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室的空氣仿佛被剛才那一陣光芒抽空了溫度,墻壁上的符文依舊微微閃爍,像是尚未完全冷卻的余燼。蘇硯緩緩站起身,胸口的刻印不再劇烈跳動,卻隱隱發熱,如同一塊沉睡的烙鐵,在皮膚之下等待著被喚醒。
“淵的意志……”他低聲呢喃,目光落在那塊依舊懸浮在空中的印記碎片上。它比之前更加明亮,似乎感應到了什么,緩緩旋轉起來,投射出一道微弱的光幕。
洛九璃站在一旁,手中玉簡泛起淡淡熒光,她的眼神緊鎖著光幕上的古銘文,嘴唇輕動,逐字辨認:“唯有逆命者,方能承神之意志……但亦將承受命運反噬。”
“命運反噬?”玄月皺眉,指尖輕輕搭在腰間匕首柄上,“什么意思?”
“不是單純的繼承力量。”洛九璃的聲音低沉,“而是要承擔原本屬于‘淵’的命運枷鎖。一旦接受傳承,天地法則會開始修正失衡,施加反制之力。”
沉默蔓延開來,連呼吸都顯得沉重。
夜無殤站在角落,胸口的幽冥刻印微微浮動,黑色紋路如活物般游走。他的目光一直未曾離開那塊印記碎片,眼神復雜得讓人看不透。
“你打算怎么做?”他忽然開口,聲音不大,卻帶著一絲試探。
蘇硯沒有立刻回答,只是緩緩抬起手,掌心朝向那片光影。他能感覺到,那種召喚的力量越來越強,仿佛有一根無形的絲線,正從虛空中拉扯著他。
“我不會成為命運的工具。”他終于開口,語氣堅定,“但如果這條路必須有人走下去,那就由我來。”
話音落下,他邁步向前,伸手觸碰印記碎片。
剎那間,一股強大的吸力從碎片中爆發,蘇硯的身體猛地一震,意識瞬間被拉入一片混沌之中。
眾人臉色驟變。
“他在被吞噬!”玄月低喝,身形一閃便要沖上前。
“別動!”洛九璃攔住她,“這是傳承的關鍵時刻,任何外力都會干擾儀式!”
與此同時,夜無殤的胸口刻印突然劇烈震動,黑色紋路如墨水般擴散,幾乎覆蓋半邊胸膛。他悶哼一聲,單膝跪地,額角滲出冷汗。
“怎么回事?”蕭千絕扶住他,眉頭緊皺。
“淵的意志……排斥幽冥刻印。”夜無殤咬牙道,“但它又……在回應我。”
“你體內的刻印不是單純幽冥殿的產物。”洛九璃迅速翻動玉簡,指尖劃過一行行古老銘文,“它融合了某種不屬于幽冥殿的東西,可能是淵留下的……容器殘痕。”
“容器……”玄月輕聲重復,目光掃過夜無殤,又看向仍在顫抖的蘇硯。
密室內,蘇硯的意識已經徹底****,進入了一片灰白的空間。
這里沒有上下左右之分,也沒有時間流動的痕跡。只有他一個人,漂浮在虛無之中。
前方,一道模糊的身影緩緩浮現。
那是一個身披刻印長袍的人,面容隱藏在陰影之中,只能看到一雙深邃如深淵的眼睛。
“你愿意背負眾生命運,即便萬劫不復?”那個聲音低沉而悠遠,仿佛跨越了無數紀元而來。
蘇硯怔了一下,隨即挺直脊背,直視那雙眼睛:“我不是為了拯救誰才走上這條路。我只是……不想再被命運操控。”
身影沉默片刻,隨后緩緩點頭:“很好。真正的繼承者,不該是救世主,而是敢于打破桎梏的人。”
下一瞬,一道耀眼的光芒從虛空中傾瀉而下,籠罩了蘇硯全身。
劇痛席卷而來,仿佛有千萬根細針刺入骨髓,他的身體劇烈顫抖,意識幾近崩潰。但他咬緊牙關,硬生生撐住這股撕裂感。
“當你站在命運盡頭,你會明白,我為何選擇沉眠。”那道聲音在他耳邊回蕩,隨后逐漸消散。
意識猛然回歸現實。
蘇硯睜開眼,整個人跌坐在地,胸口劇烈起伏,汗水早已濕透衣襟。他抬起手,發現自己的掌心浮現出一道陌生的符文,與夜無殤胸口的刻印隱隱呼應。
“你成功了?”玄月蹲下身,聲音里藏著一絲擔憂。
“一部分。”蘇硯喘息著回答,“淵的意志……只傳給了我一小部分。他說,真正的考驗,還在后面。”
洛九璃看著玉簡上的新銘文,神色凝重:“這段文字說,‘容器覺醒之時,深淵將再度睜開’。”
“深淵?”蕭千絕皺眉,“是指幽冥殿嗎?還是……更可怕的東西?”
沒人能回答。
就在這時,夜無殤忽然劇烈咳嗽起來,胸口的刻印瘋狂涌動,像是要掙脫皮肉一般。他額上青筋暴起,臉色蒼白如紙。
“糟了。”洛九璃迅速取出一枚符紙,貼在他胸口,“他的刻印正在失控,必須壓制。”
蕭千絕立刻配合,雙手結印,一道金光順著經脈流入夜無殤體內。
然而,就在這一刻,夜無殤猛地睜眼,眼中閃過一抹異樣的黑芒。
“你們聽我說……”他的聲音沙啞,卻帶著一種前所未有的冷靜,“我的刻印……不只是幽冥殿的遺產。它是淵留下的另一條路。”
“另一條路?”玄月追問。
“他是容器之一。”洛九璃盯著玉簡,神情復雜,“淵將自己的意志分成兩部分——一部分通過血脈傳承,另一部分則以‘容器’的形式封存于幽冥刻印之中。”
“也就是說……”蘇硯緩緩站起身,目光與夜無殤對視,“我們兩人,才是完整的繼承者。”
兩人之間的符文同時亮起,彼此呼應,空氣中彌漫起一股奇異的能量波動。
“小心!”玄月大喊。
能量波動瞬間失控,整個密室開始震顫,墻壁上的符文忽明忽暗,仿佛隨時可能崩塌。
“快停下!”洛九璃迅速畫出一道鎮壓符文,將其打入地面中央。
符文炸開一圈淡金色的波紋,勉強穩住了狂暴的能量流。
蘇硯和夜無殤對視一眼,皆從對方眼中看到了某種答案。
他們之間的聯系,比想象中更深。
“淵留下這些,不是為了讓我們崇拜他。”蘇硯緩緩開口,聲音堅定,“而是為了讓我們……成為打破命運枷鎖的人。”
話音剛落,密室深處的石碑再次發生變化,一段新的銘文浮現而出:
【當雙脈共鳴,命運終章即將開啟】
密室陷入短暫的寂靜。
遠處,一陣細微的腳步聲傳來,像是有人正悄悄靠近。
但此刻,沒有人回頭。
蘇硯低頭看著自己掌心的符文,緩緩握緊拳頭。
使命,已經落在肩上。
血液從他指縫間滴落,砸在地面上,發出一聲輕微的“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