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卑職救駕來遲,請殿下恕罪”
幾乎是剛被拉上來,蕭應(yīng)離就聽到了岳指揮使前來請罪的聲音。
而隨著他的下跪,在坍塌的山腹空間里,這些趕來挖掘的夔州軍也全都跪了下來。
厲王殿下沒事,不管是在院中被控制的將士也好,還是跟無垢教的人激戰(zhàn)了一場,又為了搬開堆積的石塊幾乎耗盡力氣的其他士兵也好,全都激動又慶幸。
在他身后,陳松意借著薛靈音的一臂之力從里面出來。
把兩人綁在一起的布條已經(jīng)在他先被拉出去的時候解開了。
她一上來,見到就是右側(cè)肩膀受傷的他走上前去,單手扶起了岳指揮使“岳指揮使來得很及時,本王無礙,你不必如此?!?
“是”感到殿下的體恤,岳指揮使眼眶一熱,這才起了身。
“大家都起來吧?!?
蕭應(yīng)離單手扶著他,看向眼前中跪著的這些將士,身份既然已經(jīng)曝光,那就沒有必要再掩飾了。
“是,殿下”
相比起夔州軍,薛靈音手下的游俠反應(yīng)就慢多了。
因為太過震驚,所以他們沒有及時跟著跪下,等回過神來想要行禮的時候,厲王殿下卻已經(jīng)叫他們平身了。
于是,他們的腿都欲跪未跪地彎曲著,等到這些夔州將士都齊刷刷地起身之后,才跟著站直了。
這位自稱是漕幫堂主的蕭公子,竟然是厲王殿下
難怪他可以召集夔州軍,讓他們出動這么多精銳前來清剿無垢教
而他明明是尊貴的王爺,卻跟他們一起來了,甚至他還身先士卒,闖在了最前面。
對了,如果他是厲王殿下,那自稱是他妹妹的陳姑娘又是誰
他們不由得看向跟大小姐站在一起的陳松意。
她在經(jīng)歷了爆炸跟掩埋之后,無論是衣服也好、頭發(fā)也好,都沾上了灰。
可是見過她的手段,又見過她在厲王殿下身邊的地位,誰也不能小覷她。
在爆炸停歇之后趕到的夔州軍只是清理了下來的臺階,并從這一角挖出了被掩埋在底下的厲王跟陳松意,其他地方都還在山石的掩埋中,沒有探索。
眼下見最重要的兩人已經(jīng)救出來了,岳指揮使就打算安排讓他們把這里清理出來,搜尋有用的線索。
在聽到上面的情況已經(jīng)完全被控制住,剩下的幾千教眾在無垢圣母離去之后也失去了斗志,都被捆了起來,蕭應(yīng)離就對打算下令讓將士們?nèi)デ謇砩礁沟脑乐笓]使道“不必清理了,這里已經(jīng)被廢棄,重要的東西都已經(jīng)被轉(zhuǎn)移出去。他們在這里埋下這么多炸藥,只是想把人引過來?!?
雖然他沒有提這個設(shè)局針對的是誰,但想到這其中的危險,岳指揮使還是感到一陣后怕。
而奉了父親的命令、要跟隨在殿下身邊保護他安全的岳小將軍更是因為先前自己的手下被控制住反叛,自己被困在外面、沒能追上來而悔恨。
陷入險境的無論如何都不該是殿下。
是他們沒有履行好自己的職責(zé)。
見到他們父子的表情,明白他們在想什么,蕭應(yīng)離笑了一笑,用沒有受傷的那只手拍了拍岳小將軍的肩膀“今日是我魯莽,不是你的錯,不必自責(zé)?!?
真正帶著他魯莽地闖下來,明明想要保護他、卻反而讓他置于險境的陳松意站在他身后,看著岳小將軍那張感激與悔恨交織的臉,心里明白真正應(yīng)該請罪的人是自己才對。
但殿下維護了她,將失策的責(zé)任全都攬到了他自己身上。
她想著,走上前來。
岳指揮使父子也向她見了一禮,其他還在猜測著她身份的將士跟游俠都隱約意識到了她是誰。
“殿下的肩膀要先處理,這里沒有東西了,殘留的信息我全都收集到了,先上去吧?!?
