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境的風從塔外灌進來,帶著沙粒拍在石壁上,發(fā)出細碎的響。蘇硯站在守望者之塔底層的兵器架前,手指一寸寸擦過腰間的刻印短刃。刀柄微涼,紋路清晰,沒有一絲裂痕。
蕭千絕蹲在角落的靈能箱旁,雷矛橫放在膝上。他擰開矛柄底端的封蓋,往里注入一顆新充能的雷晶。咔的一聲輕響,矛尖閃過一道紫光,隨即熄滅。他皺了皺眉,又試了一次,紫光亮得更久些。
“充能波動。”他抬頭,“剛才在池子里充的,現(xiàn)在只剩七成。”
玄月正把三枚菱形晶刺插進護腕的卡槽,聞言站起身,走到他旁邊。她沒說話,伸手按在雷矛中部的符文環(huán)上,左手指節(jié)一緊,晶刺順著經(jīng)脈微微發(fā)亮。片刻后,她松手:“地脈殘留的干擾還在,不是你充得不夠,是能量被吸走了?!?
“吸走?”蕭千絕冷笑,“誰在偷雷靈力?”
“不是人。”玄月?lián)u頭,“是地縫里的空吸層?;揖€荒道的地脈斷層帶,天生會吞靈力。你充得再滿,走一半就廢?!?
洛九璃從內(nèi)室走出來,手里拎著一只銀色小匣。她把匣子放在地上,打開,一層細沙緩緩溢出,在雷矛周圍圍成一個圈。沙粒貼著符文環(huán)滾動,最后停在幾個節(jié)點上,微微發(fā)顫。
“加一層銀沙屏蔽。”她說,“能鎖住八成能量,撐到第二個記號點?!?
蕭千絕沒再說話,把雷晶重新封好,矛身收回背后。玄月蹲下,從行囊里取出一塊晶核,塞進屏蔽環(huán)的接口。洛九璃指尖輕點,銀沙纏上接口,凝成一道密紋。
蘇硯走過去,掌心貼在雷矛尾端。殘紋微動,一道暖流順著經(jīng)脈滲入矛身。紫光重新亮起,穩(wěn)定下來。
“夠了?!彼f,“能用就行?!?
玄月站起身,甩了甩護腕,確認晶刺穩(wěn)固。她看向蘇硯:“你那三道紋,還跳嗎?”
“不跳了?!碧K硯收回手,“但一直熱著,像貼著一塊溫鐵?!?
“那就沒被動過。”玄月點頭,“它要是被人牽著走,你會知道?!?
蘇硯沒接話,轉(zhuǎn)身走向墻邊的物資臺。他拿起一只水囊,晃了晃,確認滿的。又檢查了干糧包、應急符紙、隱息斗篷。每樣東西都按昨晚定的位置放好。
洛九璃走過來,遞給他一枚銀沙符牌:“貼身帶著。一旦失散,我能順著沙流找到你?!?
蘇硯接過,塞進內(nèi)衫。符牌貼上皮膚的瞬間,微微發(fā)燙,隨即適應。
“你呢?”他問。
“我留一份在塔里?!彼f,“雙線共鳴,不怕斷?!?
蕭千絕背起行囊,拍了拍腰間的雷矛卡扣:“走暗線,不碰預警帶,不觸發(fā)殘陣。到了第二個節(jié)點,等信號再動。”
“信號怎么認?”玄月問。
“銀沙逆燃。”洛九璃說,“我設(shè)的記號,遇靈力會從灰變紅。你們看到紅光,就是我能接應?!?
“要是沒光呢?”玄月看著她。
“那就別動?!甭寰帕曇魶]變,“等我來找你?!?
蘇硯把斗篷披上,兜帽拉低。他抬頭看三人:“我們是去查東西,不是去打架。誰暴露,誰拖后腿,誰負責?!?
沒人出聲。
“信不在我們手里。”他說,“送信的也不知是誰。但我們得比他更快,更穩(wěn),更安靜。他怕暴露,我們就藏得更深。他不敢動我,我就偏要走到他藏的地方?!?
