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寒的手掌甫一接觸那冰涼徹骨的測靈碑，一股遠(yuǎn)比之前任何一次探查都要磅礴、精純的力量，便如同決堤的洪流，轟然涌入他的體內(nèi)！這力量并非惡意，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直指本源的霸道，瞬間掃過他刻意維持的煉體三重偽裝，穿透斂息術(shù)布下的層層迷霧，直抵丹田深處！
他心中警鈴瘋狂大作，幾乎要忍不住運轉(zhuǎn)全部修為去抵抗、去隔絕！但理智如同一根冰冷的鋼絲，死死地勒住了他的本能。不能反抗！一旦反抗，所有偽裝都將頃刻瓦解！
他只能強行壓制住丹田內(nèi)那因外來力量侵入而微微躁動的本源靈力和沉寂的古書，將全部心神用于維持表面的平靜，甚至刻意讓臉上流露出幾分屬于少年人的、面對未知力量時應(yīng)有的緊張與無措。
就在他按上去的剎那——
“嗡！”
測靈碑先是發(fā)出一聲低沉的嗡鳴，碑身微不可察地輕輕一震。隨即，在所有人尚未反應(yīng)過來之際，一道熾烈無比、仿佛能焚盡世間萬物的赤紅色光芒，如同沉睡億萬年的火山驟然噴發(fā)，轟然自碑底炸亮！
那光芒是如此奪目，如此純粹，仿佛凝聚了天地間所有的火之精粹！赤紅的光柱不再是緩緩攀升，而是以一種近乎蠻橫的姿態(tài)，粗暴地向上沖起！
一尺！兩尺！三尺！
速度快得令人窒息！眨眼之間，赤紅光柱便悍然沖破了四尺的高度，并且那勢頭竟絲毫不減，光芒反而愈發(fā)凝實、愈發(fā)耀眼，如同一條咆哮的火龍，張牙舞爪地直奔那象征著傳說與極致的天階領(lǐng)域——五尺而去！
“天……天階火靈根？！”那名主持測試的執(zhí)事猛地瞪大了眼睛，眼珠子幾乎要凸出眼眶，失聲驚呼，連聲音都因極度的震驚而變了調(diào)，尖銳刺耳！
整個白玉廣場，上萬之人，瞬間陷入了一片絕對的死寂！
風(fēng)停了，云滯了，連呼吸聲都仿佛被那沖天的赤光吞噬了。
所有的目光，無論是高臺上原本閉目養(yǎng)神或神態(tài)淡然的長老執(zhí)事，還是臺下那數(shù)千翹首以盼的少年與滿懷希冀的家屬，此刻全都如同被最強大的定身術(shù)法定住，死死地、難以置信地盯住了那塊爆發(fā)出驚天赤芒的測靈碑，以及碑前那個穿著普通青衣、身形在耀眼赤光映襯下顯得異常單薄的少年！
高臺上，一直穩(wěn)坐如山、只是對之前地階靈根略表關(guān)注的外門長老周崇明，此刻霍然起身！他身下的紫檀木大椅因這突兀的動作發(fā)出一聲不堪重負(fù)的**。他清癯的臉上再也無法維持平靜，銳利如鷹隼的雙目中爆射出駭人的精光，死死鎖定在寧寒身上，仿佛要將他從里到外看個通透！
“好！好！好！”周崇明連道三聲好，聲音因激動而帶著一絲微不可察的顫抖，“赤芒沖霄，其勢如龍！這絕非普通天階下品！至少是天階中品，甚至…上品的火靈根！”
他身后的幾位外門執(zhí)事更是面面相覷，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無比的震撼。天階靈根！放眼整個玄霧宗，數(shù)十年也未必能出一個！今日竟在此出現(xiàn)！
臺下的人群在經(jīng)過短暫的死寂后，猛地爆發(fā)出山呼海嘯般的嘩然！
“天…天階？我是不是眼花了？”
“赤光五尺！真的是天階火靈根！”
“這小子是誰？哪個家族的？以前從未聽說過！”
“了不得了！玄霧宗要出一個真龍了！”
驚呼聲、議論聲、抽氣聲混雜在一起，幾乎要掀翻廣場。之前那位地階中品水靈根的錦衣少年，此刻臉上的倨傲早已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濃濃的驚駭與一絲難以掩飾的嫉妒，他死死攥著拳頭，指甲幾乎掐進(jìn)肉里。
而站在偏僻角落的木老，渾濁的老眼微微瞇起，看著那沖天的赤芒和碑前少年的背影，臉上依舊是一片古井無波，只是那微微頷首的動作，細(xì)微得幾乎無人察覺。
