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無殤站在祭壇中央,掌心的上古禁紋緩緩旋轉,黑氣如鎖鏈般纏繞四肢,一寸寸向上攀升。蘇硯踉蹌著后退半步,左臂銀紋忽明忽暗,像是風中殘燭,隨時可能熄滅。他喉嚨發緊,一股腥甜涌上來,又被強行壓回腹中。
洛九璃單膝跪地,指尖還殘留著血痕,可地面符紋早已黯淡無光,裂痕邊緣浮現出灰白的死寂之色。她抬眼看向祭壇中心,瞳孔微縮——那團黑氣不再散亂翻騰,而是凝成規則的環狀結構,如同某種古老陣法正在成型。
蕭千絕靠著斷劍撐住身體,左手虎口崩裂,指節泛青。他咬了咬牙,想往前挪動一步,可右腿剛一發力,膝蓋便傳來一陣鉆心的鈍痛,整個人晃了晃,險些栽倒。
玄月雙刀插在身前焦土之中,刀柄微微震顫。她呼吸淺而急促,胸口起伏劇烈,每一次吸氣都像有砂石刮過肺腑。但她沒有低頭,目光死死盯著夜無殤的動作軌跡。
“別讓他完成。”蘇硯聲音嘶啞,卻帶著不容動搖的力道,“現在動手,還能打斷。”
話音未落,夜無殤已抬起右手,五指張開,掌心禁紋猛然亮起。一圈漆黑波紋自他腳下擴散,所過之處,地面石板盡數化為粉末,連空氣都被擠壓出沉悶的嗡鳴。三人同時感到胸口一滯,仿佛被無形巨手扼住咽喉。
蘇硯悶哼一聲,左臂猛地抽搐,逆命刻印驟然灼燙,竟開始逆向抽取體內氣血。他咬牙強撐,想要調動殘余力量,卻發現經脈已被黑氣侵蝕,靈流運轉遲滯不堪。
洛九璃掙扎著抬起手,指尖劃向空中殘存的一縷刻印波動。她試圖引動最后一點共鳴,可那絲能量剛觸及指尖,就被黑霧吞噬,連痕跡都沒留下。
蕭千絕低吼一聲,將斷劍從地上拔起,拼盡全力擲出。劍刃破空而去,在接近夜無殤三尺時,卻被一層無形屏障彈開,斜插入地,劍身劇烈震顫兩下,徹底靜止。
玄月雙腳猛蹬地面,借力躍起,雙刀交叉斬向夜無殤頸側。她的動作快到極致,幻影尚未消散,真身已至近前。可就在刀鋒即將觸敵的瞬間,夜無殤頭也不回,左手輕抬,一道黑芒閃過,玄月整個人如遭重擊,倒飛而出,重重砸在斷裂的石柱上,喉頭一甜,鮮血順著嘴角滑落。
她掙扎著抬頭,看見夜無殤緩緩轉過身來,眼中再無混亂與虛弱,只剩下冰冷的掌控。
“你們以為,這一擊就能終結我?”他的聲音不高,卻穿透整個戰場,“真正的儀式,才剛剛開始。”
隨著他話音落下,祭壇四周殘存的柱體突然發出低沉轟鳴,表面浮現出密密麻麻的暗紅刻紋,與夜無殤掌心的禁紋遙相呼應。那些本該被摧毀的陣基,竟在黑氣滋養下重新激活,一道道血色光線在地面交織成網,將五人所在區域牢牢封鎖。
蘇硯瞳孔一縮,立刻意識到不對。這不是單純的防御反擊,而是完整的獻祭重啟——他們之前的所有攻擊,非但未能阻止儀式,反而成了催化的養料。
“撤!”他低喝一聲,轉身就要拉洛九璃起身。
可地面刻紋驟然亮起,數道血光竄出,纏住他的腳踝。他用力一掙,皮膚瞬間被灼出焦痕,疼痛直刺神經。與此同時,頭頂空間扭曲,黑氣凝聚成錐形長矛,懸于半空,尖端直指心臟。
洛九璃伸手按在他肩頭:“別動,這是陣法牽引,越掙扎束縛越強。”
她說話時氣息不穩,臉色蒼白得近乎透明。但她仍努力維持清醒,目光掃視四周陣紋走向,試圖找出破綻。
蕭千絕拖著傷腿爬到玄月身邊,扶起她的肩膀:“還能戰嗎?”
玄月咳出一口血沫,右手顫抖著握住刀柄:“只要他還站著,我就沒資格倒下。”
她撐著刀站起來,雙腿打顫,卻一步步朝著祭壇方向走去。
夜無殤立于陣心,雙臂展開,黑氣如潮水般涌入體內。他的身形似乎拔高了幾分,衣袍鼓動間透出壓迫性的威壓。殘魂之眼完全睜開,瞳孔深處銘文流轉,每一道都散發著不屬于這個時代的古老氣息。
“蘇硯。”他忽然開口,聲音平靜得詭異,“你可知為何逆命刻印會選中你?”
蘇硯沒有回答,只是死死盯著對方,手指悄然扣住袖中一塊碎玉——那是他從邊陲小鎮帶出的唯一遺物,也是覺醒刻印那夜,師父臨終前塞進他掌心的東西。
夜無殤嘴角微揚:“因為它本就是為‘鑰匙’準備的印記。你的存在,不是意外,是注定。”
話音未落,空中黑矛驟然下墜。
蘇硯本能側身,左肩卻被擦中,頓時皮開肉綻,鮮血噴涌。他悶哼一聲,單膝跪地,手中碎玉也被震落在地,滾入一道裂縫。
洛九璃撲過去想撿,卻被地面血紋阻擋,只能眼睜睜看著它消失在黑暗中。
蕭千絕怒吼一聲,抄起斷劍殘片擲向夜無殤面門。雖知無用,但他不能什么都不做。
玄月再次發動幻步,身影分裂為二,從左右夾擊。可這一次,夜無殤只是輕輕揮手,兩道幻影便如泡影般破碎,真身被黑氣纏住脖頸,提離地面。
“你們的努力,我很欣賞。”夜無殤淡淡道,“可惜,結局早已寫定。”
他另一只手緩緩抬起,掌心凝聚出一團旋轉的黑焰,溫度低得反常,靠近之人竟感到血液凝滯。
蘇硯掙扎著站起,左臂幾乎失去知覺,銀紋只剩微弱閃爍。他知道,下一擊若是落下,沒人能擋。
洛九璃靠在石碑上,指尖再度滲出血珠,可她已無力再畫符。蕭千絕喘息粗重,額頭冷汗混著血水流下。玄月被吊在半空,臉色青紫,卻仍死死盯著敵人。
夜無殤手中的黑焰緩緩壓下。
蘇硯張了張嘴,似要說什么,最終卻只吐出一口帶血的氣息。
就在此刻,他胸前貼身藏著的一塊舊布條突然微微發燙。那是他母親留下的唯一信物,一直縫在內衫里,從未示人。
黑焰距頭頂僅剩三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