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心的光點驟然一顫,蘇硯的指節猛地繃緊。那粒深埋于逆命紋中心的星核仿佛被什么無形之物觸碰,竟在皮膚下縮成一點寒芒,隨即反向震出一道細微裂響,如同冰層初裂。
他瞳孔微縮,逆命紋自發流轉,在掌心勾勒出一道環形封線,將外泄的氣息死死鎖住。幾乎同時,洛九璃袖中玉牌發出一聲低鳴,她未抬頭,指尖已按在石臺邊緣,一縷刻印之力滲入地脈。
“有回流。”她聲音壓得極低,“東域方向,三息前有黑暗能量逆向攀附過信道。”
蕭千絕冷哼一聲,右手搭上刀柄,左臂舊傷處泛起一陣青灰。他閉目片刻,眉心刻印微亮,感知沿著家族陣圖延伸出去,旋即睜眼:“北境節點震顫過一次,不是自然波動,是有人在試探陣眼。”
三人目光交匯,無需多言。
蘇硯緩緩收回手,掌心紋路仍隱隱發燙。他盯著自己指尖,那里殘留著一絲極淡的暗痕,像是被某種力量擦過。方才那道星核之光沖天而起時,確有一瞬的遲滯——不是來自內部,而是空間本身產生了扭曲。
“他們看見了。”他說。
話音未落,高臺邊緣的空氣忽然扭曲,玄月的身影從一縷暗霧中凝實,肩頭衣料焦黑一片,像是被火舌舔過。她未站穩,便抬手甩出一枚殘符,符紙落地即燃,化作一圈波紋擴散開來。
“南荒三處聯絡點,兩處斷訊。”她語速極快,“我趕到時,只撿到這個——它本該在我離開前持續共鳴。”
蘇硯俯身拾起殘片,指腹撫過邊緣焦痕。這枚符是他親手封入星核之力的三枚之一,材質特殊,除非主動引爆或被高等刻印之力強行破解,否則不會自毀。而現在,它的核心陣紋已被某種腐蝕性能量從內部瓦解。
“不是斷訊。”洛九璃蹲下,指尖輕點殘符斷面,“是被吞噬了。有人截取了信號,還試圖逆向追蹤能量源。”
蕭千絕冷笑:“那就讓他們查。查到頭顱撞上鐵壁為止。”
“他們不會撞。”蘇硯站起身,目光投向遠方天際,“他們會繞路,潛行,滲透。我們點亮了烽火,但也暴露了位置。”
話音落下,地面忽然傳來一陣沉悶震動。不是來自腳下,而是更深的地底,仿佛某種龐然之物在封印中翻了個身。
——
幽冥殿,黑淵大殿。
九根石柱環繞中央祭壇,刻滿倒生符文。夜無殤立于壇前,雙手負后,黑袍無風自動。殿頂懸著一顆灰白眼球,瞳孔深處映出大陸五大地脈的虛影,其中三處正泛起微弱金紅波紋。
“三日前,東域祖碑亮起青銅光柱。”一名長老開口,聲音干澀如砂石摩擦,“北境鐵旗臺升起赤焰令旗,南荒亦有幽藍符印浮現。刻印網絡出現集體共振,頻率與上古神契殘波一致。”
另一人接道:“蘇硯掌心星核之力外放,雖短暫,但已足夠穿透虛空屏障。蝕影之眼捕捉到能量軌跡,源頭指向封印之地。”
殿內一片死寂。
夜無殤終于轉身,目光掃過眾人:“他們開始集結了。”
“正該靜觀其變。”右首長老沉聲道,“此刻出手,等于宣告計劃暴露。我們尚未完成七祭陣,蝕命之源僅喚醒三成。”
“等?”夜無殤冷笑,“等他們集齊五域之力,等天機閣余孽重新連通神紋網絡?等蘇硯徹底掌控星核,成為真正的神契之始?”
他抬手,掌心浮現出一段殘破影像——正是蘇硯釋放星核之光的瞬間,那道金紅光芒直貫云霄的畫面被蝕影之眼完整記錄。
“你們看見了什么?”他問。
無人應答。
“我看見的是逆轉的開始。”他聲音漸冷,“封印松動不是一年兩年的事,而是從他覺醒逆命紋那一刻就在發生。現在,他主動引動星核,等于向整個大陸宣告神契未斷。再拖下去,不是我們在操控局勢,是命運在反噬我們。”
左首老者緩緩睜眼:“你想如何?”
“清除關鍵節點。”夜無殤踏前一步,體內幽冥刻印驟然亮起,黑氣纏繞手臂,直沖天靈,“東域學府掌握傳承記憶,北境戰盟掌控軍陣聯動,南荒獨刻族能感應地脈異動——這三個支點,必須斬斷。”
“不可。”殿主終于開口,聲音如自九幽傳來,“封印之地不可擾動,這是鐵律。你可調三殿死士,監控五大地脈節點,但——”
“但不得擅自進攻封印之地。”夜無殤接完,嘴角揚起一絲譏諷,“我明白。”
他轉身離去,黑袍翻卷,留下一句低語:“可若他們自己送上門來……規矩,就不算規矩了。”
——
封印之地邊緣,巖層深處。
玄月貼著石壁潛行,暗息如絲,纏繞指尖。她剛避開一道橫貫地底的裂縫,忽覺腳下一沉。低頭看去,地面刻印竟在緩慢蠕動,紋路扭曲變形,正從原本的古老陣圖逐漸演化成另一種結構。
她迅速后退,卻見裂縫中滲出一縷黑霧,貼地蔓延,所過之處,刻印紋路盡數轉為暗紫,且開始有節奏地收縮擴張,如同呼吸。
她屏息凝神,悄然靠近,指尖凝聚一絲暗息探出。
黑霧驟然暴起,如活物般撲來。
她疾退,袖中短刃劃出三道弧光,將霧氣斬斷。可斷口處并未消散,反而分裂成兩股,繼續追擊。她咬牙,掌心拍地,引爆預先埋下的幻符,借著氣浪翻身后躍,終于退回高臺。
“那些刻印……”她喘息未定,指向地底,“在動。它們在模仿逆命紋的流轉方式。”
蘇硯神色一凝,掌心逆命紋忽然微微發燙。他低頭看去,發現紋路邊緣竟有極細微的共鳴波動,像是被某種同源之力牽引。
洛九璃蹲下,將玉牌輕按在石面。片刻后,她抬起頭,聲音低沉:“不只是模仿。他們在解析你。通過截獲的星核波動,反向推演逆命紋的構造邏輯。”
蕭千絕冷笑:“想學?等他們學會,墳頭草都三丈了。”
“但他們已經在做了。”蘇硯盯著自己掌心,“這說明,他們不僅察覺了我們,還在研究如何對抗我。”
風忽然停了。
天際烏云聚攏,不見雷鳴,卻有低沉嗡鳴自地底傳來。高臺四周的刻印陣開始輕微震顫,紋路明滅不定。
蘇硯緩緩抬起手,掌心光點再度浮現,微弱卻穩定。他正要開口——
光點突然劇烈跳動,逆命紋深處傳來第二聲“咔”,比之前更清晰,更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