然而，周崇明臉上的震驚還未完全綻開，甚至他拊掌大笑的動作才剛剛抬起——
異變，再起！
那原本穩(wěn)定在五尺高度、熾烈如火的赤紅光柱，毫無征兆地，其內(nèi)部核心，驟然迸發(fā)出一抹截然不同的光華！
那是一抹生機勃勃、清新盎然的翠綠色！
這抹綠色初時細(xì)微，如同投入烈火中的一顆種子，但下一刻，它便以燎原之勢，瘋狂滋長、蔓延！
“嗡——！”
測靈碑再次發(fā)出一聲更加高亢、更加悠長的嗡鳴，整個碑體都開始微微震顫起來！
在無數(shù)道驚駭欲絕的目光注視下，那道翠綠色的光芒，如同初春的藤蔓，又似蘇醒的青龍，纏繞著赤紅光柱，以一種絲毫不遜色于之前的霸道姿態(tài)，自碑底悍然竄起！
一尺！兩尺！三尺！四尺！
速度快得超越了思維！在所有人尚未從赤芒的震撼中回過神來時，這道翠綠光華，已然同樣沖破了四尺的界限，光芒純粹而濃郁，散發(fā)著令人心曠神怡的磅礴生機，與那焚盡八荒的熾烈赤芒，并駕齊驅(qū)，交相輝映，直逼五尺天階！
赤與綠，兩種截然不同、本該相互沖突的屬性光芒，此刻竟和諧地交織在一起，將整個白玉廣場映照得光怪陸離，也將臺下那青衣少年的身影，襯托得如同神子臨凡！
“木…木靈根！又是天階！！”那名執(zhí)事的聲音已經(jīng)帶上了哭腔，雙腿一軟，幾乎要癱坐在地，他指著測靈碑，手指顫抖得如同風(fēng)中殘葉，“雙…雙屬性天階靈根！這…這怎么可能？！”
“嘩——！”
如果說剛才的赤芒是點燃了炸藥桶，那么此刻并存的赤綠雙芒，則是將整個桶徹底炸上了天！廣場上的嘩然聲瞬間達(dá)到了頂點，所有人都瘋狂了！雙屬性靈根并非沒有，但兩種屬性都達(dá)到天階？這簡直是聞所未聞的神話！古籍中都未必有記載！
周崇明長老那剛剛抬起準(zhǔn)備拊掌的手，徹底僵在了半空中。他臉上的狂喜和激動瞬間凝固，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極致的、近乎呆滯的震驚！他的嘴唇微微張開，似乎想說什么，卻發(fā)不出任何聲音，只有胸膛在劇烈地起伏著。
“不可能…這絕不可能…”他身后的一名女性執(zhí)事失神地喃喃自語。
而此刻，站在測靈碑前的寧寒，心中的驚駭遠(yuǎn)比在場任何人都要強烈百倍！
在青林城寧家，他明明被測出的是最為常見、甚至被視為資質(zhì)低下的五行雜靈根！正是因為這“雜靈根”的資質(zhì)，他在家族中并不算最核心的弟子，資源也相對有限。可現(xiàn)在…這天階的火靈根和木靈根是怎么回事？！
是墜崖時…那本古書的異動？！
電光火石間，寧寒腦海中猛地閃過墜入黑暗前，那本沉寂于他丹田深處的神秘古書，似乎曾發(fā)出過一次極其微弱、卻仿佛撼動了他靈魂本源的震動！難道…難道是那一次震動，洗練了他的靈根？將原本斑駁混雜的五行靈根，淬煉、提純，甚至…融合轉(zhuǎn)化成了如今這般駭人聽聞的雙天階屬性？！
這個念頭如同驚雷般在他腦海中炸響，讓他遍體生寒，又夾雜著一絲難以言喻的狂喜與恐懼。
不能再試了！絕對不能再讓這測靈碑的力量繼續(xù)探測下去了！
誰知道自己這被古書改造過的身體，還會引出什么更驚世駭俗的異象？若是再引出其他屬性的天階靈根，或者…直接引動了古書本身…那后果不堪設(shè)想！
就在那翠綠光芒同樣穩(wěn)定在五尺高度，與赤芒爭輝，而測靈碑的嗡鳴聲似乎有加劇趨勢的剎那——
寧寒當(dāng)機立斷，猛地將按在碑面上的手掌收了回來！
動作干脆利落，沒有絲毫猶豫。
隨著他手掌的離開，那交織沖天的赤綠雙芒，如同被無形的手掐斷了源頭，瞬間黯淡、收斂，最終徹底消失在漆黑的碑體之中。測靈碑的嗡鳴也戛然而止，恢復(fù)了之前的沉寂。
廣場上那震耳欲聾的嘩然聲，也隨著光芒的消失而漸漸低落下去，但所有人的目光，依舊死死地釘在寧寒身上，充滿了各種復(fù)雜的情緒——震撼、嫉妒、探究、狂熱……
