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什么時候死的?
難道他是在死了以后,還繼續跟他們戰斗到現在?
燕王與趙王在亭中,聽不到下方的動靜,于是對視一眼,開口道:“終于死了?”
傳令兵跑進亭中,匯報了下方的戰況,兩人聽到狄琰確實是死了,彼此在對方眼中看到了惋惜之情。
可惜啊,他一個人最后在他們包圍之下還堅持一天一夜,殺了他們近千人,到底還是這樣隕落了。
趙王開口道:“如果他不是跟著蕭律,沒有死在這一戰之中,那這一戰之后他就該揚名天下了。”
天際隆隆雷聲滾過,水珠打在亭上發出一聲輕響,隨即大雨傾盆,將整個世界都籠罩在了其中。
就在這電閃雷鳴之中,天際忽然閃過一道湛藍色的光芒!
這光芒來得很快,在雷電之中,幾乎沒有人能夠發現它的蹤影。
幾個打算收拾戰場的士兵也看到了這道光,看著它直直地朝著他們飛來,只以為是雷電,嚇了一大跳。
然而那電光沖向這函關之中,光芒四散而開,一個白色的身影落在了那死去的銀鎧將軍身旁。
他們看著這個突然降臨的白色身影,隨即被傾盆大雨澆了個透。
大雨將這天地連成了一線,楚云非看著那跪在地上低著頭的青年,目光落在他握著銀龍槍的手上。
他身上的白衣迅速被這大雨打濕,黑發也濕透了,貼在臉上。
他伸手貼上了狄琰的頸側,去試探他的脈搏。
那些剛剛放松下來的士兵精神又緊張起來,想著這突然出現的到底是什么人?
然而對方卻完全不看他們,仿佛在他眼中就只有這一個已經死去的人。
“狄琰?”雷聲轟隆,蓋過了他的聲音,楚云非開口叫他名字,按著他頸側的手有一瞬間的顫抖。
青年完全沒有反應,眼眸閉著,臉上是平靜的神情,仿佛累了很久之后終于能夠停下來休息。
然而他的手卻依然將他的槍握得那么緊,像是不甘心死在這里,要還要為他效忠的君王未竟的基業起身再戰一樣。
雷雨交加,這遍地死尸堆疊的戰場與這死去的青年將軍一起,構成了一幅悲壯的畫面。
不,不該是這樣的。
楚云非收回了手,歷史在這里出現了分岔,是他沒有想到的然后也是無可挽回的分岔。
那些士兵在短暫的遲疑之后,試探著走近來。
他們的腳步聲被落在地上的大雨蓋過。
他的任務失敗了,楚云非想到,他看著面前的人,一時間不能接受這個現實。
那些過往一下子在他眼前涌現出來,有些片段來自三百多年前,有些片段則是三百多年后。
冰冷的雨水拍在臉上,他有些困惑地想著自己明明已經格式化了這些感情,怎么此刻想起來還能這么痛?
他伸出手來,抓住了狄琰的手,聽到在雷聲中那些人靠近過來,質問道:“你是什么人?”
楚云非完全無視了他們,只握著狄琰還留有余溫的手。
“事情不該是這樣。”他開口道,聲音被這大雨蓋過,“你不該死在這里。”
他說著將自己的橫脈搭在了狄琰的手腕上,試圖將精純的靈力渡過去。
然而靈力回路卻沒有相通,楚云非這一刻才想起來,身旁跪著的人此刻還只是一個凡人,不像三百多年后,是閻君座下掌管一個封地的鬼王。
他居然犯了這么低級的失誤,試圖向一個凡人這樣注入靈力,楚云非幾乎可以想象到如果他師父昆侖之主在這里會怎么嘲笑自己。
他是凡人,當然會死。
他是凡人,身上又怎么會有靈力,又怎么能夠形成靈力回路呢?
所以他只能換一種方式,伸出手來捧住了狄琰的臉。
這大雨不停地落下來,將這張年輕俊美的面孔上的血污洗去,露出了底下溫潤的肌膚。
他傾身過去吻住了他的唇,將靈力從唇中緩緩地注入他的體內。
然而,這些靈力就如泥牛入海,帶不來半點回應。
那些士兵看著這雨中的一幕,看這人的動作,心中有種害怕的感覺。
他們已經看清來人是個相貌極美的少女,似乎沒有什么威脅感,但是在這樣的雨夜,這樣的時節,“她”敢出現在這樣的戰場上,就足以說明“她”不是什么普通人。
楚云非渡過去的靈力沒用,他伸手摸到了狄琰背后的一處斷箭,然后用力把它拔了出來。
在電光中,他睜開眼睛,看到這斷箭上幽藍的色澤,顯然淬著劇毒。
他離開了狄琰的唇,定定地看著這斷箭,他們是決心要殺了他。
顯然燕王也知道,如果這次讓狄琰活著走出去,日后必成勁敵,必成大患。
他們那樣處心積慮要殺一個人,狄琰在這里苦戰三天三夜,已經是極限。
他逃不出這死局,所能做的不過也就是讓生魂離體,去見他想見的人最后一面。
楚云非放下了手,狄琰的手掌就從他掌中滑下去。
他的指尖亮起了微微的光芒,眾人看著這詭異的白衣少女指尖流淌出的光芒,在空氣中構建出了他們不認識的字符,心提到了嗓子眼。
然而畫到一半時,“她”的動作就停了下來。
這種超越了凡人想象的事讓眾人已經開始想后退,而楚云非卻仍在原地沒動。
他剛剛意識到了一件事:自己不能再用續命的法術了。
這續命的法術他已經在妹妹身上用過了一次,沒有機會讓他在狄琰身上用第二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