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人靜時。
丹心觀外水波蕩漾,如鏡的湖面泛起層層波紋。
余燼年坐在蒲團之上,手旁的藥爐散出一縷濃重的芬芳。他另一手拿著拂塵,半搭在藥爐上。
藥香撲鼻四溢。一旁的男道童半跪在一旁,抱著搗藥盅搗弄草藥,藥杵發出清脆的碰撞聲。
明月入窗。
這一爐藥需收集月光才可出爐,故而在此刻煉制。余燼年掃一眼眼前月霜,指尖剛剛覆蓋上爐蓋,忽地頓住了。
他聽到了細微的足音。
余燼年旁聽片刻,收回了手,抬眸看向夤夜而來之人。
對方的腳步很慢,略等了一會兒,才出現在余燼年的眼前。來者是一個年輕男人,穿著天機閣的護法長袍,身上有滿天星斗的圖樣和徽記,長發如墨,眉目清俊。
“……是你。”
余燼年掃過一眼,扯了扯唇角:“王文遠不敢來了?”
“兄長中了錐心之毒,明白了醫圣閣下的心意和性情,自然不敢再踏足。”
王墨玄坐到了他對面,態度十分從容地席地而坐,單手平放在膝頭,抬眸望過去。
王墨玄此人,雖然名為是天機閣的護法,但其實是王文遠同父異母的弟弟……只不過他這聲兄長,叫得可不是那么輕松的。
余燼年盯了他片刻,忽道:“你能說話了?”
“是暫時的,我是來為兄長來談判的。”他指了指心口,“這里放進去了一只剖心蟬,你我談話的內容,兄長都能夠聽到。”
余燼年冷笑了一聲,道:“你我少年同窗,我是無門無派的微末之人,你是天機閣接回去的二少爺,怎么到了如今這個時候,反倒你成了這個樣子,滿身都是詛咒和蠱蟲,連能否開口說話都要靠他人控制,弄得人不人鬼不鬼……真不愧是兄友弟恭的正道門派。”
他這是嘲諷給王文遠聽的,嘴下并不留情。
“有什么好談的。錐心毒粉和五通含情散都是逐漸發作的慢性毒,你讓你哥哥等死吧。至于你,再熬個半年,活著給他收尸。”
王墨玄看著他搖了搖頭,低頭掃了一眼心口,抬手用手語跟余燼年無聲地說了一句:
我們身上有同命契。
他會和王文遠一起死的。
余燼年眸光一怔,捏著拂塵的手猛地一緊,半晌才慢慢地松開,吐出一口氣,道:“怎么,你還不愿意收尸嗎?”
他不能表現出來自己的擔心,那是把柄,到時候主動權就不在他手里了。
王墨玄道:“我只有這一個親人了,即便他對我苛刻一些,我也不能失去他。”
即便這聽起來像是假話,余燼年也聽得牙癢癢。他看著王墨玄那張逆來順受的臉,腦瓜子都跟著嗡嗡的。
王墨玄是天機閣因為派系爭斗而流落在外的二少爺,仍在腹中時就被下了毒,天生不會說話,曾經跟余燼年在一個學堂里上過學,老閣主還在的時候,他被接回去之后跟王文遠的確是兄友弟恭、活得無憂無慮,也被治好了嗓子,只不過自從老閣主去世,他哥哥繼任之后,對方忽然又啞了。
天機閣對外說是舊疾復發,后來余燼年還給他發過書信,問他是否需要醫治,只不過自從他兄長繼任以來,兩人還是第一次有見面的機會……余燼年以為他不愿意跟自己來往,直到前幾日親眼看到王文遠的心思算計之后,才發覺似乎事情不是那么簡單。
自從那日之后,余燼年才開始搜集天機閣的傳聞和消息,在特意地探聽之下,找到了許多傳聞……沒有什么是密不漏風的,只是一般人都不會相信。
今夜見到他,聽到他說胸口里有一只剖心蟬的時候,他才全然相信。而那些嘲諷不止是嘲諷,也是對王文遠的威嚇與試探。
“親人?這混賬有拿你當親人嗎?你不過是一個被他玩弄于股掌之間的物件,也配說親人這兩個字。”
余燼年表現出一副不念舊情的樣子,每一句話都戳心窩子:“他想看龍爭虎斗、坐收漁利,好啊,既然求到我面前,我就給他一點希望。”
他抬眸注視著眼前的人,抬手捏住對方畫著天機閣星圖的衣領,半張臉沉沒進夜色里,語調纏綿曖昧:“只要他把你這個弟弟留下來陪我一晚。我就給他機會。”
王墨玄沒想到他會這么說,兩人對視片刻,瞬息之間便了解到了彼此的意圖,他輕輕吸氣,半晌才道:“……就是這樣嗎?”
