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石還在往下掉，塵灰彌漫在空氣里，蘇硯的指尖沾著血，在地面劃出一道細線。那血痕剛成形，便隨著地底傳來的震動輕輕顫動。他盯著那細微的波動，呼吸壓得極低。
“兩次……慢，快。”他低聲念著，目光從血線移向守護獸脊椎上那道紫光。它正緩緩回落，從第七節中心退向第六節，光芒不再刺目，而是呈現出一種近乎凝滯的暗沉。
洛九璃靠坐在一塊斷裂的石柱旁，玉簡貼在掌心，邊緣已出現裂紋。她閉著眼，手指微顫，像是在捕捉某種即將消散的頻率。忽然，她睜眼，聲音很輕：“剛才那一波，比前幾次多震了半息。”
蘇硯點頭。“它撐不住了。”
話音未落，右側守護獸猛然抽搐，脖頸上的鉤索崩斷一環，玄月翻身落地，單手撐地，肩頭傷口又裂開了。她沒抬頭，只將鉤索重新纏緊手腕，指節因用力泛白。
“不是撐不住，”她嗓音沙啞，“是換氣。”
蕭千絕拄著刀站在左翼，右腿還在流血，但他把刀插進裂縫，穩住了身形。“什么意思？”
“每次它把能量炸出來，身體會空一下。”玄月抬頭看向那頭巨獸，“就像人跑太快，得喘。”
蘇硯盯著自己掌心。逆命刻印的裂紋已經蔓延到手腕，皮膚下滲出的血珠順著指縫滑落，滴在地面時發出輕微的“嗒”聲。他沒有去擦，反而將手掌按在地上，感受著那股周期性的震顫。
“不是喘。”他說，“是收。”
他閉了閉眼。鐵匠鋪里的爐火、錘子砸在燒紅鐵塊上的節奏、師父說過的話——那些記憶早已被磨成了本能。他知道力量如何積蓄，也知道何時會泄。
“它把能量放出去之后，不會立刻再壓上來。”蘇硯睜開眼，目光銳利，“中間有個回流的過程。那時候，它的防御最弱。”
洛九璃猛地抬頭。“你是說……我們可以在它釋放完下一波沖擊后動手？”
“不是之后。”蘇硯搖頭，“是在它開始收回能量的時候。”
洞內一時安靜。只有碎石掉落的聲音，和四人粗重的呼吸交織在一起。
蕭千絕冷笑一聲：“你讓我們沖進它剛炸完的沖擊區？那里連石頭都化了。”
“我不是要沖進去。”蘇硯抬起手，看著掌心那道銀光在血污中微微跳動，“我是要在它收力的那一瞬間，打進去。”
玄月瞇起眼。“你瘋了？那種時候，它的感知反而最敏銳。”
“可它的動作最慢。”蘇硯看著她，“就像拉滿的弓，松弦那一刻最快，但要把弓重新拉起來，就得慢下來。”
洛九璃沉默片刻，忽然將玉簡翻轉，指尖在表面劃過一道殘符。玉簡微光一閃，映出一段扭曲的波紋軌跡。
“第七節亮起時，能量外溢；觸頂后，維持約半息；然后……”她頓了頓，“確實有塌陷。頻率斷了一瞬。”
“那就是窗口。”蘇硯站直身體，左手撐著膝蓋緩緩起身。他的腿在抖，但他站住了。
“我來主攻。”他說，“你們只要幫我擋住干擾就行。”
“你現在的狀態能撐住那一擊？”蕭千絕盯著他，“你的刻印快碎了。”
“那就讓它碎。”蘇硯握緊拳頭，銀光從指縫間溢出，“我不需要它完整，只需要它在我打出最后一拳之前不散。”
玄月看了他很久，忽然問：“你確定你能打得準？”
“我打鐵三年，每一錘都得落在同一個位置。”蘇硯看著她，“現在也一樣。”
洛九璃深吸一口氣，將玉簡貼回胸口。“我會在紫光觸頂時給你信號。一旦它開始回落，我就喊‘回’。”
“我負責左側。”蕭千絕拖著傷腿向前一步，“它要是想撲你，我攔不住它第二次，但能拖它半步。”
“夠了。”蘇硯點頭。
“我從高處壓它視線。”玄月攀上巖壁，鉤索繞腕三圈，牢牢鎖死，“它抬頭的瞬間，就是你出手的機會。”
三人各自歸位。蘇硯站在中央，雙掌合攏，逆命刻印的銀光在他掌心緩緩凝聚，像是一團被強行壓下的火焰。他的呼吸變得平穩，手臂上的裂紋滲出血珠，但他仿佛感覺不到痛。
洛九璃閉目凝神，玉簡輕顫。她嘴唇微動，開始低聲倒數：“第五節……第六節……”
洞內溫度再次升高，空氣扭曲。守護獸脊椎上的紫光一寸寸爬升，越來越亮。
“第三節……第四節……”她的聲音壓得很低，卻清晰傳入每人耳中。
蕭千絕握緊刀柄，指節因用力而發白。他盯著左側守護獸的膝彎，眼神冷峻。
玄月伏在巖壁高處，身體微傾，如同一張拉滿的弓。
蘇硯低頭看著自己的雙手。銀光在他掌心旋轉，越來越密，幾乎要壓不住那股力量。他知道，這一擊若不成，他就再也站不起來了。
“第七節……到了。”洛九璃睜眼，瞳孔映著那道刺目的紫光。
緊接著，守護獸仰天怒吼，紫光轟然炸開。能量波席卷整個洞穴，碎石飛濺，地面龜裂。
就在那光芒達到頂峰的剎那，蘇硯感覺到一股奇異的停滯——仿佛整個世界都被抽空了一瞬。
洛九璃的聲音同時響起：“回！”
他沒有遲疑，雙腳猛蹬地面，整個人如離弦之箭沖出。前方仍是未散的能量余波，灼熱氣浪刮得臉生疼，但他直沖而入。
蕭千絕橫刀掃出，刀鋒斬入地面，靈力炸開一道裂痕，逼得左側守護獸側身躲避。
玄月甩出鉤索，纏住右側巨獸眼球下方的鱗甲，用力一拽。那獸暴怒回頭，卻被她借力騰空躍開。
蘇硯穿過火浪，逼近中央守護獸。它的紫光正在回落，脊椎處的能量明顯收縮，動作遲滯了一瞬。
就是現在。
他雙掌并攏，逆命刻印的銀光在掌心壓縮成一點，如同鐵匠最后鍛打的火種。
他高高躍起，雙手向下轟出。
守護獸似乎察覺到了危險，試圖抬臂格擋，但動作慢了半拍。
蘇硯的掌心狠狠印在它腹部紋路斷裂處。
銀光炸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