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林皎燒的稀里糊涂的,她現在在哪里,身邊坐的是什么人,她全然不知道,總感覺自己身上以及腦袋仿佛隨時圍繞著一團炭火。
秦斯然一邊開車一面伸出手去摸她的額頭,手心里的滾燙讓他緊皺的眉頭皺的越發深了。
他喚了一聲,"皎皎。"
而那時候的林皎早已經昏睡過去了,她只感覺那一聲皎皎仿佛帶著她穿越四季往回走,時間變幻莫測。
她變年輕了。
林皎夢見自己還沒有嫁人,父母依舊年輕。
耳邊是別墅外花園里清晨鳥叫聲,林皎起身,外面正是春光明媚,鳥語花香。
她家樓下站著一個人,穿著白色校服的少年,烏黑細軟的碎發上,灑下一片陽光,身姿修長倚靠在她家圍墻外,專注看著一本牛津詞典。
林皎忍不住喊了一聲,秦斯然。
站在圍墻外的少年像是聽見了一般,皺著眉頭看向她,收起手中的書,抬臉道,"斯然哥哥,你又忘記喊哥哥了。"
他糾正林皎的不經意間喊出來名字,林皎忽然間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
樓下的秦斯然顯然像是很多年前一般,在她家樓下等著她一起上學,林皎心里忽然有一股欲望。
她什么都沒想,這么多年,她多么想回到那時候的他們,天真無邪,親密無間。
她多么想.....
林皎從自己房間沖了下來,飛快跑出了客廳,就連保姆端著早餐出來喊她,她都沒注意到。
她將大門一推,樓下的秦斯然站在清晨的晨霧中靜靜的望著她,林皎穿著睡衣不顧一切沖進他懷中。
他穩穩將她抱住,林皎整個人緊緊埋在他懷中,仿佛怕這個夢煙消云散,她明知道是夢,卻希望這個夢可以圓滿她的貪念。
現實中不敢的,她想在夢里實現。
夢是人心欲望,有欲望才會構造成夢。
她抱住他身體,在他懷中哭的淋淋盡致,秦斯然抱住她,她比他矮了很多,抱住他的時候,身高只夠到他胸膛,她帶著哭腔說,"斯然哥哥,皎皎好想你,這么多年皎皎好想你........"
抱住她的秦斯然無奈道,"皎皎,上學要遲到了。"
林皎賴在他懷中不肯離開,秦斯然蹲在她面前,和她平視,望著她水汪汪的大眼睛,眼簾下是晶瑩的淚珠。
他漂亮的手指伸出來在她眼簾下一挑,那滴淚便落在他指尖,"哭什么,真丑。"
林皎縮著小巧的鼻子,嫣紅的唇緊抿住,"斯然哥哥,要是我們都不長大就好了。"
秦斯然面對她這樣的感嘆,揉了揉她烏黑的長發,"你昨天不是嚷著要快點長大嗎?這樣你就可以看很多漫畫書,可以整天賴在游戲廳不回去了,昨天要不是我去游戲廳接你,你都不知道要什么時候才肯回來。"
十五六歲的林皎搖搖頭,她皺著眉頭有些近乎絕望貪戀這一刻,她說,"我不想長大,長大后,我就不能和你在一起了。"
秦斯然覺得今天的林皎很怪,但她的想法一直很怪,他也沒再和她繼續糾纏下去,看她露在睡衣外面的小胳膊小腿的,在四月份寒冷的風中,有些紅。
他嚴肅道,"林皎!你又忘記穿衣服跑出來了,快進去,我等你出來,上學都快遲到了!要是被老師罵了,我不會幫你說情的!"