余燼年低頭拆開他的領口,視線從心口上的刀傷上掃過,他伸手在對方光潔白皙的胸前觸摸了一下,果然感覺到剖心蟬的震動,他低下頭挨得很近,造成聽覺上的假象,伸手再度摸索了一會兒,在下方的腰側碰到了同命契的篆文。
……還真狠。
“怎么?”余燼年貼在他耳畔,聲音泛著輕佻,“王文遠會舍不得你嗎?”
余燼年說這話的時候,語調極盡風流,但神情和目光卻澄澈如水。
他是想記下對方全身的詛咒、契文、以及蠱蟲和毒藥的痕跡,這幾乎是唯一一次機會。
除了他以外,沒人有辦法。
而且……他也很久沒有聽過這個人的聲音了。
兩人的演技都不差,彼此之間的對話和情緒控制足以以假亂真,雖然只需要用聲音營造假象,不必真刀實槍地上陣,但終究沒有經驗。余燼年倒還有小黃書的指導,但王墨玄就只能靠直覺揣測發揮,不過卻生澀得恰到好處。
等到了“事后”,余燼年在心里記出最后一個契文圖案,轉過頭看了一眼目瞪口呆的人參娃娃,皺眉抵了抵唇,讓他不要出聲。
多年不見,一見面就是這種尷尬至極的情況,實在是情勢所迫,機會稍縱即逝。
王墨玄低著頭重新穿好衣服,聲音還是發啞的,此刻月華偏移,天光已有一絲泛白。
“現在可以……”
“不可以。”余燼年截斷了他的話,“我可以給他暫緩疼痛的丹藥壓制,他要是想多活兩年,就想辦法殺了祝無心,我要祝無心死前追悔莫及,在江前輩的面前磕頭賠罪。至于你——”
他俯身靠近過來,伸手摩挲了一下對方的唇瓣,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忽地湊過去咬了一口。
咬破了,泛出幾滴血跡,唇瓣也腫了。
對方一動不動,只是很輕地蹙了下眉,微不可查,對余燼年有一種出乎尋常的信任。
余燼年聞了聞他唇上血液的味道,抬眸看了看他。
……連身上的血液里都混雜著各種毒藥的味道,怎么什么難事都能砸進他手里。
他沉沉的壓住心中的火氣,續了半句:“你么,還算可口。”
月光順著這句話投映下來,落在對方微顫的眼睫上。余燼年語調一頓,鬼使神差地說了一句:“……下次再來?”
