晶石在蘇硯掌心又震了一次,屏幕上的字跡剛浮現就凝住了。
他沒出聲,只是將晶石輕輕翻轉,讓那行【西部荒漠驛站:守夜人齊昏厥,醒來后共繪一圖:三角中央立一巨門】映在沙地上。火光斜照,字影微微晃動,像被風吹皺的水紋。
洛九璃從行囊中取出一塊未啟用的備用晶石,貼在耳邊聽了一會兒,隨后搖頭:“沒有回傳信號,對方不知道我們收到了。”
蕭千絕走過來,盯著沙地上的信息看了許久,終于開口:“四起事件,四個方向,全在邊境?這不是巧合。”
“北境失憶、南疆開壇、東海同夢,現在又是荒漠集體繪圖。”蘇硯用指尖在沙地上劃出四個點,“前三次是試探,第四次……他們開始畫目標了。”
他頓了頓,抬手將三塊晶石并排擺開,分別投影出前三個地點的信息。光影交錯,在沙地上拼成一個不完整的三角。
洛九璃蹲下身,從袖中抽出那卷泛黃紙冊,翻開其中一頁。她手指輕點,一道極淡的藍光自紙面升起,緩緩掃過四條信息。片刻后,藍光停在“歸途將啟”和“巨門”兩處,微微顫動。
“氣機頻率一致。”她聲音壓低,“不是自然波動,也不是普通刻印殘留。這種共振……像是有人在用某種規則,統一調度這些事件。”
蕭千絕皺眉:“可這四件事根本不一樣。一個是記憶被抹,一個是祭壇自動開啟,一個是做夢,一個是集體畫畫。怎么可能是同一手法?”
“因為媒介相同。”洛九璃合上古卷,抬頭看他,“每一次,都有活人作為接收端。北境村民重復一句話,東海漁村聽見一句低語,荒漠守夜人畫出一幅圖——這些都是被灌入的內容,不是自發產生。”
蘇硯接道:“就像廣播,信號發出去,有人接收,就會留下痕跡。他們不需要控制所有人,只要找到能共鳴的個體,就能把信息種進去。”
“所以你在等第四條。”蕭千絕看向他手中晶石,“你早就猜到還會發生。”
“我只是不確定他們會用什么方式。”蘇硯握緊晶石,“如果只是零星異象,可能是殘余勢力作亂。但四次事件,四種形式,卻都指向同一個意象——門。這就不是偶然了。”
洛九璃忽然伸手,抓了一把沙子撒在沙盤上,然后以指為筆,沿著四個點連出線條。當最后一筆落下時,沙粒竟微微浮動,自行排列成一個四角對稱的結構。
“這不是普通的定位陣。”她低聲說,“是封印陣的雛形。四象鎮位,中央聚引。他們在布一個局,等某個東西回來。”
蕭千絕盯著那圖案,臉色漸漸沉下來:“你是說,這些事不是為了破壞,而是為了迎接?”
“不是迎接。”蘇硯看著自己掌心,“是喚醒。‘歸途將啟’不是歡迎詞,是倒計時。”
他抬起手,逆命刻印在火光下泛著微光。那道從未亮過的暗紋,此刻正隨著晶石的震動輕輕跳動,仿佛回應著遠方的召喚。
洛九璃注意到他的動作,目光一頓:“你的刻印……也在共鳴?”
“不只是共鳴。”蘇硯閉了閉眼,“我能感覺到,那扇門的位置,就在這個陣的中心。而我的刻印里,有通往那里的路徑。”
蕭千絕猛地抬頭:“你別告訴我你要去。”
“我不去。”蘇硯搖頭,“但現在我們必須弄清楚,是誰在操控這一切。天機閣失傳的‘影引術’,幽冥殿覆滅后的殘局,還有那些本不該再出現的古法——背后一定有一股力量,一直在暗處串聯這些事。”
洛九璃沉默片刻,忽然從懷中取出一枚冰藍色的小匣,將玉符放了進去,再封死。“我不會再傳任何消息。如果有人在監聽我們的通訊,那就讓他們以為我們還在休整。”
“我們也不能主動查。”蘇硯補充,“一旦暴露我們在追蹤,他們就會改變節奏,甚至提前啟動下一步。”
“那你打算怎么辦?”蕭千絕問。
“等。”蘇硯將晶石放在沙盤中央,“保持接收狀態,不回應,不追查,讓他們繼續發。每一條新消息,都是線索。我們要做的,是把這些碎片拼起來,看清他們的規則。”
洛九璃點頭:“我可以調取古卷中的對應記載,比對每一次事件發生的時間、天地氣息變化、受害者特征。如果有規律,一定能找出來。”
“我來負責外圍情報。”蕭千絕拍了拍刀鞘,“蕭家在各地還有暗線,雖然不能明面調動,但我可以私下聯系幾個可信的人,讓他們留意類似事件,不記錄,只傳遞。”
三人各自落位,圍坐在沙盤四周。
蘇硯取出隨身攜帶的一塊空白晶板,開始逐條錄入四起事件的關鍵信息。他將時間、地點、表現形式、共通詞匯一一列出,然后在中間寫下“門”字。
洛九璃則翻開古卷,一頁頁對照刻文與氣機記錄。她的手指不時停頓,在某些古老符號上反復摩挲,像是在確認某種記憶。
蕭千絕背靠石壁,取出一枚微型傳訊符,在掌心寫了幾個字,隨即捏碎。符紙化作灰燼,隨風飄散。
營地陷入安靜,只有晶石偶爾震動的聲音打破沉寂。
過了約莫半個時辰,洛九璃忽然抬頭:“三次事件的發生時刻,都在子時三刻。第四次也是。”
“精確到一刻鐘?”蘇硯看向她。
“更準確地說,是天地交接的那一瞬。”她指尖劃過紙面,“陰盡陽生,氣機最弱也最易滲透。選這個時間點,不是隨意為之,是為了避開天地自愈之力。”
蘇硯迅速在晶板上標注時間點,隨即發現另一異常:“四起事件中,受害者人數都是七人。”
“北境七個村民,南疆七個守壇人,東海七個漁民,荒漠七個守夜人。”蕭千傳說,“七,是古儀式中最常見的獻祭數。”
“不是獻祭。”洛九璃糾正,“是錨點。七個意識同時接收同一信息,才能形成穩定的信號回路。少一個,信號就會斷裂。”
蘇硯盯著晶板,忽然意識到什么:“所以他們不是隨機選人。他們需要能承受刻印波動的體質,否則根本撐不到接收完成。”
“也就是說,這些人……”蕭千絕聲音低了下來,“是被篩選過的。”
“幕后之人不僅知道如何操作‘影引術’。”蘇硯緩緩站起身,“還掌握著識別適配者的方法。這不是臨時起意,是長期布局。”
洛九璃合上古卷,眼神冷峻:“能同時具備這兩項能力的,不會是散修,也不會是普通宗門。只有一個可能——有古老的組織仍在運作,而且從未真正消失。”
“天機閣?”蕭千絕問。
“不。”洛九璃搖頭,“如果是天機閣,不會用禁忌之術。這更像是……從天機閣偷走東西的人,在用自己的方式重建體系。”
蘇硯低頭看著沙盤,四點已連成陣型,中央空缺的位置仿佛一張嘴,等著被填滿。
他伸手,在中央畫了一個門的輪廓。
就在那一瞬,掌心的刻印猛地一燙,那道暗紋終于亮了一下,隨即熄滅。
三人同時抬頭,彼此對視。
火光搖曳,映在他們臉上,誰都沒有說話。
蘇硯緩緩收緊手指,將晶板攥進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