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話里的電子余音如同毒蛇,纏繞在心頭。二十四小時的死亡通牒,像懸頂的利劍,散發著森然寒氣。對方不僅手段狠辣,情報能力更是驚人,竟能將彌勒玉佛、凈塵仙鐲與“龍淵”直接關聯。這絕非黑石盟或萬玉堂那個層次能夠觸及的領域。
“不能回酒店。”樓望和當機立斷,聲音壓得極低,目光銳利地掃視著周圍看似無害的人群,“對方能精準伏擊,必然掌握了我們的行蹤。酒店恐怕已是龍潭虎穴。”
沈清鳶頷首,她雖面色微白,但眼神依舊冷靜如冰:“通訊也可能被監聽。樓公子,我們需盡快離開公盤區域,找一處絕對安全的地方從長計議。”
絕對安全?在緬北這各方勢力盤根錯節之地,談何容易。樓家在此雖有產業和人脈,但此刻敵暗我明,貿然聯系,無異于自投羅網。
樓望和腦中飛速運轉,回憶著這幾日觀察到的公盤場地細節。他猛地想起昨日閑逛時,曾注意到西南角有一個廢棄的舊倉庫,原本是用于堆放早期解石廢料的,后來公盤擴建,那里便逐漸荒廢,少有人至,且靠近一段年久失修的圍墻。
“跟我來。”樓望和低聲道,率先向著人流相對稀疏的西南角走去。沈清鳶毫不猶豫,緊隨其后。
兩人盡量保持自然,不引起旁人注意,穿行在巨大的展館之間。樓望和將精神力集中于雙耳,仔細分辨著周圍的動靜,體內那縷龍淵之氣亦自發流轉,提升著他的五感敏銳度。他能感覺到,至少有不止一道若有若無的目光,如同跗骨之蛆,始終隔著人群鎖定著他們。
對方在監視,但似乎在等待更好的時機,或者忌憚公盤區域內仍有的安保力量。
必須盡快擺脫!
來到西南角,那處廢棄倉庫果然如記憶中一般,鐵門銹蝕,窗戶破損,周圍雜草叢生。樓望和仔細觀察四周,確認暫無埋伏,用力推開那扇吱呀作響的鐵門,與沈清鳶迅速閃身而入,隨即從內部將門閂插上。
倉庫內光線昏暗,彌漫著塵土和霉變的氣味,堆積著一些早已腐朽的木架和廢棄的石料。空氣凝滯,只有兩人略顯急促的呼吸聲。
“這里只能暫避。”樓望和靠在門邊,透過門縫警惕地觀察外面,“他們很快會找到這里。”
沈清鳶從隨身攜帶的一個古樸錦囊中取出幾枚色澤溫潤的白色玉片,指尖泛著微光,快速在倉庫幾個角落布下。玉片落地,悄無聲息,卻隱隱構成一個簡單的陣法,將倉庫內的氣息與外界隔絕開來。
“簡易的‘隱息陣’,能干擾普通追蹤,但擋不住高手太久。”沈清鳶解釋道,額角已見細密汗珠,顯然布置此陣對她消耗不小。
樓望和看著她熟練的動作,心中對沈家的底蘊又高看了一分。他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分析現狀:“對方目標明確,一要血玉髓相關秘密,二要我們身上的傳承之物。他們之所以沒有在公盤內直接強攻,一是顧忌影響,二是……可能對我們,尤其是沈小姐你的‘凈塵’仙鐲有所忌憚。”
沈清鳶點頭:“‘凈塵’確有護主之能,但消耗甚巨,不可久持。而且,對方既然知道仙鐲,未必沒有克制之法。”她看向樓望和,美眸中帶著一絲探究,“樓公子,方才遇襲時,你似乎……”
樓望和知道她指的是自己突然爆發的速度和那關鍵的預警。此事關乎自身最大的秘密,他本不欲多言,但眼下兩人已是拴在一根繩上的螞蚱,生死與共,若再隱瞞,恐生嫌隙。
他略一沉吟,決定透露部分實情:“不瞞沈小姐,我樓家祖上似乎傳下些特殊法門,與玉石之道相關,近日偶有所悟,身體發生了一些變化,感知比常人敏銳些。至于具體緣由,我自己也尚未完全明晰。”他并未提及透玉瞳和龍紋玉佩的異變,只以“祖傳法門”概之。
沈清鳶聞言,眼中閃過一絲了然,并未深究。每個古老的家族都有其不傳之秘,樓家能屹立不倒,自有其底蘊。她輕聲道:“原來如此。看來樓公子亦是與‘龍淵’有緣之人。”
龍淵!再次聽到這個詞,樓望和心頭一震。他看向沈清鳶:“沈小姐,這‘龍淵’究竟是何物?為何會引來如此殺身之禍?”