“請醫圣閣下將緩解錐心之痛的丹藥交給我……就會有下次了。”
余燼年掃了一眼他的胸口,隨手將對方淡藍色的腰帶勾緊,坐回原處,看了一眼藥爐:“行了,拿完藥就走吧,告訴王文遠,不要以為我對你有什么留戀之情,起什么陰謀算計的心思,你這點水平,還不如一個低賤的爐鼎。”
他說話說得越狠,王墨玄就越是想笑,他無聲地微笑了一下,接過藥瓶,朝著余燼年行了一禮,隨后悄悄地離開了丹心觀。
明月清輝。
余燼年坐在原處,閉上眼停頓了很久也沒有說話。一旁的人參娃娃湊了過來,略微扭捏地道:“觀主,你為什么那么說人家啊,你都這么說了,他還笑什么……”
“……我也不知道。”余燼年低聲喃喃,“如果是以前,他早該對我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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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折柳的治療進度越是推進,就越是要吃很多的藥。
這些藥的效果各不相同,卻連一個都不能少。只不過他的眼睛終于復原了,實在是可喜可賀。
聞人夜親手給他解下蒙眼的長綢,捧著對方的臉頰盯了好一會兒,過了半晌才道:“……好像更好看了。”
江折柳再次看清對方,對這種較為強烈的光線還有些不習慣,閉眸又睜,緩了一下,才回答道:“可能在你夢里更好看了。”
他只是隨口一說,但小魔王的夢里是真的有他。
聞人夜聽著這句話,忍不住想到了夢境里一些亂七八糟的事情,正當他懷揣著一顆萌動的魔心時,見到江折柳順手至極地從床榻邊拿出了一本書。
書皮上是極其正經的《大道》兩個字。
他的眼睛好了,看書的樂趣也恢復了。
聞人夜看著他一臉平靜地翻開書頁,心中對于前些日子他和余燼年談到的那本書仍舊覬覦不已,伸手搭上了書頁的邊緣,問道:“你之前看不到,為什么還要放床邊?”
江折柳知道他想看,問這句話只是沒話找話而已,便大方地給他看了一眼內容,淡定道:“為了墊高枕頭。”
……真是好實用的回答。
聞人夜接過書,審閱了一遍內容問題,態度嚴謹地跟晉江審核差不多,看了半天也沒有發現脖子以下的內容,便放心地將這本狗血通俗讀物還給了他。
小魔王剛剛放心地坐下,就聽到心上人平靜至極的輕聲詢問。
“你們魔族,到底是怎么繁衍的?”
聞人夜心里猛地一跳,想到魔界內部那些難以直視、難以描述的交配方式,又看了看眼前冰清玉潔的江折柳,感覺自己前途堪憂,遲疑地反問道:“你很感興趣嗎?”
倒不是特別感興趣,只是那本余燼年私藏的書籍內容勾起了他的好奇而已。江折柳也只是隨口一問,并不期待聞人夜真的回答,畢竟這種事在任何時候都可以算作是隱私。
聞人夜要是真的想把這隱私跟他分享,估計他這把不結實的骨頭也承受不住。
“不說也沒事。”江折柳翻了一頁過去,“我并不是一定要知道,只是偶爾想到,隨口問問。”
他在修真界來說,確實是第一博學之人。只是博學的范疇并不包括這些,術業有專業,他又不是賣黃書的。
他說得倒是很平靜。
但小魔王已經被這句影響到了,他思考了半天,最后還是按捺不住,湊過去按住他翻書的手,逐漸靠近些,在他身上深深地吸了一口,低聲道:“我告訴你?”
