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光炸裂的瞬間,蘇硯的鐵錘脫手飛出,嵌入石壁,震得碎石簌簌落下。他雙膝跪地,喉嚨一甜,一口血涌上唇角。掌心的逆命紋劇烈抽搐,明滅如殘燭,經脈中的熱流幾近枯竭。他抬眼,只見守護獸眉心裂痕深處黑霧翻涌,赤目中殺意未減,反而因劇痛愈發狂暴。
巨獸四肢猛蹬,地面崩裂,直撲而來。洛九璃銀針釘地,殘破屏障勉強撐起,卻被一爪轟然擊碎。她踉蹌后退,左臂針匣裂開,三根銀針斷裂,血順指尖滴落。蕭千絕斷刀拄地,火流早已熄滅,肩頭被獸尾掃中,肋骨處傳來鋸齒般的鈍痛。他咬牙撐起,卻被余波掀翻,重重摔在墻角。
玄月靠在石壁上,玉瓶滑落,瓶身裂痕中最后一絲光流微弱閃爍。她眼皮沉重,意識如風中殘燼,只依稀聽見獸爪踏地的轟鳴。瓶中氣息逸散,守護獸鼻腔噴出灼熱黑霧,攻勢愈發兇狠。
蘇硯撐地欲起,手臂一軟,幾乎伏倒。他盯著墻壁,目光掠過那些古老刻印——它們正隨戰斗余波微微震顫,紋路中似有微弱能量流動。剎那間,石碑上的字浮現腦海:“刻印非止封印,亦為引源之鑰。”
他猛然一震。
那紋路……不是死物。它們在響應戰斗的震蕩,在共鳴。
他掙扎起身,以鐵錘為支,踉蹌靠近左側巖面。一段弧形刻印映入眼簾,末端彎曲的角度,竟與他逆命紋收尾處完全一致。掌心紋路隨之輕顫,一股微弱的牽引感自巖面傳來。
“不是封印……是鑰匙。”
他抬手,將逆命紋按向刻印交匯點。指尖觸壁的剎那,巖面微光一閃,隨即黯淡。可就在那一瞬,他掌心傳來一絲暖流,如冰河初融。
可行。
他咬破舌尖,鮮血噴灑于刻印節點。血珠滾落,滲入紋路縫隙。巖面光芒再起,比先前明亮半息,隨即再度熄滅。但這一次,暖流更清晰,逆命紋竟微微鼓動,似有回應。
“它在動。”他低語。
洛九璃抬頭,目光掃過巖壁,瞳孔微縮。她雖神識受損,仍能感知能量波動。那刻印的震顫,并非被動響應,而是有節律的脈動,如同沉睡的脈絡被喚醒。
蕭千絕喘息著爬起,抹去嘴角血跡:“你想靠石頭打贏它?”
“它不怕刀劍。”蘇硯盯著守護獸,聲音沙啞,“但它剛才——它避開了光。”
眾人一怔。
回憶浮現:金光炸裂時,守護獸曾短暫遲滯,眉心裂痕中黑霧潰散,動作僵了一瞬。那不是痛覺,是本能的排斥。
“這刻印……能傷它。”蘇硯抬手,鐵錘重重敲擊地面。掌印區域光紋應聲而起,震蕩波擴散,墻壁上所有刻印齊齊一震,光芒如河,流轉不息。
洛九璃眼神驟變:“這不是普通遺跡紋路……這是‘引靈陣’的變體。”
“什么陣?”蕭千絕皺眉。
“天機閣禁術。”她聲音極輕,“以地脈為引,刻印為橋,匯聚天地之力。若能激活,足以鎮壓神獸。”
“可我們現在連站都站不穩,怎么激活?”蕭千絕冷笑,“你讓我拿血去喂它?”