沈清鳶倚靠在一個廢棄的木箱旁,整理著思緒,緩緩道:“‘龍淵’之說,流傳于極古老的玉石家族之間。傳聞乃是一切玉脈之源,蘊藏著造化之秘與無盡能量。而得‘龍淵’認可者,便可掌御玉脈,擁有不可思議之能。但具體是何處,是何形態,眾說紛紜。我沈家祖上曾與‘龍淵’有過交集,也因此背負了尋找并守護其秘密的使命,這‘尋龍秘紋’便是關鍵線索之一。”
她頓了頓,繼續道:“而彌勒玉佛,據我沈家殘卷記載,其內蘊藏的秘紋,極可能指向‘龍淵’的所在,或者記載了接觸‘龍淵’的方法。至于血玉髓……它或許是引動秘紋,或是開啟某種機關的‘鑰匙’,但也伴隨著極大的兇險。如今這些線索同時浮現,恐怕意味著‘龍淵’現世的時機將近,而那些隱藏在暗處的勢力,也終于按捺不住了。”
樓望和聽得心神激蕩。父親尋找彌勒玉佛多年,竟是為了如此驚天秘辛!而自己莫名覺醒的能力,恐怕也與此脫不了干系。
“所以,襲擊我們的,可能是任何覬覦‘龍淵’的勢力?”樓望和沉聲道。
“不錯。”沈清鳶眼神冰冷,“可能是傳承斷裂、渴望重現先祖榮光的失落家族;可能是妄圖以‘龍淵’之力掌控玉石界乃至更廣闊領域的野心家;甚至可能……是某些非人的存在。”她最后一句說得極輕,卻讓樓望和脊背生寒。
非人的存在?難道這世上真有……
就在這時,樓望和耳廓微動,臉色驟變:“他們來了!不止一路!”
他感知到倉庫外至少有四道氣息正在快速接近,其中兩道充滿了陰冷的殺意,另外兩道則更加晦澀難明,但同樣危險!而且,他們似乎并未受到“隱息陣”的完全干擾!
“從后面走!”樓望和當機立斷,指向倉庫后方一個破損的窗戶。
兩人毫不猶豫,迅速沖向窗口。樓望和率先躍出,落地無聲,隨即轉身接應沈清鳶。
倉庫外是一片雜草叢生的荒地,再遠處便是那段年久失修的圍墻。只要翻過圍墻,外面就是錯綜復雜、魚龍混雜的緬北平民區,屆時脫身的幾率將大大增加。
然而,他們剛沖出幾步,前方雜草中,兩道黑影如同鬼魅般升起,擋住了去路。正是之前伏擊他們的那類殺手,手持淬毒短刃,眼神空洞而冰冷。
同時,身后倉庫方向也傳來了鐵門被暴力破開的聲音!
前后夾擊!
“沖過去!”樓望和低吼一聲,體內龍淵之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奔騰起來,一股灼熱的力量充斥四肢。他不再保留,腳下發力,身形如電,主動迎向前方兩名殺手!
那兩名殺手顯然訓練有素,見樓望和沖來,并不硬拼,身形晃動,一左一右,毒刃如同毒蛇吐信,分別刺向樓望和的咽喉與肋下,角度刁鉆狠辣!
若是之前的樓望和,面對如此默契而致命的合擊,恐怕兇多吉少。但此刻,在他高度集中的精神感知下,那兩柄毒刃的軌跡仿佛被放慢,破綻清晰可見!
他身體以一個違背常理的幅度扭曲,險之又險地避開左側毒刃,同時右手并指如劍,凝聚著微弱的龍淵之氣,精準地點在右側殺手持刀的手腕上!
“咔嚓!”一聲輕微的骨裂聲!
那殺手悶哼一聲,手腕劇痛,短刃幾乎脫手!他眼中首次露出驚駭之色,顯然沒料到樓望和的速度和力量突然暴增至此!
樓望和得勢不饒人,左腿如鞭掃出,重重踢在對方小腿脛骨上!又是一聲令人牙酸的骨裂聲,那殺手慘叫倒地。
另一名殺手見狀,攻勢微微一滯。就在這瞬間,沈清鳶已然出手!她并未靠近,而是纖指一彈,一道淡黃色的符箓飛射而出,在空中無風自燃,化作一道熾熱的火線,直撲那名殺手面門!
殺手急忙閃避,火線擦著他的臉頰掠過,留下一道焦黑的痕跡,灼痛難當。
缺口已現!
“走!”樓望和一把拉住沈清鳶的手,全力向圍墻沖刺!
身后,破門而入的追兵已然沖出倉庫,為首者赫然是那個臉上帶疤的黑石盟頭目,他身后還跟著兩名氣息更加陰沉、穿著灰色長袍、看不清面容的身影!