江折柳求知不倦,自然不會拒絕。他從善如流地合上了書,看著眼前的小魔王。
聞人夜抵著他的耳畔,氣息溫熱,話語含蓄地跟他低語了一會兒,將魔族最常見的幾種類型簡單敘述了一下,隨后話語一頓,語調有些忐忑:“魔界王族不太一樣。”
他前面說的那幾種雖然猙獰,但還算在江折柳的意料之內,沒有特別奇怪。他點了點頭,抬眸看他,絲毫沒有想到自己接下來會聽到什么。
“原型的情況下,持續時間會很長。”聞人夜低聲道,“你會受不了。”
江折柳動作一頓,耳根有些燒得慌,熱得厲害,他若無其事地從一旁的桌案上拿起茶盞,避開對方,低頭喝了一口。
“中間有一個結構會卡在里面。”聞人夜話語微頓,“如果不夠濕潤的話,會很疼的。”
江折柳徹底聽不下去了,以他的年紀和閱歷來說,就是當場目睹活春.宮估計也不會皺一下眉頭,可是小魔王握著他的手,語調很低地說這幾句話時,他卻一點兒都捱不下去,看了那么多本小黃書的經驗仿佛都喂了狗,化得干干凈凈,一滴也不剩。
說到底,他就不該因為那本科普類書籍而好奇這種事,他之所以博學,就是因為好奇心和求知欲都比較強烈,覺得多知道一件事,就多一份無形的重量……但現在已經退隱了,他不需要再為凌霄派殫精竭慮,也不必將這份求知欲習慣性地一起延續下來。
江折柳有些懊惱,他一邊反思,一邊開口道:“原來如此,我知道了,你不用說了……”
“魔族的人形構造雖然正常,但在維持人形時,其實沒有繁育方面的能力。”聞人夜盯著他道,“必須至少有一部分的魔化,才有交合繁衍的能力……欲.魔除外。”
江折柳被他盯得有些不自然,他往床榻內側挪了幾寸,注視著他道:“魔化,比如說?”
聞人夜低下頭,埋在他的肩膀上停了停,深深地吸了一口,然后又過了一會兒,稍微退了幾寸。
江折柳看到了對方黑發之間的魔角。
上面布滿血紅色的花紋,魔族篆文一層一層地繞上去。底色暗紫,幾乎趨近于漆黑。
他一直想摸來著。
現在不太敢。
江折柳主要不是怕聞人夜不允許,主要是目前這個氛圍實在是過于微妙。對方身上涌動著一股難以描述的感覺,既危險又誘人,那股淡淡的松柏氣息混雜著情.欲……他覺得自己身為長輩,不應該分辨不出年輕獵食者的氣息和此刻的危險性。
雖然平時說他是個大魔頭,但江折柳倒也沒有真得想被蹂.躪的愛好。他克制住了自己的手,盡量往普及知識的單純方向上詢問:“一般什么情況下會魔化?”
“戰意沸騰、劇烈運動、體溫上升。”聞人夜目不轉睛地看著他,“還有……求偶本能。”
江折柳:“……這,還挺靈性的。”
不僅靈性,簡直都智能了。
靈性的不止是魔化,還有他們兩人由于神交而發展出來的依賴性。盡管江折柳已經十分克制,但目光還是在那對魔角上多停留了幾秒。而聞人夜對他的一舉一動都很關心,這直接導致小魔王一眼看出對方的想法,毫不介意地低頭給他摸。
江折柳最終還是沒能抵抗住誘惑。
花紋盤繞、布滿魔篆,摸起來有點硌手,還有點硬。上面的血色花紋比周圍的溫度要高,里面似乎蘊含著濃郁的魔氣。
他移開了手,半晌才道:“其實看起來很適合你,兇性畢露。”
聞人夜半抱住他,聲音發悶地“嗯”了一聲,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過了一會兒,才靠近江折柳的耳畔,低低地道:“我好想……”
只有這三個字。
后面的聲音沒有說出來。
他不說,江折柳也猜得到。他無奈地伸手回抱,像是在安撫一只躁郁發.情的兇獸:“不可以,你會弄壞我的。”
這只大魔懷里的人就是水晶做的,實在太容易碰壞了。
聞人夜沒有說話,有些低落地抱緊了他幾分,就在江折柳以為對方放棄了的時候,忽地被他壓倒在了床榻上。
說是壓倒,但其實也沒有多大力氣,聞人夜寶貝得他跟什么似的,一點也沒用力。