玄月嘴角動了動:“你倒自信?!?
“不是自信。”蘇硯攤開掌心,殘紋靜靜流動,像燒到一半的炭火,“是它認路。我只要不松手?!?
蕭千絕哼了一聲:“那你可別摔跤?!?
“摔了你也得扛著?!毙屡牧讼滤绨?,“你雷矛充得最滿,背最沉。”
洛九璃檢查完最后一只符匣,合上蓋子:“都齊了?!?
蘇硯點頭,走向塔門。門開的瞬間,風猛地撞進來,卷著沙塵撲在臉上。外面天色灰黃,烏云壓在遠處山脊上,沒散。
四人站成一排,影子被風拉得歪斜。
“走哪邊?”玄月問。
“灰線。”蘇硯邁步,“從斷層帶穿過去。”
風更大了,沙粒打在斗篷上,噼啪作響。洛九璃抬手,銀沙從袖中飛出,在前方鋪出一道微光路徑。沙流貼地而行,像一條活的線,切開風幕。
蕭千絕跟上,腳步穩(wěn)。玄月走在最后,回頭看了眼守望者之塔。塔頂?shù)钠卟使庵€在,但被云層壓得模糊。
蘇硯走在中間,掌心貼著短刃刀柄。殘紋的熱度順著手指往上爬,不急,不斷。
他最后回望了一眼塔頂。
然后轉(zhuǎn)身,腳步落下。
五道影子在沙地上拉長,順著銀沙光路前行。風在背后推著,沙塵追著腳印,很快掩去痕跡。
玄月突然停下,從行囊里抽出一張隱息符,貼在蕭千絕后領(lǐng):“你體內(nèi)的雷靈力太沖,走久了會漏?!?
蕭千絕皺眉:“你早不說?”
“現(xiàn)在說也不晚。”她又貼了一張在自己肩頭,然后看向蘇硯,“你呢?要貼嗎?”
蘇硯搖頭:“不用。它現(xiàn)在很安靜。”
“那是因為還沒進斷層帶?!彼f,“等你腳底下開始塌,它就該醒了?!?
蘇硯沒反駁。他抬起手,掌心對著風。殘紋微微一亮,隨即沉下。
“它知道要干什么?!彼f。
洛九璃走在前頭,銀沙不斷從袖中溢出,補在路徑斷裂處。她的步伐沒變,但呼吸略沉。這種長距離鋪沙耗神,撐不了太久。
“還能撐多久?”蕭千絕問。
“六個節(jié)點?!彼f,“再遠,就得靠你們留記號?!?
“夠了?!毙抡f,“我們每兩個節(jié)點埋一次晶刺,你能收到?!?
蘇硯突然抬手,示意停下。
三人立刻靜立。
他低頭,掌心貼地。殘紋跳了一下,很輕。
“下面有動靜?!彼f,“不是地脈,是空吸層在動。像……呼吸?!?
玄月單膝跪地,左手按在沙面。晶刺從指尖延伸,刺入地縫。幾秒后,她收回手:“斷層在收縮。再晚半個時辰,這條路就塌了?!?
“那就走快點?!笔捛Ы^往前邁步。
銀沙路徑在前方延伸,光色微弱但不斷。風從側(cè)面襲來,差點掀開蘇硯的兜帽。他抬手按住,繼續(xù)前行。
洛九璃的銀沙突然抖了一下,路徑中斷了一瞬。
“怎么了?”玄月問。
“有東西在干擾?!甭寰帕О櫭?,“不是靈力,是……結(jié)構(gòu)震動。像下面有人在挖。”
“挖?”蕭千絕冷笑,“誰會在斷層帶下面挖?”
“不知道?!彼匦路€(wěn)住銀沙,“但路徑還能通。走。”
蘇硯走在最前,掌心殘紋的熱度沒變。他沒再說話,腳步加快。
五道身影順著光路前行,風沙在背后合攏。
玄月突然低聲說:“我們真能比送信的更隱蔽?”
蘇硯沒回頭。
“能。”他說,“因為我們不怕被發(fā)現(xiàn)。我們就是要讓他們知道——我們來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