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珠懸在指尖,微顫不止。
蘇硯的羅盤仍高舉過頭,逆命紋自脖頸蔓延至耳側,裂痕深處滲出的血珠順著下頜滑落,在鎖鏈斷裂處砸出一聲輕響。那道半透明的身影靜立原地,面容隱在光暈之中,唯有唇角似有若無地抽動了一下。下一瞬,它抬起了手。
沒有預兆,沒有能量波動,空間如紙張般被撕開一道細長裂口,直逼蘇硯心口。他瞳孔驟縮,身體尚未反應,掌心“啟”字虛影已自行燃起,銀灰紋路暴起,形成一層薄如蟬翼的屏障。攻擊撞上屏障的剎那,蘇硯感到胸口一沉,仿佛被千斤重錘砸中,雙腳在巖面上拖出兩道深痕。
洛九璃雙指并攏,心口銀針殘血未干,她咬破指尖,一滴血珠彈出,在空中劃出弧線,落于地面刻印交匯點。五道銀光自她袖中射出,交錯成網,瞬間凝成半透明刻印墻,橫亙于四人之前。墻身剛成,那道無形攻擊已穿透蘇硯的屏障,轟然撞上墻體。
刻印墻劇烈震顫,裂開三道縫隙,蛛網狀紋路迅速蔓延。洛九璃喉頭一甜,卻強行壓下,雙手猛然下壓,引動天機九轉印最后一重禁制。墻體未碎,但眾人已被震退十步,蕭千絕刀尖點地,才穩住身形。玄月踉蹌后退,掌心血霧翻涌,玉瓶碎片在袖中發出低鳴。
“它在攻擊。”蕭千絕低聲道,祖紋在胸口微微發燙。
洛九璃盯著那道身影,目光落在刻印墻的裂痕上——其中一道裂紋呈銀灰色,邊緣泛著暗金微光,與蘇硯逆命紋的紋路幾乎一致。她指尖微顫,未言,只將一枚銀針刺入自己腕脈,壓制體內翻騰的氣血。
蘇硯緩緩放下羅盤,指節因用力而發白。方才那一擊,速度遠超感知,若非逆命紋自發防御,他早已斃命。他抬頭,正對那道身影空洞的雙眼,聲音沙啞:“你到底是誰?”
身影未答,也未動。
三息后,它轉向蕭千絕。
掌心輕按,空中凝出一道黑色刻印鎖鏈,鏈身扭曲如蛇,直鎖心脈。蕭千絕瞳孔一縮,祖紋驟然灼熱,他本能地催動血脈之力,試圖以家族秘法反向震開鎖鏈。可那鎖鏈未被阻滯,反而加速逼近,鏈環上倒置符文旋轉,釋放出一股牽引之力,將他體內刻印之力向外抽離。
玄月一步踏出,舌尖咬破,一口精血噴出。血霧在空中凝成符文,與那鎖鏈相撞,發出刺耳摩擦聲。她雙掌合十,血霧化作引線,強行切入鎖鏈與心脈之間的感應通道。反噬之力瞬間涌入,她經脈如被刀割,臉色瞬間慘白。
鎖鏈停滯一瞬。
那道身影指尖微動,懸在它指尖的血珠劇烈震顫,仿佛受到某種干擾。玄月趁機后撤,腳步虛浮,雙膝一軟,跪倒在地。玉瓶碎片從袖中滑落,貼在巖面,發出低沉嗡鳴。
“……祭主……不可逆……”她嘴唇微動,聲音幾不可聞。
蘇硯聽見了。不是通過耳朵,而是逆命紋在皮下震顫,將那句話直接送入神識。他瞳孔一縮,正欲上前,卻見那身影已再次抬手。
這一次,攻擊目標是他。
洛九璃銀針再出,三枚連環射出,在空中交織成陣,試圖截斷攻擊路徑。可那力量無形無質,穿陣而過,直逼蘇硯面門。他側身閃避,左臂仍被擦中,皮肉翻卷,鮮血迸出。他咬牙將羅盤插入地面,掌心“啟”字虛影猛然擴散,引動地下殘余封印之力,形成環形震蕩波,向外推去。
震蕩波觸及身影,它身形微晃,長發稍散,頸側一道極細刻印在光影交錯中一閃而過——形如斷裂鎖鏈,筆畫扭曲,卻透出古老禁制的氣息。
蘇硯在羅盤反光中瞥見那一瞬。
他未及細想,那身影已再度逼近。三息停頓,規律如鐘擺。每一次攻擊前,它都靜立不動,仿佛在觀察,在評估。第三次出手時,力量陡增,洛九璃的刻印墻瞬間崩解,碎片如刃,割破蘇硯左臂傷口,血流不止。
“它在適應。”洛九璃沉聲,抱起昏迷的玄月后撤,同時將一枚銀針刺入蘇硯肩胛,針尖帶血,直抵逆命紋核心。紋路震顫稍緩,裂痕不再蔓延。
蕭千絕持斷刀立于前方,刀身橫于胸前,祖紋光芒隱現。他盯著那道身影,聲音低沉:“它不是封印的殘念,它是活的。”
蘇硯握緊羅盤,指節因用力而泛白。逆命紋在皮下灼燒,卻不再失控。他低頭看那插入巖層的羅盤,指針仍指向地下,紋絲不動。鎖鏈斷裂處,血珠仍懸在那身影指尖,未落,未散。
“它在等什么?”他問。
無人回答。
那身影緩緩抬起雙手,掌心相對,空中浮現出一道扭曲刻印,形似“封”字,卻筆畫倒置。刻印未成,能量已開始凝聚,壓迫感如潮水般涌來。洛九璃將玄月安置在后方,指尖再抹心口殘血,銀針重新布陣。蕭千絕刀鋒微抬,祖紋與刀身共鳴,準備迎擊。
蘇硯站在最前,羅盤未拔,左手按在巖面。逆命紋自肩胛蔓延至指尖,銀灰光芒與地下脈動隱隱呼應。他能感覺到,那道身影的力量,并非純粹的敵意——其中夾雜著某種熟悉的波動,仿佛來自逆命紋的源頭。
三息停頓。
身影雙掌合攏,倒置“封”字刻印猛然壓下。
洛九璃刻印陣光華暴漲,蕭千絕刀氣橫斬,蘇硯引動羅盤震蕩,三人之力再度匯聚。能量碰撞的瞬間,巖層崩裂,碎石飛濺。蘇硯感到逆命紋深處傳來一陣劇痛,仿佛有什么東西在撕裂他的記憶。
那身影在強光中微微晃動,長發散開一瞬,頸側刻印再次顯露——斷裂鎖鏈,末端纏繞著一道極細的銀灰紋路,與逆命紋如出一轍。
蘇硯瞳孔驟縮。
他終于看清了。
那不是傷痕。
那是刻印的烙印,是某種契約的標記。
身影緩緩抬頭,光暈散開剎那,蘇硯看到了它的整張臉——蒼白,無瞳,唇角微揚,仿佛在笑。
玄月的血珠,終于落在了它的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