身上的小魔王埋在他肩頭,低低的道:“我過兩日要回魔界處理事務,玄通巨門不能打到一半不管了,你戴著我的鐲子,不許摘下來,有事情我一定回來。”
“好。”江折柳道,“你要是走得久,再回來可以直接回終南山。”
按照余燼年的說法,有復生石支撐他的身體,等藥方再穩定下來,在哪里養傷養老都是一樣的,也不必一直留在丹心觀。
聞人夜覺得他自己回去有點不放心,但是看了一眼他手腕上的鐲子,沒有多說什么,而是再從懷中人身上吸了一口,慢慢地道:“我想……”
“……你不想。”
江折柳及時打斷。
不是他吊著小魔王,但這事兒是真的不行。江折柳只要估計一番,就能想到自己的尸首明天放在哪兒能保存得更久了。
聞人夜又沉寂了下來。
他也的確是耐性很好,但江折柳身上的天靈體和復生石融合的氣息,勁兒真的太大了。聞人夜已是半步金仙,辟谷已久,不該有饑餓之感,可是把對方抱在懷里,那種奇妙得、難以描述的“饑餓”,還是非常折磨魔的心智。
江折柳慢慢地安撫他,直到對方的氣息越壓越低,微暖的唇觸上了嘴角,挾著一絲涌動的熱意。
他動作一頓。
這個停頓似乎給了聞人夜繼續下去的勇氣,他發現江折柳并不反感,才試探著移動過去,輕輕地貼住他的唇瓣,描摹對方流暢柔和的唇鋒。
江折柳的體溫很低,又是天靈體,對于天生燥火盛的魔族來說,抱起來舒服得要死,讓人根本不想撒手。
他沒敢太出格,只是很親密而柔和地親吻對方,等到江折柳的呼吸也跟著亂了的時候,他才低聲道:“……你喜歡嗎?”
他雖然知道對方不反感,但也不希望江折柳是為了配合自己才忍耐下來的。
過了片刻,對方輕輕地咳嗽了一聲,才道:“你好像……膽子變大了。”
聞人夜心中忐忑,生怕他不喜歡:“是么……”
“嗯。”江折柳躺在床上,長長地出了一口氣,感覺自己的心都要跟著對方復蘇了,他笑了一下,慢慢地道:“長進了。”
聞人夜看得怔了怔,被心上人的笑容晃得分不清東南西北,他低下頭盯著對方,紫眸熠熠發光:“……那、那再讓我親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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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日后,聞人尊主千叮嚀萬囑咐、一步三回頭地回了魔界,那架勢恨不得把自己眼珠子留在這兒。
常乾和阿楚終于有靠近神仙哥哥的機會了,平日里的很多事,只要聞人夜在江折柳身邊,就根本輪不到別人來插手,看得簡直密不透風,跟神仙哥哥生活不能自理似的。
常乾心情愉快地把茶壺里的茶換了一遍,然后準備湊到人形貓薄荷旁邊吸一口,正好見到江折柳坐在他心愛的小椅子上看書。
他看得是那本余觀主給的書,書皮古樸大氣,書名非常正經,但內容似乎是小孩子不能看的內容。
常乾只是掃了一眼,沒有過多關注,也并不知道里面講了什么,正在此刻,江折柳翻完了這本書的最后一頁,還沒能從這些奇妙的知識里徹底恢復出來。
他抬起眼眸若有所思地看了一會兒常乾,忽然問道:“小乾,你的母親是蛇妖?”
常乾不知道他為什么突然問這個,他是半妖半魔,父親是魔,母親是妖,這時候理所當然地點頭道:“我娘是蛇王的小女兒,和我爹是自由戀愛的,我爹的第一任妻子是欲.魔,但早就去世了,他后來才認識的我娘……不過我這算混淆魔界王族血脈,我爹死后,我那個同父異母的哥哥就一直想殺我,幸虧小叔叔攔下來了。”
江折柳沉默半晌,不知道重點偏移到了哪里,他思索著道:“……真是英雄母親。”
常乾:“……呃,啊?”
作者有話要說:常乾:……怎么感覺神仙哥哥夸得這個方向奇奇怪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