了。
不等何商秋說個清楚明白,南海劍派就又來了人。
本來他們只是急著叫何商秋跟他們回去,對于發生了什么事語焉不詳。
林萊有些不悅,一眼看過去。
為首的人不敢隱瞞,難為情地說大師兄和二師兄發起生死戰,眼下兩敗俱傷,這也虧得師兄弟發現得早,不然可能兩人怕是要同歸于盡了。
林萊多問了句:“因為什么啊?”之前不還是小打小鬧的嗎,怎么這次見真章了?
南海劍派這次來的人中,打頭的是掌門人何漢云的三弟子丁少英,他年紀反而是師兄弟中最大的,只是入門比前面兩個師兄晚,武功也稍弱一分,倒是很穩重。
丁少英聽無憂島主這么問,他顧不太上家丑不可外揚,先覷了眼小師妹何商秋,才吞吞吐吐地說:“仿佛是為了向小師妹證明他們的一片癡心。”
何商秋聽了,瞪大了眼睛:“三師兄,你是說大師兄和二師兄為了證明他們對我更為癡情,才要決一死戰的嗎?那誰傷得更重呢?誰更義無反顧呢?”
丁少英:“。”
林萊:“。”
這小姑娘是不是太癡迷于“癡情”了?她總不會愛上了男人所展現出來的癡情吧?
而為此要決一死戰的岳南廬和齊鳳翼,是不是也有些不知輕重?
林萊這么想著,不動聲色地看了眼那個生面孔一眼。
他是叫燕予是吧。
他好像有些遺憾岳南廬和齊鳳翼只是兩敗俱傷,而不是同歸于盡呢。
這人的氣色十分不好,整個人倒是如同何商秋形容的那樣“形銷骨立”。只是怎么看,他這都不像是單純因為惦記未婚妻,而消沉出來的。
不管怎么說,這人既然都來到她無憂島上了,那她總不能就那么放任自流吧——何商秋這個將人帶過來的人,在知道她的兩位師兄為她要死要活后,就迫不及待要回去看看哪個師兄對她更癡情,她都顧不上和林萊這個主人辭別,就匆匆地上了船。還是她的三師兄丁少英帶著其他弟子,朝林萊行了禮,才跟了上去。這么一來,作為外人的燕予就被他們齊齊忽視了,這人看起來站都站不穩了,還挺可憐的。
林萊叫人安頓了此人。
過了半個時辰,侍女過來說那名南海劍派的客人,身上有多處劍傷。
看傷口,該當是南海劍派的歸海十三式中的“黑風孽海”、“海懷霞想”等幾式導致的。這幾式本就狠辣,關鍵那名客人武功低微,連格擋都做不太到。
話句話說,他在南海劍派的弟子跟前,基本上就是砧板上的魚肉。
難怪他氣色那么差。
林萊瞇了瞇眼睛,此人在南海劍派這般遭遇,和今日河漢云兩個弟子自相殘殺之間,有沒有因果關系呢?
林萊一邊讓侍女好好安頓這名叫燕予的少年,一邊又叫人來,去查查最近發生在南海劍派的事,再看看掌門人何漢云如何處置兩個弟子。要是這兩個比較出挑的弟子此次毀了,那底下的弟子會不會想爭一爭呢?關鍵還有個被“癡情”糊了腦子的何商秋,她不會真的因為誰更義無反顧,就感動地要嫁給對方吧?
林萊先前和何商秋接觸不多,那會兒怎么沒看出這小姑娘有戀愛腦殘的跡象呢,而且看今日這情形,這病還傳染了。
其中會不會有什么內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