周崇明長老僵硬的身體猛地一震，終于從極致的震驚中回過神來。他那僵在半空的手猛地落下，重重一拍身旁的紫檀木桌案，發(fā)出“砰”的一聲巨響，震得桌案上的茶盞都跳了起來。
“哈哈哈哈哈！好！好！好一個雙屬性天階靈根！蒼天佑我玄霧宗！！”他仰天大笑，笑聲洪亮如鐘，震得人耳膜發(fā)麻，臉上充滿了狂喜與激動，之前的威嚴(yán)蕩然無存，“孩子！你叫什么名字？！”
寧寒強行壓下心中的滔天巨浪，臉上努力維持著一絲恰到好處的、仿佛也被剛才異象驚到的茫然與無措，躬身行禮，聲音帶著一絲“緊張”的微顫：“回…回長老，弟子…木小白。”
“木小白？好！好名字！”周崇明此刻看寧寒，簡直是看著一件稀世珍寶，他大步從高臺上走下，來到寧寒面前，目光灼灼地上下打量著他，越看越是滿意，“木小白，從今日起，你便是我玄霧宗內(nèi)門弟子！不！老夫親自舉薦，你可直接拜入宗主門下，或是由宗門內(nèi)任何一位太上長老收為親傳！”
此言一出，全場再次嘩然！直接拜入宗主門下或太上長老親傳！這是一步登天！是多少內(nèi)門弟子奮斗終生都無法企及的殊榮！
然而，寧寒的心卻猛地一沉。直接進(jìn)入內(nèi)門核心？這與他想要低調(diào)隱藏、暗中積蓄力量的初衷完全背道而馳！樹大招風(fēng)，在實力不足以自保前，暴露在宗門最高層的目光下，無疑是極度危險的！
他下意識地，目光飛快地掃向廣場那個偏僻的角落。
木老依舊站在那里，佝僂的身影在喧囂的人群中顯得毫不起眼。他臉上沒有什么表情，只是在那一片狂熱的氛圍中，對著寧寒，幾不可察地，輕輕搖了搖頭。
寧寒心中瞬間明了。
他立刻低下頭，臉上露出誠惶誠恐的神色，語氣帶著十足的“惶恐”：“長老厚愛，弟子…弟子感激不盡！只是…弟子出身微末，蒙義祖父收留，才得以茍全性命。驟然得此殊榮，心中實在惶恐，唯恐德不配位，辱沒了宗門威名。弟子…弟子懇請長老，允許弟子先從外門弟子做起，熟悉宗門規(guī)矩，夯實基礎(chǔ)，再…再圖將來！”
這番話，他說得情真意切，將一個“驟然得志卻不失本心、懂得進(jìn)退”的卑微少年形象，演繹得淋漓盡致。
周崇明聞言，先是一愣，隨即眼中贊賞之意更濃：“不驕不躁，懂得沉淀！好！果然心性過人！既然如此，老夫便依你！不過，你之天賦，舉世罕見，即便在外門，也絕不可埋沒！”
他轉(zhuǎn)身，對身后一名執(zhí)事肅然道：“記錄！木小白，骨齡十四，身具天階火靈根、天階木靈根！暫列外門弟子，享內(nèi)門弟子份例，居所、修煉資源，一律按最高標(biāo)準(zhǔn)供給！由我親自關(guān)注其修行進(jìn)度！”
“是！長老！”那執(zhí)事連忙躬身應(yīng)下，看向?qū)幒哪抗獬錆M了敬畏。
周崇明再次看向?qū)幒Z氣溫和了許多：“小白，你先隨執(zhí)事去辦理入門事宜，安頓下來。稍后，老夫再與你細(xì)談。”
“是，多謝周長老！”寧寒再次躬身，心中稍稍松了口氣。雖然依舊引人注目，但總算沒有直接進(jìn)入那龍?zhí)痘⒀ò愕膬?nèi)門核心。
他在無數(shù)道羨慕、嫉妒、探究的目光注視下，跟著一名態(tài)度異常恭敬的執(zhí)事，走向廣場一側(cè)辦理登記手續(xù)的區(qū)域。經(jīng)過木老身邊時，他腳步微頓，看向木老。
木老昏黃的目光與他對視一瞬，依舊沒有任何言語，只是那眼底深處，似乎掠過一絲極淡的、難以言喻的復(fù)雜神色，隨即，他便轉(zhuǎn)身，佝僂著身子，如同來時一樣，悄無聲息地，慢慢融入了尚未完全散去的人群與霧氣之中，仿佛從未出現(xiàn)過。
寧寒收回目光，跟著執(zhí)事繼續(xù)前行，心中的迷霧卻比這玄霧宗的山霧更加濃重。
雙屬性天階靈根…這突如其來的“天賦”，徹底打亂了他的計劃。這究竟是古書帶來的無上機緣，還是一個…更加危險的陷阱？
而木老那最后的眼神，又究竟意味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