“攔住他們!”刀疤臉怒吼道,手中多了一把寒光閃閃的砍刀。
那兩名灰袍人并未立刻追擊,其中一人抬起干枯的手掌,掌心一枚詭異的黑色玉符閃爍著幽光。頓時,樓望和感到周身空氣一凝,仿佛陷入泥沼,速度驟然減慢!
是法術!?樓望和心中大駭。
“破!”沈清鳶嬌叱一聲,腕間“凈塵”仙鐲白光大盛,一道柔和卻堅韌的光圈擴散開來,瞬間沖散了那無形的束縛!
但這一耽擱,刀疤臉已然追近,砍刀帶著惡風,狠狠劈向樓望和的后背!
危急關頭,樓望和猛地將沈清鳶向前一推,自己則借力轉身,體內龍淵之氣瘋狂涌向雙臂,交叉格擋!
“鐺!”
金鐵交鳴之聲炸響!樓望和只覺一股巨力傳來,雙臂劇痛,氣血翻騰,整個人被劈得向后踉蹌數步,喉頭一甜,險些吐血!
好強的力量!這刀疤臉絕非普通打手!
刀疤臉也是一愣,他這一刀足以劈開頑石,竟被這看似文弱的年輕人徒手擋住?雖然對方明顯受了傷,但也足以令人震驚。
“小子,有點門道!但今天你們插翅難飛!”刀疤臉獰笑著,再次舉刀。
而這時,那兩名灰袍人也已逼近,陰冷的目光鎖定兩人,顯然準備施展更厲害的手段。
前有圍墻,后有強敵,左右還有殺手環伺,似乎已是絕境!
樓望和眼神一狠,正要不顧一切催動那不知后果的龍淵之力拼命,目光卻猛地瞥見圍墻根下,有一個被雜草半掩的、似乎是早年挖掘的排水洞!洞口不大,但勉強可容一人匍匐通過!
“那邊!”他疾呼一聲,拉著沈清鳶不顧一切地沖向那個洞口。
“想跑?!”刀疤臉怒吼追擊,兩名灰袍人也同時出手,一道烏光和一縷黑氣分別射向兩人后心!
沈清鳶猛地轉身,將“凈塵”仙鐲對準襲來的烏光和黑氣,白光劇烈閃爍,形成一個光盾!
“轟!”
光盾劇烈震蕩,沈清鳶悶哼一聲,嘴角溢出一絲鮮血,顯然受了內傷。但她成功擋住了這致命一擊!
而樓望和則趁機,一把將沈清鳶推向洞口:“快進去!”
沈清鳶知道此刻不是猶豫的時候,立刻俯身鉆入那骯臟狹窄的排水洞。樓望和緊隨其后。
就在他身體完全沒入洞口的剎那,刀疤臉的砍刀和灰袍人的第二波攻擊已然落在洞口附近,碎石飛濺,塵土飛揚!
“媽的!給我追!他們跑不遠!”刀疤臉氣急敗壞地吼道。
一名灰袍人卻伸手攔住了想要鉆洞追擊的手下,聲音沙啞如同砂紙摩擦:“洞內有殘留的凈塵之力,強行追擊恐有陷阱。況且,外面已是平民區,動靜太大,于計劃不利。”
另一名灰袍人陰惻惻地接口:“獵物既已入網,何必急于一時。通知各方眼線,封鎖區域,他們……逃不出緬北。”
刀疤臉雖然不甘,但對這兩名來自上面的大人頗為忌憚,只得恨恨作罷。
……
排水洞內,樓望和與沈清鳶顧不得污穢,奮力向前爬行。不知過了多久,前方終于出現亮光,兩人先后從另一端的出口鉆出,發現自己身處一條堆滿垃圾、散發著惡臭的小巷之中。
遠處,公盤會場的燈火依舊通明,卻仿佛隔著一個世界。
兩人相視一眼,都看到了對方眼中的狼狽,以及劫后余生的慶幸。
“你受傷了?”樓望和注意到沈清鳶嘴角的血跡。
“無妨,些許震蕩。”沈清鳶擦去血跡,搖了搖頭,看向樓望和的目光帶著一絲復雜,“方才多謝樓公子舍身相護。”
樓望和擺了擺手,感受著體內空蕩蕩的虛弱感和雙臂的疼痛,苦笑道:“若非沈小姐法器玄妙,我們今日恐怕在劫難逃。”他看了看周圍復雜的環境,“這里不能久留,我們必須立刻找地方藏身,并想辦法離開緬北。”
二十四小時的死亡通牒,如同達摩克利斯之劍,依舊高懸。
他們的逃亡之路,才剛剛開始。而經此一戰,樓望和也真正意識到,自己覺醒的力量,以及即將面對的,是何等兇險的局面。
龍淵之秘,已現端倪。而想要活下去,揭開謎底,他必須更快地掌握和提升這突如其來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