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硯抬起腳,向前踏出一步。腳底踩在碎石上,發出輕微的響聲。他沒有繼續前進,而是緩緩收回腳步,轉身面向三人。
他的手掌還在流血,血滴落在地上,滲進裂縫。他看著洛九璃、蕭千絕和玄月,聲音低但清晰:“我們走過的路,夠久了?!?
洛九璃抬起頭,指尖的藍光微微顫動。她沒說話,只是看著他。
蘇硯抹了把臉,手指沾著血和灰,“我是個鐵匠學徒,本來一輩子打鐵就夠了。可那天刻印覺醒,我就再也沒法回頭。”他頓了頓,“你們也一樣。誰都不是一開始就想要這命運。”
蕭千絕靠在斷石邊,左肩傷口已經發黑。他冷笑一聲:“你以為我們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我知道你知道?!碧K硯盯著他,“但我還是要說。風雪嶺那一夜,你本可以走。你沒走,替我擋下那一擊。我不欠你什么,你也別覺得虧欠誰?!?
蕭千絕眼神閃了一下,握著斷石的手更緊。
“還有你?!碧K硯看向玄月,“你騙過所有人,包括你自己??擅看挝<睍r刻,你都在。你不屬于任何一方,但你選擇了站在這里。”
玄月低頭看著右手的暗影短刃,輕輕轉動了一下手腕?!拔抑皇遣幌朐偬恿恕!彼f。
蘇硯又看向洛九璃,“你一直知道得最多。你也最沉默??赡阍凇男℃偟椒庥〉兀阋淮味紱]離開過?!?
洛九璃閉上眼,片刻后睜開,“天機閣教我守護??伤麄兒髞碇活櫃嗔?。我跟著你,不是因為你是誰,是因為這條路對。”
空氣靜了一瞬。
蘇硯點點頭,慢慢盤膝坐下,將手掌按在殘陣中心。逆命刻印的紋路微微亮起,與地面裂開的晶石產生共鳴。一股微弱的暖流順著經脈擴散,暫時壓下了體內的撕裂感。
“現在只剩最后一步?!彼f,“沒人能逼我們走到這里。是我們自己一步步來的。所以接下來這一戰,也不是為了誰命令我們,是為了我們想守住的東西?!?
沒有人回應,但三人的姿態變了。
洛九璃雙手貼地,藍光從指尖流入陣紋,穩定了能量流動。她的位置成了中樞,不再只是輔助。
蕭千絕將斷石插進地縫更深,右腿雖然不能動,但他用左手撐地,把身體往前挪了半步。他的防御角成型,正對著黑霧左側缺口。
玄月沒有再靠墻。她向右橫移兩步,右腳落地時輕輕一旋,暗影順著地面裂縫延伸出去,在三人之間形成一道看不見的牽引線。她的身形隱在昏暗處,像一張拉滿的弓。
蘇硯感受著背后的能量連接。他知道他們聽進去了。
他低聲說:“若有人想退,現在還來得及。”
話落,沒人動。
蕭千絕嗤笑一聲:“我現在走,之前那些算什么?我爹勾結幽冥殿,害死多少人?我若不親手了結,我活著也沒臉見人?!?
洛九璃輕聲說:“我曾以為守護是等待時機。后來我才明白,真正的守護,是在該出手時絕不后退?!?
玄月摩挲著短刃邊緣,“我一生都在扮演別人要的角色。這一次,我想為自己做一次決定。”
蘇硯閉上眼,再睜開時目光沉穩。他感覺到體內的力量幾乎耗盡,逆命刻印的紋路時明時滅,但他還能撐住。
黑霧在前方翻滾,首領的身影藏在深處?;遗畚磩樱_下裂痕依舊固定。剛才那一波攻擊被中斷后,對方還沒有新的動作。
時間仿佛停滯。
蘇硯知道,對方也在等。
等他們松懈,等他們疲憊,等他們懷疑。
但他也知道,他們不會再給那種機會。
他抬起手,掌心血跡未干。他用手指在地面劃出一道短痕,連向洛九璃的方向。這是信號,也是確認。
洛九璃指尖微動,藍光回應。
他又劃第二道,指向蕭千絕。
斷石輕輕震了一下,是回應。
第三道,連向玄月。
地面陰影微微波動,像水下暗流。
四人之間的連接重新閉合。不再是單靠蘇硯牽引,而是彼此支撐。
呼吸漸漸同步。
心跳頻率趨同。
不需要說話,他們都知道接下來要做什么。
蘇硯站起身,站在陣型最前方。他的背對著三人,面對黑霧。
“等他出手。”他說,“我們就沖進去?!?
蕭千絕低聲道:“你還想硬闖?”
“不是闖?!碧K硯盯著那片翻涌的黑暗,“是他只能待在那里。他出不來,我們卻能進去。只要抓住那個瞬間——靈核暴露的剎那,我們必須同時動手。”
“你確定你能撐到那時候?”玄月問。
“我不用撐很久?!碧K硯說,“只要三息。你們負責牽制,我來主攻?!?
“你瘋了?!笔捛Ы^盯著他,“你現在的狀態,靠近都會被黑氣吞噬。”
“所以我需要你們?!碧K硯轉頭看他們,“我不是一個人打這一戰。從一開始,就不是?!?
洛九璃忽然開口:“我會在你踏入黑霧前,把最后一股能量推入陣心。那是最強的一擊,也是唯一的機會?!?
玄月點頭:“我會切斷他的感知,哪怕只有半息?!?
蕭千絕沉默幾秒,終于說:“我擋住他第一波反擊。你別死在我前面。”
蘇硯笑了下,沒說話。
他轉回身,盯著黑霧深處。
那里依舊安靜。
首領沒有動,也沒有發動攻擊。
但蘇硯知道,對方在積蓄力量。剛才的停頓不是失敗,而是準備更大的反撲。
他們等得起。
他也等得起。
只要這一口氣還在,他就不會倒下。
他抬起手,掌心朝上,讓血順著指縫滴落。每一滴都落在殘陣的關鍵節點上,激起微弱紅光。
逆命刻印開始共鳴。
地面微微震動。
洛九璃的藍光隨之增強,蕭千絕抓穩斷石,玄月的暗影在地面織成網狀。
四人站位不變,氣息相連。
決戰尚未開始。
但他們已經準備好。
蘇硯盯著黑霧,聲音很輕:“來吧?!?
黑霧突然停止翻滾。
一股壓迫感從深處傳來。
首領的雙手緩緩抬起,黑氣從四面八方匯聚,頭頂開始凝聚出一團濃稠的暗光。
新一輪攻擊正在成型。
蘇硯沒有動。
他等的就是這一刻。
他知道,下一波攻擊發動前,靈核會再次暴露。
他必須抓住那個瞬間。
他深吸一口氣,肌肉繃緊。
洛九璃的藍光悄然流轉,蕭千絕的斷石微微前傾,玄月的右手已握成拳。
黑霧頂端,暗光越來越亮。
蘇硯盯著首領胸口的位置。
一下。
兩下。
三下。
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