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玄的雙手過于冰冷,捂在沈青鸞手心時尤其如此。她慢慢地捋過修長纖瘦的指節,掌心覆蓋在肌膚下隱約的青色脈絡上。
交換的氣息尚有些溫度,此刻窗外有煙花絢爛,時亮時暗地映入房內。一盞光暈很溫柔的小燈點在外床。
床褥是沈府的,備下的錦被圖樣是交頸鴛鴦。鄭玄外袍已褪,領口是雪白的,那些散落下來的烏發被襯的沉濃如墨,發間交雜的一縷雪白繞在脖頸間,堪堪地抵著鎖骨。
沈青鸞單手握緊他指節,另一手抬起,輕輕地拂過他的發絲。
“你不答應也沒有用。我已等不及了。”
鄭玄凝視著她,幽邃的目光如同一捧寒如霜的月華。他與沈青鸞相對,感覺到對方即便握著他手的掌心一片溫暖,連同視線也是專注無比的。
沈青鸞抬臂撐在榻邊,低首附身,從上而下地逼壓過來,那雙鋒銳的鳳眸在寒夜中逐漸融化。
“我回去便請旨,屆時再去向鄭大人請罪。”
她有些心急了。有些等不得別的事情。她現在就想讓鄭玄長長久久地陪伴在她身邊。
以完多年之夙愿。再慢慢地償還那些自己曾錯過、曾并未知悉的深情。
玄靈子沉靜溫和地望著她,看著那雙眼眸中微微發燙的光芒。他原以為自己可以從容地勸說她,但此刻卻并不敢開口。
昭昭這樣情真,他怕自己一旦開口,便會不自禁地允諾她。
“長清……”沈青鸞不容許他拒絕,便也不要求對方能夠開口同意,她逐漸俯身,像是有些緊迫、但又十分溫柔地親吻了他。
沈青鸞對如何向玄靈子討一個吻這件事,向來頗有心得。但此刻不同,她所說的一切都是告之,都是宣布,這些話出來,大名鼎鼎的景王殿下也有些忐忑。
雙唇相貼,對方的溫度微微發冷,但又是干燥的,柔軟至極。
鄭玄沒有拒絕。
夜空廣大遼闊,繁星點點。煙花燦爛而炫目,在沈青鸞深入的一剎那驟然亮起,映在窗紗上,泛出一陣蒙蒙的光。
沈青鸞另一只手也撐住了床榻,她一寸寸地侵入,連分毫空隙與余地也不留下。直到國師大人的耳根紅透,眼角露出些微柔潤的淡紅。
她的手指撫上鄭玄的眼角,放開那雙被吻得同樣濕漉泛紅的唇,低聲問道:“不怕我現在對你做些什么嗎?”
這句話按理來說應該純屬玩笑,在最糟糕的境況下她還保持了分寸,何況此時。
在鄭玄回答之前,沈青鸞似是又想到了什么
本章未完,請點擊繼續閱讀!第1頁/共4頁,情緒不太好地道:“……罷了,你身體不行。等給你調養好了……”
“不行?”
鄭玄輕輕重復,問了一句。
沈青鸞稍微怔了一下,隨后立即想到了什么,笑著親了親他的眼角,感受到顫抖的睫羽掃過唇邊,像是一只脆弱的蝴蝶。
“原來出塵脫俗的國師大人也有這類凡塵男子的自尊。”
鄭玄隨她動作閉眼,旋即搖了搖頭,道:“我不是這個意思。”
“哦?”沈青鸞問,“那你是在意什么?”
那雙明亮鳳眸的視線實在太過于醒目,有著無與倫比的吸引力。鄭玄停頓了一下,徐徐道:“你把我看得太柔弱了。”
在沈青鸞心中,對方就是一顆東海海底的夜明珠……連蒙塵閑置都不舍得,何況肆意觸碰。她連交吻都是輕柔的,照顧對方生澀且進展緩慢的吻技與氣息,自然會覺得玄靈子脆弱得像個會碎的瓷器。
這種保護欲和占有欲愈演愈烈,到了鄭玄不得不提醒的地步。
但他顯然疏忽了一件事,若沈青鸞不這樣看他,那在早前的那一夜中,他出家人的守身如玉早就是一席空話了,更別提此刻。
景王殿下盯著身下的人。半面朦朧的光映著他的面頰,光暈沿著側頰一路下滑,將那雙長而密的雙睫完完整整地投映了出來,讓沈青鸞又勾起褻玩挑弄的欲望。
“玄靈子。”她聲音略微有一點兒啞,但很好地壓制住了。“你不柔弱,你……膽子大得很。”
這句話說得是什么呢?
