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球輕輕一跳,像是心跳。
蘇硯的指節抵在地面符文交匯處,掌心下的命契石微微震顫。他沒有動,呼吸壓得極低,每一口都帶著鐵銹般的滯澀感從喉嚨滑過。剛才那一擊幾乎抽空了他體內所有力量,刻印紋路在皮下隱隱發燙,像被火線纏繞著灼燒經脈。他知道,那不是勝利的余波,而是反噬開始的征兆。
洛九璃靠在斷裂的基座旁,雙腕結霜,寒絲早已斷裂成段,散落在身側如碎冰殘雪。她盯著懸浮的光球,目光未移,但指尖微微抽動了一下——那是她在確認自己是否還能凝聚出第二道封鎖。
蕭千絕橫刀于前,肩頭滲出的血順著刀背流下,在刃尖凝成一滴,遲遲未落。他的視線鎖住光球左側,那里曾是鎖鏈虛影最密集的位置,現在卻安靜得反常。
玄月閉著眼,五指蜷縮又松開,痙攣般的疼痛從指尖一路竄上肩胛。她體內的符力早已枯竭,連維持清醒都在消耗意志。但她沒倒,也沒退,只是靠著殘柱,用膝蓋撐住身體的重量。
“它在等。”蘇硯終于開口,聲音干啞,“等我們先動。”
沒有人回應。他們都知道,誰先出手,誰就可能打亂節奏,讓之前所有的壓制功虧一簣。
光球又跳了一下。
這次,頻率比前一次慢了半拍。
蘇硯瞳孔微縮。他抬起左手,用指甲在地面劃出一道短痕,緊接著兩道并列的橫線——這是新定的暗語:**波動異常,準備接續**。
玄月睜開眼,看了那三道痕跡一眼,隨即抬手,將最后半枚殘符釘按進掌心。刺痛讓她眉頭一皺,但她沒叫出聲,只是緩緩舉起手,做出投擲姿態,卻不發力。
洛九璃會意,深吸一口氣,將體內殘存的寒氣逼至指尖。她不再試圖編織長線,而是將最后一縷冷意壓縮成針,懸于指端,只待一聲令下便刺入中央基座。
蕭千絕緩緩調整站位,右腳向后撤了寸許,重心下沉。刀鋒依舊指向左域,但他全身的勁力已悄然轉移至右臂。
光球第三次跳動。
這一次,停頓明顯拉長。
就在靜止的瞬間,玄月手腕一抖,符釘飛出,砸向左側偏南三尺的一處空白區域。那里沒有任何能量節點,也不是主陣樞紐,甚至連符文都殘缺不全。
符釘落地即燃,爆出一團灰白色火花。
光球猛地收縮,黑焰自核心涌出,化作一道細鏈疾射而出,直撲火花所在。然而就在鎖鏈即將命中時,火花自行潰滅,符釘自毀,信號中斷。
鎖鏈撲空,回撤遲了剎那。
洛九璃指尖寒針驟然射出,精準刺入右側節點殘留的能量通道。這一次,她沒有模擬泄露,而是直接攪動內部結構,迫使重組程序重啟。
蘇硯抓住時機,雙手合握命契石,將其高舉過頂。石頭裂痕深處泛起金紋,那是他強行壓縮刻印之力的結果。他不再依賴震蕩波,也不再借用血引共鳴,而是將全部力量凝成一線,如同弓弦拉至極限。
他盯著洛九璃寒針傳來的細微震顫,計算著時間。
零點一秒……零點二秒……
光球開始恢復旋轉,右半邊霧體正緩慢聚合。
就是現在。
他猛然將命契石砸向地面交匯點。
嗡!
一道純粹的金紋脈沖炸開,不帶雜色,也不擴散,只有一束筆直的能量順著寒針貫穿右節點內部。沒有轟鳴,沒有震蕩,只有一聲沉悶的“咔”響,像是某種機械結構被硬生生折斷。
光球劇烈一顫,表面波紋扭曲,右半邊黑焰徹底潰散,化作點點殘燼飄落。那張模糊的人臉在霧中一閃而逝,嘴巴張開,卻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蘇硯喉頭一甜,一口血涌上來,被他硬生生咽了回去。他單膝跪地,一手撐住命契石,另一只手迅速在地面劃出新的指令:**壓左,封中,準備合圍**。
蕭千絕立刻揮刀,刀意轟然壓向左側尚未完全恢復的鎖鏈虛影。這一擊不再試探,而是全力鎮壓,刀鋒所過之處,空氣仿佛被劈開一道無形裂口。鎖鏈虛影剛要再生,就被硬生生壓回霧體內部。
洛九璃拔出寒針,轉身將最后半塊冰石嵌入中央基座。石頭剛一接觸符文,便迅速凍結周圍能量流動路徑,形成一道臨時屏障,切斷核心與外圍的聯系。
玄月咬破舌尖,借痛意保持清醒。她五指顫抖著在空中劃出逆向符紋,動作緩慢卻堅定。每劃一筆,指尖都有細小的血珠滲出,但她不管不顧,直到最后一筆完成,殘陣嗡鳴一聲,徹底激活。
三股力量同時施壓。
光球瘋狂掙扎,黑焰急速旋轉,試圖重建防御結構。但它每一次聚合,都被精準打斷。先是左翼鎖鏈未成形即崩,再是中央能量回流受阻,最后外圍支援線路被逆向截斷。
它的波動越來越弱,跳動間隔不斷延長。
最終,整團霧體收縮成拳頭大小的光球,靜靜懸浮在祭壇中央,不再移動,也不再變化。
四人沒有放松。
蘇硯跪在地上,命契石裂痕已深入核心,掌心滲出的血順著石縫往下淌。他盯著光球,眼神未動,呼吸卻越來越重。
洛九璃倚柱喘息,雙腕凍傷裂開,血混著冰屑滴落。她的目光死死鎖住中央基座,生怕那塊冰石有任何松動。
蕭千絕刀尖觸地,肩頭血跡已經浸透衣襟。他站著,沒坐,也沒倒,只是盯著光球左側,仿佛還在等待下一輪攻擊。
玄月靠在殘柱上,手指僵直,再也無法抬起。她閉著眼,但耳朵微微動了一下——她在聽。
一秒。
兩秒。
光球忽然輕輕一震。
不是跳動。
是收縮。
然后,它緩緩轉向蘇硯的方向。
蘇硯瞳孔驟縮。
他想喊,卻發不出聲。
光球表面泛起一層極淡的銀紋,像是某種古老文字正在浮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