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光在蘇硯掌心重新燃起的瞬間，石門上方的黑霧突然劇烈翻滾。那團凝聚如心臟般的暗影猛地一縮，隨即爆開一道環形波紋，整片空間像是被無形巨手狠狠壓下。
地面開始震顫。
不是先前那種沉悶的震動，而是尖銳的、持續不斷的裂響，從四面八方傳來。巖壁上浮現出密密麻麻的黑色紋路，像活物般迅速蔓延。
“來了！”蘇硯低吼。
他話音未落，天空已被徹底遮蔽。黑霧升騰而起，化作一片翻涌的穹頂，無數漆黑箭矢在其中成形，密密麻麻，如同暴雨前的烏云。
第一波攻擊落下。
箭雨覆蓋了整個封印區域，每一支都帶著刺骨寒意。光幕剛剛撐起，就被砸出層層漣漪。洛九璃指尖藍光急閃，不斷修補破裂處，但新傷比修復更快。
蕭千絕將斷石插進身側地縫，借力穩住身形。他左肩剛抬起，一支黑箭擦過臂膀，皮肉瞬間焦黑，他悶哼一聲，沒松手。
玄月右手凝出一面暗影盾，擋在洛九璃側面。沖擊撞來時，她整個人被震得后退半步，腳跟踩碎一塊殘石。
第二波緊隨其后。
箭雨更密，速度更快。光幕邊緣開始出現細小的缺口，黑氣趁機滲入，所過之處，陣紋迅速黯淡。蘇硯咬牙，掌心血痕再次裂開，逆命刻印的紅光順著地面紋路擴散，勉強維系連接。
“撐住！”他說。
第三波降臨。
這一次，箭雨中夾雜著低語。聲音很輕，卻直接鉆入腦海。蘇硯眼前一晃，看見自己獨自站在荒原上，四周是倒塌的石柱和熄滅的火堆。他眨了眨眼，痛感從舌尖傳來——他咬破了嘴。
他立刻運轉刻印之力，經脈中殘留的能量被強行攪動，一股灼熱沖向頭頂。這股痛感像是一道電流，穿過陣法連接，傳向其余三人。
洛九璃手指一抖，睜開了眼。她原本盯著的是一片燃燒的閣樓，火焰中有熟悉的身影倒下。現在她看清了眼前的光幕，藍光重新穩定。
蕭千絕額頭青筋暴起。他剛才看見家族祠堂的大門被血染紅，父親倒在門檻上。此刻他握緊斷石，指節泛白，眼神恢復清明。
玄月靠在石柱上喘息。她右手指尖還在流血，但沒有放下。她剛才看見一間狹小的房間，鐵鏈掛在墻上。現在她只記得自己必須守住這個位置。
第四波落下時，蘇硯已經能看清攻擊的節奏。每一輪之間間隔越來越短，幾乎不留喘息時間。他強迫自己透過光幕裂縫向外看。
黑霧中心，一個身影緩緩浮現。
那人披著殘破的灰袍，胸口有一塊凹陷，隨著每一次施法微微閃爍。他的雙腳站在原地，腳下地面龜裂，卻沒有進一步擴展。他不能移動。
蘇硯記住了這一點。
第五波攻擊開始匯聚。
這次的箭矢更大，表面纏繞著扭曲的符文。光幕承受的壓力驟增，洛九璃的藍光開始不穩定，有幾段陣紋徹底熄滅。蕭千絕左腿支撐不住，單膝跪地，仍用斷石撐著身體。
玄月的暗影盾出現裂痕。
第六波發動的剎那，一支黑箭穿透光幕邊緣，直擊蕭千絕左肩。他沒能完全避開，箭頭沒入肩胛，黑氣迅速擴散。他仰頭悶哼，額頭冷汗直流。
“蕭千絕！”玄月喊了一聲。
他抬手拔出箭矢，傷口已經發黑。他把斷箭扔在地上，抓起斷石繼續頂住陣角。
蘇硯知道這樣下去撐不了多久。
他低頭看向按在地上的手掌。逆命刻印的紋路正在變淡，生命力隨著每一次輸出不斷流失。但他還有一次機會。
他將掌心對準陣心殘晶，用力按下。
一股熾熱能量從他體內涌出，順著刻印紋路注入地面。光幕猛然一亮，裂痕暫時停止擴張。但這股力量來得快，去得也快。幾秒后，光芒再次減弱。
“守心不守邊！”蘇硯低聲說，“只護中樞，放任外圍！”
洛九璃立刻明白他的意思。她不再修補邊緣破損，轉而集中力量維持核心連接點。藍光收縮，集中在陣法中心區域。
蕭千絕點頭，放棄對右側的防御。他把斷石移到身前，只守住正前方。
玄月收回右手，不再維持暗影盾。她靠在石柱上，閉眼調息，但手指始終貼著地面，隨時準備響應召喚。
光幕縮小了一圈，但變得更加凝實。雖然外圍已有黑氣侵入，碎石被腐蝕成粉末，但他們站立的位置依然穩固。
第七波攻擊到來。
箭雨落在光幕上，發出密集的撞擊聲。每一次沖擊都讓四人身體一震。蘇硯感到胸口發悶，喉嚨里有腥甜涌上，又被他咽了回去。
他繼續盯著首領所在的位置。
每一次大規模攻擊之后，那人的胸口都會短暫凹陷一下，像是能量回流時造成的空缺。這個破綻極短，稍縱即逝。但蘇硯看到了。
他還注意到，首領腳下那片龜裂的范圍始終沒有變化。對方無法移動，只能原地施法。
這意味著，只要能逼近，就有機會。
第八波攻擊尚未結束，蘇硯已經開始盤算下一步。他們現在無力反擊，但可以等待。只要對方持續輸出，那個胸口的破綻就會反復出現。
他轉頭看了一眼三人。
洛九璃仍在維持連接，呼吸微弱，但指尖藍光未斷。蕭千絕靠斷石支撐，左肩傷口不斷滲出黑液，臉色發青，眼神依舊鋒利。玄月睜開眼，右手緩緩抬起，暗影再次凝聚，雖弱，但存在。
他們都還站著。
第九波攻擊開始凝聚。
黑霧翻滾得更加劇烈，箭矢成形的速度明顯加快。這一次，攻擊還未落下，空氣中已彌漫出令人窒息的壓力。
蘇硯深吸一口氣，將最后一點刻印之力收攏于掌心。他準備在下一輪攻擊結束后，立刻嘗試靠近首領所在方位。哪怕只是幾步，也能為后續行動創造條件。
光幕輕微震顫。
洛九璃的手指劃過地面，修復最后一段關鍵符文。她的動作很慢，但沒有停。
蕭千絕把斷石插進面前的裂縫，穩住身體。
玄月站直了身軀，右手抬至胸前，暗影在指尖旋轉。
第十波攻擊，落下。
黑箭如瀑傾瀉，重重砸在光幕上。裂縫迅速擴大，邊緣開始崩解。蘇硯死死盯著首領方向。
就在最后一支箭落地的瞬間，他看見了——
首領胸口再次凹陷，那塊灰袍下的空洞清晰可見。與此同時，對方雙手微滯，施法動作出現了不到一息的停頓。
就是現在。
蘇硯抬腳向前邁出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