只有沈青鸞和那塊雙鳳玉佩知道了。
·
山月密林交匯之處,一片流風,攜著飛雪的冰冷,灌入肺腑。
一條小道上,一輛馬車行駛在夜中,車夫穿著防風的斗笠,搖晃的燈時隱時現地映出道路。而在車馬之中,鄭林坐在內中,閉目養神。
他在外云游已久,已經基本不理政事了,心中唯一的牽掛便是自己的獨子鄭玄。鄭玄因從小從娘胎里帶出的天生奇毒,壽數比之常人總是要短的。加上他的獨子性情孤冷少言,而命數又是那般……
鄭林原以為他能不驕不躁、無欲無求,平穩安然度過此生,但前日所得知的消息中,他與沈家女兒的私情,聞來簡直匪夷所思。
鄭林已遞出信物示警,自身也行在回京途中。他為鄭家退出朝政旋渦中心謀劃多年,又兼之有這樣的孩子,已有歸隱成佳話的心思。
但此刻這樣的一個消息,幾乎把他所有預期打亂。他還未見到玄兒的面,心中
本章未完,請點擊繼續閱讀!第2頁/共4頁甚至還有一些不敢置信。
怎會如此?
玄兒向來乖巧馴順,他自小便有忍常人不可忍的堅韌與毅力,二十余年頑疾在身、病痛折磨,卻還是他心中最好的孩子。譬如芝蘭玉樹生于庭階,幾可比擬謝家寶樹。
孤燈搖晃,路上風雨漸升,寒意更濃。
鄭林闔眸又啟,想到即便云游在外也有所耳聞的神武沈家,這一代的女兒是如何如何地戰功彪炳、如何如何地所向披靡……他沉思至此,只覺不能讓玄兒誤入其中,否則真心難測,更是貽害無窮。
而就在這樣的漫漫長夜之中,另一個漆黑無光的地方,也在進行著冰冷殘忍的“塑造”。
刑房之中。隱隱的一道燭光下,那把滿是淋漓血跡的匕首被擦拭干凈,滿案長針。
慶曼婷看著面前一層層包起來的臉龐,只露出那雙怯懦含淚的眼睛。她笑了笑,身邊的啞奴隨之奉上雪白軟布。
軟布上沾過血跡。慶曼婷向后一坐,懶散仰首,像是一條無骨的陰冷毒蛇。膚色蒼白,露出鮮明的病態。
“你放心,你這張刻得不到位的臉,我已修正過來了。”慶曼婷道,“雖你已是棄子,是我的玩物,但生了這張臉,我還是很有把玩的興趣。”
對方只有壓抑疼痛的呼吸聲,淺淺的悶哼,和滾落的溫熱眼淚。
慶曼婷似乎早就聽夠了這些,她抬手抵著下頷,想到多年前遙遙見到的那個單薄背影,烏發之中一寸雪,映著漫天籠罩下來的月,像一朵纖弱而冰冷的梅。
從暗無天日之處生貪欲,自無窮地獄內造惡念。慶曼婷慢慢地閉目,想到了有關于“遙望”的往事,壓抑而陰郁地笑了一下。
她抬起手,握住賀青洲冰涼的手指,淡道:“即便你不像——我也會護著你的。”
但這是無窮深處、來源于惡鬼無情且殘忍的庇護。
沒有人問他愿不愿意接受。生而卑微如塵,從來都是玩弄與擺布。
摸過白布的淚跡,一點點地散去溫度,化成無限的冰冷。
她高高在上地下了宣判。
“等我為陛下研制出那個藥,就可以將我想要的人身邊清除干凈……你只要等一等,一切順利,我會放你一條生路,為你脫離奴籍。”
慶曼婷抬起手指,勾住他的脖頸,在喉結上碾動了幾下,感受到緊張的吞咽動作后,很輕地笑了一聲。
“至于沈青鸞,我會讓她慢慢地把一切賠給我。”
作者有話要說:好的,梅蘭竹菊松我都可以拿來形容國師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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