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機很快開到陳歲定位的酒店。
夏耳下車,到前臺要了房卡,到電梯間去等電梯。
一同等電梯的還有好多背包的學生,七嘴八舌討論今天的考試內容,夏耳沒心情聽這些,直接上了十樓,1012號房間。
進到房間后,陳歲果然不在,里面有很明顯的被打掃過的痕跡,說明陳歲這一天都不在酒店里。
夏耳把背包放下,到衛生間洗了個熱水澡。
程可魚說的話在她腦海里該死地揮散不去。
一炮泯恩仇……他們應該沒到“恩仇”這個地步吧,她好好跟陳歲道個歉,說一說,陳歲會原諒她的吧……
夏耳心里有點沒底。或許對陳歲來說,愛情的確不是生活的全部,但對她來說不是的。
從十幾歲就在喜歡的人,怎么會不是她的全部?
可是她不知道怎么做才能修復他們的感情,彌補自己無心的過錯。
難道真的要一炮泯恩仇?
這樣令人羞恥的主意像花灑突然噴出來的熱水,燙得夏耳心頭一顫,她逃避地閉上眼睛,不斷勸誡自己,沒什么的,成年男女,互相喜歡,早晚會發生這一步的不是嗎?
夏耳從頭到腳仔仔細細洗了個遍,似乎對今晚會發生的事情心知肚明,夏耳全程紅著臉,花了半個小時才從浴室出來。
她從包里找出干凈的內衣換上,給陳歲發了個消息,告訴他自己已經到了。再然后,她把手機放到床頭,掀開被子的一角,乖乖地躺了進去。
陳歲刷卡進來時,房間里沒開燈,窗簾也拉得嚴嚴實實,安靜得一點聲音都沒有,要不是他看到門口擺得整齊的鞋子,他還以為房間里面沒有人。
他啪一聲按開門口的廊燈,摘掉肩上的包,順手放到桌子上。
就這么無意一瞥,借著廊燈的光,他看到平整的床上鼓起一側,被子從頭到腳,蓋得嚴嚴實實。
床下擺了雙一次性拖鞋。
陳歲眉頭輕蹙,夏耳把自己蓋得這么嚴,那么久呼吸不到新鮮氧氣,也不怕悶壞。
他走上前,輕輕拉開被角,把夏耳的小腦袋露出來。
光線昏暗,夏耳秀致飽滿的臉部線條映在陳歲眼底。
似乎睡得正酣。
太久沒有見到她,陳歲坐在一旁,垂眸注視她的睡顏。
房間只有他們二人極輕的呼吸。
夏耳知道陳歲正在看她,事實上,她并沒有睡。
聽見門卡刷開房門的聲音,她就立即把自己藏進了被子里,不然,她恐怕沒有辦法好好裝下去。
也的確是裝不下去。即使沒有睜眼,她也能感受到他的視線,這種感覺很奇異,像是有紅外線在你臉上掃來掃去,掃得她心里很癢。
裝睡是一件很難的事情,尤其當有一個人在看你的時候,那個人還是你喜歡的人,你會情不自禁去擔心自己的睡相夠不夠好看,會不會有哪里的缺陷被他注意到,甚至在醒著的狀態下,很長時間保持一個姿勢不能動,也是非常煎熬的事情……
她裝睡只是不想被陳歲注意,沒想到他竟然會過來看她睡覺。
怎么辦怎么辦!
夏耳的大腦飛速運轉,指望陳歲離開是不可能了,她只能靠自己打破這個僵局。
她輕輕吸了口氣,眉頭輕輕擰起,裝作深眠后自然翻身悠悠轉醒的樣子。
再然后,非常“不小心”地發現了陳歲。
夏耳從睡夢中“驚醒”,茫然地揉了揉眼睛,聲音刻意慵懶:“你回來了啊,陳歲。”
“嗯。睡醒了?”
夏耳點了點頭,然后面帶歉意地:“抱歉,今天一直在趕車,洗完澡沒忍住就睡了。”
“沒關系。”
床邊只有廊燈,暗得陳歲只剩下一個模糊的影子。
夏耳想起程可魚的話,記得自己還要把這個恩仇泯掉,她在被子下面打氣地握了握拳,問:“那……你困不困,要不要上來躺一下?”
陳歲:“不了。”
說完這話,他站起身,走到那邊去喝水。
夏耳望著他又高又帥的背影,她想著,不成功便成仁,總得試一試吧。
她將心一橫,小聲喊陳歲,說:“你能不能過來一下,被子里面好像有什么東西扎到我了,你幫我看看。”
她聲音軟軟的,像小奶貓一樣,聽得人心里很癢。
陳歲聞言身子一頓,他放下手里的水,回身走到床邊。
“哪里?”
“就……被子里。”
夏耳臉色微紅,看起來很是難為情,陳歲不疑有他,只當她是被扎得難受。
他微微俯身,掀起夏耳身上的被子。
暖暖的溫度消失,夏耳整個人暴露在空氣中,身上再無任何遮擋。
她身穿白色蕾絲內衣,纖瘦身材一覽無余,說不出的漂亮細致。
陳歲的大腦當場充血,他猛地直起身,手中被子一揚,整整齊齊蓋過夏耳頭頂。
空氣一下子變得很熱,似乎連地毯都是燙的,陳歲一秒都不敢多站,到門口背過身去。
床上的夏耳被被子蓋得很嚴實,比她自己先前蓋得還要嚴實那種。
她愣愣地躺在被子里,不知道這是怎么了。
他這是什么反應?