她一說就得到了贊成,而至于她是怎么得到信息的,其他人沒有問。
永安亭侯不光擅長推演,而且能借用常人難以想象的力量破陣。
她這樣說了,就說明下來一趟能夠收集到的信息都已經(jīng)在她手中。
火光搖曳中,眾人從清掃出來的臺階回到了上面。
雨是還沒有停歇的意思,這陣密道中的爆炸之后,蓋在上面的院子也坍塌了不少。
他們在剩下的房子里找了幾間還完整的,讓厲王殿下進去休息。
又起了火盆烤干衣服,并取來了隨軍攜帶的傷藥,給他受傷的肩膀包扎。
陳松意在另一個房間休息,房中同樣生起了火。
剛才發(fā)生的戰(zhàn)斗跟爆炸好像在一瞬間都遠去了,充斥著整個世界的,就只剩下火光的溫暖跟屋外的雨聲。
她身上的皮甲解了下來,外衣也脫下烘烤,身上穿的是臨時找來的衣服。
因為這里只有她跟薛靈音兩個女子,所以負責(zé)留在這里照看她的是薛靈音。
盡管后者也剛剛結(jié)束一場戰(zhàn)斗,可是相比起跟沒什么殺傷力的無垢教眾作戰(zhàn),消耗更嚴重的當(dāng)然還是追著無垢圣母下去、經(jīng)歷了爆炸跟坍塌的陳松意。
薛靈音把自己的衣服也脫下來烤火,只穿著單衣給陳松意倒了熱水讓她喝。
陳松意向她道了謝,薛靈音在她面前坐下來。
她的槍就靠在椅子旁邊的墻上,外面很熱鬧,很多人在走來走去,相比之下,只有她們兩個人的房間就顯得格外的安靜。
陳松意拿著杯子,感到她的視線膠著在自己身上,于是抬頭向她看去,就見薛靈音有些不自在地咳了一聲,然后向著她確認道“你是永安亭侯對不對”
她沒有聽說過厲王殿下有什么妹妹,而他在回邊關(guān)的路上脫離了隊伍前來蜀中,一定是有要事在身,也不可能帶著某位郡主出行。
唯一的解釋就是她是陛下親封的永安侯了。
她這樣問了,陳松意也沒有要再隱瞞的意思,對她點了點頭,承認了自己的身份“我是永安侯?!?
薛靈音的眼睛立刻就亮了起來。
這世上她佩服的女子不多,他們巴家的先祖是一個,永安侯也是一個。
可以說,陳松意是在當(dāng)世她最想見的那個人。
不過她遠在京城,除非自己離開蜀中北上,否則應(yīng)該見不到她才是。
因為這樣,能在蜀中見到她、還認識她,算得上是非常意外的驚喜。
迎著她的目光,陳松意放下了杯子“先前沒有告知身份,是為了不引起不必要的關(guān)注,不是有意要瞞你?!?
“不要緊。”薛靈音聽她向自己解釋,只爽朗地揮了揮手,“反正也”
她說到這里,想起傳聞中永安侯最擅長的推演命數(shù),再想到面前的人只是看了那個活口一眼,就看出了那么多信息,于是動作一頓,問陳松意,“你已經(jīng)知道我是誰了,是不是”
陳松意點了點頭。
見她承認,薛靈音忍不住心想“這也太犯規(guī)了。”
哪怕兩邊都隱瞞了身份,但就只有自己在他們面前是透明的。
不過想來這也是因為她的能力特殊,所以自己在她面前才沒有什么偽裝的余地,并不是自身能力不足。
這樣一想,紅衣女俠就平衡多了。
火焰的熱度蒸干著衣服上的水分。
在兩人的衣服干透之前都不能出去,這也算是身為女子在外行走的不便。
不過好在陳松意跟她之間不是沒話可談,就算他們前來蜀中的目的不能告知,薛靈音也可以問剛才她跟厲王進了院子的密道以后看到了什么,又怎么從爆炸里逃生。
左右也不是需要隱瞞的消息,陳松意便在等衣服烤干的時候跟她簡單地說了說進到院子以后發(fā)生的事。
“無垢圣母沒有打算留下,外面那些人都是她的棄子。我們下去之后,除了找到被廢棄的孵化血池,就是在聽到機關(guān)響動過去見到了張俊。”
陳松意還記得,薛靈音插手到這件事情里來起因就是張俊。
張俊是順義軍里的左十將,是薛靈音的舅舅麾下的人。
聽到是被無垢圣母所控制的張俊扔出了火把,幾乎把他們兩個永遠留在底下,薛靈音便本能地要道歉。
陳松意卻在她開口之前截斷了她,“他那時候并不是清醒狀態(tài),做的事情與他無關(guān),何況我跟殿下也沒有大礙?!?
主要是她,幾乎什么傷都沒有,把她護在下方的殿下肩膀還被砸了一下,所以薛靈音不必向她道歉。
見她不打算追究,薛靈音于是收起了代替舅舅的部下道歉的心思。
陳松意見她坐在椅子上,有些出神的道“我這一年多到處闖,借了好些次我舅舅的兵,張俊來幫我就不下四次。所以知道他活著很好,但知道他被控制,不知什么時候才能恢復(fù)意識,這很不好?!?
因為她追求的意志是自由的,所以薛靈音格外不喜歡通過操控別人,讓他們?nèi)バ胁辉撔械氖碌男袨椤?
如果無垢圣母現(xiàn)在就站在她面前。想必她不會因為過去她所經(jīng)受的遭遇而對這個女人手下留情。
等交換完在下方的情報,薛靈音就告訴了陳松意在上方得到的情報。
“把那些無垢教徒都控制住以后,他們找了幾個清醒一些的問清楚了,這里的人之所以瘋狂成那樣,除了無垢圣母的控制,還有一部分原因是他們?nèi)巳讼嗍场!?
過往也有這樣的例子,戰(zhàn)亂的時候被圍住的孤城,等到糧食耗盡,里面的為了活下去就開始吃人。
等到最后支援到來,城門打開,城里活下來的人都會不同程度的發(fā)狂。
除了因為吃人帶來的心理沖擊,就是吃下人肉而得到的某種腦部病變。
薛靈音說著,眼中浮現(xiàn)出難以遏制的厭惡,“無垢圣母為了更好的操控人心,只怕讓教徒吃人肉也是她的手段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