十七歲的秦斯然與林皎不同校,卻每天堅持送她卻學校,因為他總不放心她獨自上學,林皎一個人上學的時候,若是沒有秦斯然在身旁督促,每次都遲到,不是因為路邊偶爾走過的狗狗吸引了她視線,就是路邊某處小攤旁煎餅果子挽留了住她的小饞嘴。
遲到被嚴厲的老師罵哭了,她總是腫著紅紅的眼睛找他安慰,他又是心疼又是氣。
林皎簡直是他心頭上一塊切了會死不切會疼的心頭肉。
林皎不肯離去,秦斯然用一本火影忍者的全集漫畫騙她回去穿衣服,可是林皎這次卻死也不肯,他有些無奈。
只能親自將她牽進別墅內,她去換衣服的時候,秦斯然坐在她房間看書。
林皎手中拿著校服,咬著唇走到他面前,一副要哭的模樣說,"斯然哥哥,你不要離開,我不想醒來的時候,我們都長大了。"
秦斯然笑著說,"傻瓜,我一直都在。"
林皎深深望著他的面孔,直到確定他是真的存在,她拿著手中的衣服去換衣間。
可夢終究是夢,當林皎一步一回頭步入換衣間,時光再次變換,她聽見耳邊有個人一直是喚著她皎皎,皎皎。
她沉睡在夢中不肯醒來,她想就那樣一輩子,在夢里和秦斯然一輩子。
可當她換好衣服后,去房間找秦斯然,他卻已經不見了。
微風拂起粉紅色紗簾,她絕望蹲在那熟悉的房間,忽然狠狠大哭了起來。
她想,她的青春大概真的走了很遠。
睜開眼后,發現枕頭都是濕的,她眼前迷蒙一片,面前那張記憶中稍顯成熟的臉正皺眉緊緊喚著她。
她有些沒搞清楚情況,輕著聲音說了一句,"斯然哥哥,原來你沒走。"
秦斯然拿毛巾的手一頓,林皎雙手緊緊握住他衣角,此時的她臉色蒼白如雪,神情竟然帶著迷惘。
他已經好多年沒聽他喊斯然哥哥了,秦斯然將她纖細的身體攬入懷中,他輕輕吻著她額際,溫柔呢喃道,"皎皎,斯然哥哥一直在,沒有離開過。"
可懷中病的糊涂的林皎,卻厭厭搖著頭,道,"你是假的,真的秦斯然根本不會這樣和說話,他肯定恨慘了我。"
她說完,苦笑了一下,歪在他懷中半垂的瞳孔里看不到任何一絲光線,仿佛一口沉寂多年的枯井,古井無波。
秦斯然望著她眉目間的一片慘淡,心下的心疼無以復加,他不知道這么多年來,她是怎樣走過來的,當他回國那一天,初次見到眼前淡漠的女子,他甚至懷疑記憶中活潑愛笑的皎皎是不是死了。
他一遍一遍在心里問著自己,眼前的人還是她嗎?
她卻笑得滴水不漏,學著所有女人一般嬌軟喊著他秦總,再也不是斯然哥哥。
他用了兩年時間來消化與自己記憶中完全相反的女子,她....真的變了很多。
他溫柔的摩挲著她眉心的皺褶,低頭認證注視著她眼角滑下的淚痕,"皎皎,你剛才是不是夢到我了。"
她困在他懷中,腦袋擱在他懷中,長長的頭發纏著他胸膛,她說,"我夢見你在我家樓下等我上學,你帶我上樓去換衣服,你答應不走,可是等我換完衣服出來你就不見了,秦斯然,那時候的我們,真是年輕啊,花一樣的年紀。"
秦斯然手心被她體溫燙的生汗,他聲音沉沉道,"是否后悔當年喜歡上了陸毅成。"
懷中的林皎搖搖頭,她說,"不,是我對不起你,我知道你還恨我,秦斯然,我只是想在夢中彌補那些我沒嘗試的,就算我沒有和陸毅成結婚,你和我在一起了,難道就可以保證我們現在的下場就好過我和陸毅成的下場嗎?婚姻就那么回事,換個人結果不一定不一樣,可沒在一起,卻有千百種可能。"
秦斯然笑道,"是嗎?"
一句是嗎?再也別無他話,林皎斜在他懷中并沒有打算起來,她已經清醒了,心內想著就這一次,就貪戀這唯一次,一次過后,他們兩人橋歸橋,路歸路。
放在羽絨被里的一雙手,她身體轉過身,伸出手緊緊環抱住秦斯然的腰,她臉深深埋在他胸口。
秦斯然感覺自己胸口濕濕的,他僵硬著身體沒動,林皎的聲音悶悶從他胸口傳來,"斯然,吻我好么?"
他抱著她動作一直沒有動,林皎埋在他懷中許久,抬起頭來,她目光貪戀的望著眼前的男子,這些年,他氣質越發沉穩內斂了。
陳菀以前一直羨慕她有一位萬能的鄰家哥哥,性格冷清,長得好,家世神秘,下雨的時候,總會早早等在她教師門口等她下課,引的全班女生整節課都沒心思往外看,那時候林皎覺得,依靠在走廊處等她下課的秦斯然,美好到無法用語言形容,滿足小女生一切幻想。
可那時候的他,在她眼里不過只是心中的一片小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