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護獸第四步落下，地面裂痕如蛛網炸開。蘇硯的腳底一滑，膝蓋重重磕在碎石上，掌心逆命刻印猛地抽搐，銀光忽明忽暗。
一道爪影從斜側撲來，快得只留下殘痕。他來不及閃避，只能抬臂格擋，整條右臂被掀得脫力，人向后倒去。就在后腦即將撞上巖角的剎那，他用左肘撐地硬生生扭轉身形，肩背狠狠擦過鋒利石棱，衣料撕裂，皮肉火辣辣地疼。
“洛九璃！”他吼了一聲。
玉簡的微光晃了一下，她踉蹌著后退半步，臉色蒼白如紙。剛才那一擊本該掃中她的腰腹，是蘇硯中途變向撞開了她。她咬住下唇，指尖在玉簡表面劃出最后一道符線，聲音發顫：“能量頻率……第七節要亮了。”
頭頂巖壁傳來一聲悶響，玄月被震得松手，鉤索脫出，整個人從高處翻落。她在空中強行擰身，借一塊凸起的巖石減緩墜勢，落地時單膝跪地，左手按住右肩傷口，指縫間滲出血絲。
蕭千絕的刀還插在地里，右腿被壓在斷裂的石板下動彈不得。他抬頭看向那頭巨獸，發現它脊椎上的紫光已經升到第六節與第七節之間，正緩慢凝聚。
“它要來了。”他說。
蘇硯喘著粗氣站直，右手五指一張，逆命刻印發出一聲細微的脆響，像是冰層將裂。他沒低頭看，只是把掌心對準前方。
“還沒輸。”他聲音低啞，卻一字一頓，“誰都不準倒。”
玄月抹了把臉上的血污，重新握緊鉤索。她沒有說話，但身形一動，再次攀向高處。這一次，她不再追求隱蔽，而是故意制造聲響，引得右側守護獸抬頭怒吼。
洛九璃閉了閉眼，再睜時目光沉靜。她將玉簡貼在胸口，雙手交疊壓住，仿佛在壓制某種失控的節奏。片刻后，她低聲說：“每次沖擊前，地面會先震兩下——慢，然后快。”
蘇硯記住了這個節奏。當下一次震動傳來，他立刻側移一步，同時揮手示意蕭千絕。蕭千絕會意，拔刀橫掃，刀鋒帶起一道塵浪，逼得左側守護獸短暫后仰。
就是這一瞬的遲滯，讓中間那頭主體的攻擊偏了方向。能量波貼著洞頂掠過，轟在后方祭壇殘柱上，整根石柱炸成齏粉。
“有用。”蕭千絕喘了口氣，“再來一次。”
“別貪心。”蘇硯盯著那道紫光，它已經逼近第七節，“我們只要活著，等它亮起來。”
話音未落，守護獸猛然仰頭，雙足離地躍起，竟以蠻橫之勢直接撲向蘇硯所在位置。空氣被撕裂，風壓刮得人臉生疼。
蘇硯沒退。
他在最后一刻沖上前，不是閃避，而是迎著那股力量撞去。逆命刻印爆發出一圈殘光，將他自己和洛九璃護在其中。沖擊波撞上屏障，他的雙腿瞬間陷入地面，膝蓋以下幾乎沒入碎石。
洛九璃扶住他肩膀，感受到他身體在劇烈顫抖。她知道，這具軀殼早已超負荷運轉。
“你還撐得住嗎？”她問。
蘇硯沒回答。他的視線有些模糊，耳邊響起鐵錘砸在鐵砧上的聲音，一下又一下，沉重而熟悉。他看見自己十四歲那年站在小鎮鐵鋪前，師父背著手站在爐火邊，說：“打鐵不怕燙，怕的是手軟。”
后來追兵來了，門被鎖死，火爐熄滅，他從后窗翻出去的時候，聽見屋內傳來刀刃入肉的聲音。
記憶像潮水涌上來，幾乎將他淹沒。
“蘇硯！”洛九璃察覺不對，指尖輕點他眉心，玉簡微光一閃，拂過他的額頭。那股混亂的思緒稍稍退散。
他猛地吸了一口氣，眼神重新聚焦。
“我走過的路，”他緩緩抬起手，指向那頭仍在蓄力的巨獸，“不是為了在這里停下。”
蕭千絕拄刀站起，用力將石板掀開一條縫隙，右腿拖了出來。他臉上全是汗，嘴角還帶著血跡，卻冷笑了一聲：“那就別停。”
玄月伏在巖壁高處，鉤索纏繞手腕。她看著蘇硯的背影，忽然開口：“它要是真炸了，你能活下來嗎？”
“不知道。”蘇硯說，“但我知道，如果你現在不動，就永遠沒機會了。”
玄月沉默了一瞬，隨即松手躍下。她在空中調整姿態，鉤索甩出，精準纏住右側守護獸的脖頸，用力一拽。那獸本能掙扎，轉身撲向她，卻被她借力騰空，拉開距離。
左側守護獸趁機逼近，蕭千絕不退反進，刀鋒斬地，靈力順著裂縫蔓延，在敵獸落腳處炸開一片碎石。那獸動作一滯，攻勢中斷。
洛九璃盯著玉簡，手指在地上劃出三道弧線。“三次波動路徑一致，”她說，“它攻擊前，地面會有兩次震動——第一次是準備，第二次是發動。”
蘇硯點頭。“下次，提前半息行動。”
下一波沖擊如期而至。震動剛起，四人便同步反應。蘇硯側移，蕭千絕封路，玄月牽引落石改變軌跡，洛九璃穩住玉簡記錄數據。能量波轟然炸開，卻只擦過邊緣，未能造成重創。
“成了。”蕭千絕喘著氣。
“這只是開始。”蘇硯盯著那道紫光，它已抵達第七節底部，正緩緩向上爬升。
他的右手開始不受控制地抽搐，逆命刻印的裂紋延伸至小臂，皮膚下滲出細密血珠。他知道，這枚刻印快要支撐不住了。
但他不能倒。
他想起逃亡路上一次次絕境，想起那些倒在自己身后的身影，想起師父親手遞來的第一把鐵錘。他不是為了活命才走到今天，而是為了證明——哪怕出身卑微，哪怕被命運碾壓，也能抬起頭，向前走。
“它想炸毀一切？”他低聲說，聲音沙啞卻堅定，“那就看看，誰的命更硬。”
洛九璃抬頭看他，眼中閃過一絲震動。
蕭千絕握緊刀柄，指節泛白。
玄月站在高處陰影里，肩頭血流不止，卻沒有再退一步。
守護獸的紫光終于觸碰到第七節中心。
整個洞穴開始劇烈震顫，頂部巖石大片剝落，塵土彌漫。空氣變得灼熱，呼吸困難。
蘇硯抬起手，掌心逆命刻印最后一次亮起微弱銀光。
他的指尖還在滴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