有必要這么嫌棄她嗎???
夏耳想不明白,只覺得他已經討厭她討厭到連看都不愿意看她一眼。夏耳心里一酸,覺得自己受了很大的侮辱,試想你幾乎快脫光了站在喜歡的人面前,對方卻避之不及直接跑開,這等同于在否認你的女性魅力。
她掀開被子坐起來,膝蓋蜷起,想開口對玄關處的人說點什么,可一開口,嗓子不由得一啞,說話都帶著哭腔:“陳歲,你是不是不喜歡我了?”
陳歲沒有回頭,可聽見她無限委屈的聲音,他微微偏頭,露出半張臉來:“誰說不喜歡你了?”
“可你……可你……”
羞恥感讓夏耳沒法說出那些話,索性不說了,她的眼淚默默流了下來:“那你為什么要躲,你就這么不想見到我嗎?”
“……”
陳歲不知道夏耳的小腦袋在想什么,他無奈地解釋:“你沒穿衣服。”
“我又不介意……”
“夏耳,我是男人。”
他話語里隱含的那一層含義,讓夏耳一點點止住了哭意。
她拉過被子,把自己緊緊裹住,看著潔白的被子,低低道歉:“我昨天去新疆找你,才知道阿貍已經不在了,你上次來找我,是我沒能好好陪你。對不起。”
說到這兒,她抱住身前的被子:”我去新疆,本來是想給你個驚喜,但是聽說你回了海城,你也沒有告訴我。如果你想分手,你可以告訴我,我現在就走,不會糾纏你。”
陳歲在玄關處轉回身,看著用被子把自己裹成一團的女孩,房間里沒開燈,她在暗處,他站在光影里。
陳歲在心底嘆一聲,從小到大,她都有百煉鋼化為繞指柔的本領,她就是他的弱點,他的軟肋,他繳械投降的命門。
他走到床邊,伸手一攬,輕輕把她抱在懷里。
夏耳身子一僵,沒掙扎,乖乖靠了過去。
“真是個小傻子。”
聽見他這樣說,夏耳鼻子又一酸。
“是你先不理我的……”
“我最近也很忙,沒有告訴你,是我不好。”
“那、那你忙完了沒。”
“今天過去,就忙完了。”
什么事,剛好忙到今天?
夏耳本來不想問,現在是真的忍不住了:“你在忙什么?”
“考研。”
“……?”
夏耳整個傻掉,考研???
見夏耳呆愣在那里,陳歲在床上與她面對面坐下,悉心解釋:“我這段時間一直在想,以后是不是要一輩子留在新疆,跟你分開的越久,就越堅定我要離開的想法。”
“那你……不做動物保護了嗎?”
“正因為要做,才決定考研。”
“為什么?”
陳歲說:“需要保護的野生動物很多,而我在新疆,做得再多,又能救助多少?一個人的力量始終有限,我想做點更有意義的事情。”
想要更長遠地,更有效地去從事這份工作。
夏耳想起等電梯時,在樓下看到的,那些討論考試的學生。
算一算時間,這幾天確實是考研日期。
夏耳徹底不難過了,她抹掉臉上未干的淚痕,問:“那你怎么沒告訴我?”
“這不是想著考上再告訴你。萬一考不上,我也很丟臉。”
夏耳破涕為笑,說:“那你現在告訴我,就不怕丟臉啦?”
“我更怕你哭。”
她一哭,他就束手無策,就算她想要星星月亮,他也能給她摘下來。
夏耳隔著被子撲到他懷里,輕輕地說:“你知道嗎,陳歲,我前天剛打算過,以后不再寫劇本了,到新疆跟你在一起,你走到哪,我跟到哪。”
陳歲抱著她,不禁笑了一下。
夏耳也嘿嘿地笑。
“以后不要再這樣了。”陳歲在她唇上親了下,“應該是我來找你。”
“其實我沒關系的……”
“不。我不想你跟我吃苦。你一個嬌滴滴的姑娘,天天跟我跑到西部風吹日曬,你爸媽舍得我都不舍得。”
“可是跟你在一起,就是很開心啊。吃飯開心,走路開心,牽手開心,抱抱開心,只要看到你,我就很開心。”
“真巧。”陳歲說,“我也是。”
“那你不生我氣了吧?”
“本來也沒生氣。”
“那以后不開心都要跟我說。”
“好的,跟你說。”
夏耳心里面的不開心全都煙消云散,剩下的,盡數被甜蜜填滿。
她在他懷里仰頭,手臂摟住他的脖頸,紅著臉頰喚他:“陳歲。”
“嗯。”
“今天也很喜歡你。”
今天也很喜歡你。
明天的我,會比今天更加喜歡你。
她的喜歡熱烈而直接,全部都捧到了他的面前。
像太陽一樣,溫暖,奪目,以至于讓他靠近,再靠近,他吝嗇地想把這束光擁入懷中,私藏起來。
真好啊。
即使是無人憐愛的車前草,也會迎來陽光照耀,他將不再生活在爛泥里。
陳歲擁住她,雙臂收緊,把她緊緊摟在懷里,下巴擔在她的肩上,輕輕閉上眼睛。
“嗯。我也喜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