“不是你。”蘇硯盯著他,“是我們所有人。”
他環視三人:“它不怕刀劍,不怕火,不怕封印。但它怕光——怕這刻印的力量。我們打不倒它,但刻印能。只要我們能連上它,就能反制。”
“代價呢?”洛九璃盯著他,“引靈陣需以命為契,稍有差池,反噬之力足以焚盡神識。”
“現在不試,等它破了屏障,我們就連試的機會都沒了。”蘇硯握緊鐵錘,指節發白,“它在等我們耗盡最后一絲力氣。我們不動,就死在這里。”
玄月忽然抬頭,眼神渙散,卻用力撐起身體。她指尖顫抖,指向玉瓶:“瓶……不是鑰匙……是鎖……”
眾人一震。
“鎖?”蘇硯看向她。
她嘴唇微動,聲音幾不可聞:“它……在等鎖打開……但一旦開……它就……不是它了……”
話未說完,她頭一偏,昏死過去。
蘇硯盯著玉瓶,又看向守護獸。它正用利爪瘋狂撞擊屏障殘骸,黑霧從眉心裂痕中溢出,纏繞四肢。它不是在進攻——它在掙脫什么。
“它被鎖住了。”蘇硯低聲道,“和瓶中之物一樣。”
洛九璃猛然醒悟:“所以它怕這刻印——不是怕力量,是怕被重新封印。”
“那就封它。”蘇硯轉身,鐵錘砸向地面,掌印區域光紋再起,“我們不需要殺死它,只需要壓制它,爭取時間。”
“怎么連?”蕭千絕咬牙,“你剛才試了,血不夠。”
“一個人不夠。”蘇硯抬頭,“但四個人的血,四個人的刻印之力,或許夠。”
“你瘋了?”蕭千絕怒視,“你以為這是兒戲?引靈陣一旦失控,我們全都會被抽干!”
“那你有更好的辦法?”蘇硯直視他,“還是你想死在這里?”
蕭千絕沉默。
洛九璃緩緩抬起手,指尖劃破掌心,血珠滴落:“我信他。”
血珠滲入地磚,掌印區域光芒微閃。她抬頭:“引靈陣需四象節點,我們四人,正好。”
蕭千絕看著她,又看向蘇硯,終于咬牙:“我只信這一次。”
他割破手掌,血滴落地。掌印區域光芒稍盛。
蘇硯將鐵錘插地,掌心逆命紋對準墻壁刻印:“等我引動主陣,你們立刻將血注入地面節點。記住——不是攻擊,是連接。我們要的不是爆發,是共鳴。”
他深吸一口氣,將掌心按向巖面。
逆命紋轟然燃燒,金灰光芒自掌心爆發,涌入刻印。巖面紋路逐段亮起,如沉睡的河脈被喚醒。整個石室開始震顫,墻壁刻印接連響應,光芒如潮水般蔓延。
守護獸猛然抬頭,赤目鎖定蘇硯。它發出低吼,不再攻擊屏障,而是轉向墻壁,利爪狠狠抓向刻印區域。
“它要毀陣!”洛九璃疾呼。
蘇硯怒吼:“現在!”
洛九璃、蕭千絕同時將血注入地面節點。玄月雖昏,蘇硯抓起她手腕,將她的血引向最后一個點位。
四股血流交匯,掌印區域轟然亮起,光芒沖天而起,直貫石室穹頂。墻壁刻印如活物般脈動,能量如江河奔涌,盡數匯入蘇硯掌心。
守護獸撲至墻邊,利爪撕裂巖面,刻印光芒瞬間黯淡兩處。可就在那一刻,蘇硯掌心逆命紋轟然一震,一股陌生意志再度浮現——不是低語,而是一聲長嘯,如遠古之魂蘇醒。
巖面刻印驟然爆亮。
守護獸被光芒掃中,左爪黑鏈寸寸崩斷,黑霧潰散。它仰頭怒吼,身軀劇烈抽搐,仿佛有東西在體內撕扯。
“它在掙扎!”洛九璃喊道。
“不是掙扎。”蘇硯盯著它眉心裂痕,“是……剝離。”
黑霧自裂痕中被強行抽出,如絲如縷,纏繞刻印光芒。守護獸動作越來越慢,赤目中的殺意逐漸被痛苦取代。
就在此時,蘇硯掌心逆命紋突然劇痛,一股反噬之力自刻印倒灌而入。他悶哼一聲,膝蓋一軟,幾乎跪倒。光芒隨之動搖。
“撐住!”蕭千絕怒吼。
蘇硯咬牙,強行穩住。可反噬越來越強,經脈如被刀割。他明白——單一血脈無法承載全陣,必須有人補力。
他看向洛九璃:“再加一道血引!快!”
洛九璃抬手,正欲割腕——
玄月忽然睜眼。
她一把抓住洛九璃的手腕,聲音沙啞:“別……用血……用瓶。”
她掙扎起身,將玉瓶高舉。
瓶身裂痕中,最后一絲月白光流緩緩滲出,如煙如霧,飄向刻印。光芒觸及光流的剎那,巖面刻印轟然爆亮,反噬之力瞬間被中和。
蘇硯掌心一松,逆命紋恢復穩定。
守護獸發出凄厲嘶吼,黑霧被徹底抽出,身軀劇烈顫抖。它低頭看向蘇硯,赤目中殺意盡退,只剩下一抹……近乎哀求的混沌。
蘇硯盯著它,腦海中那道意志清晰浮現——
“……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