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夢枕一行四人是從廢墟前的一條小路拐進來的,那條名為“將軍胡同”的小路一旁盡是枯竹葦塘, 另一旁則苦水鋪隨處可見的民宅破居。
而這廢墟雖破, 卻有瓦蓋遮擋,而方才那陣雨下得突然又猛烈, 會有其他人來這里避雨也很正常。
只說是不是一方人馬,也不過是因為這里是六分半堂的要地,看任何人在都得小心辨認而已。而來避雨的一方人, 是兩個年輕人,其中一個長相俊秀,衣著寒酸, 帶著一柄被布帛緊緊包裹起來的劍, 不過卻可以看出那柄劍的劍柄是彎的, 這就有點奇怪了;和他相攜而立的另一個年輕人,在年齡上稍微比他大一點,但就相貌來說, 卻是比他要俊美得多,且即使是不得已來這樣的陋室避雨, 這人的神情中似乎還有著半分揮之不去的倨傲。
至于另一方人?
那是一個縮在墻角的老嫗, 衣衫襤褸, 滿頭白發,瑟瑟縮縮地披著旁人丟棄的一條爛氈,看起來就像是老無可依的可憐老婆婆。只是這里是苦水鋪,像她這樣的可憐人并不少,看起來并不足為奇。
蘇夢枕四人進來這處廢墟后, 蘇夢枕和茶花走了進來,師無愧和沃夫子在入口處探看。
茶花的名字雖說很女氣,可他實際上長得甚是高大威猛,而且相貌堂堂,他在陪同蘇夢枕進來后,將屋內已先他們一步前來避雨的三個人都橫掃了一遍,在心里評估他們有威脅與否。
蘇夢枕咳嗽得很厲害,厲害到光是聽他咳嗽,都覺得替他難受的厲害。
茶花想過去替他擦拭被淋濕的衣發,蘇夢枕邊咳嗽邊搖頭。
他已經習慣了。
不,是在死與咳嗽之間,他選擇了咳嗽。
咳嗽總好過死,不是嗎?
他們四人匆匆進來,又不像是該出現在苦水鋪的人士,再加上蘇夢枕這番似撕心裂肺般的咳嗽,只要不是聾子瞎子都得轉過來看上一看的,更何況那兩個年輕人他們既不是聾子,也不是瞎子。帶著那柄有著彎劍柄劍的年輕人名字叫王小石,目前在一家藥堂里當推拿大夫,他收回目光后對著同伴道:“他病得可不輕。”
他的同伴名字叫白愁飛,手中還抱著一堆字畫。這堆字畫倒不是他閑情逸致買來的,又或者作來以閑情逸致的,而是用來賣來糊口的。換句話說,他如今在開封府中也不過是一個沒什么名氣的畫師,在聽了王小石的話后道:“我們也快病了。”
王小石不禁問:“什么病?”
白愁飛回道:“窮病。”
說完兩人相視而笑,白愁飛喟嘆道:“難怪有人說窮會窮死人,再這樣窮下去,別的不說,志便先被消磨掉了。”
王小石感同身受道:“人人都說開封府里臥虎藏龍,如今看來,很多虎都只能臥,許多龍仍在藏。”他從離開師門后,就想來開封府中闖蕩,只因為這里是開封府。雖說期間因為仰慕黃鶴樓的名聲,拐去了一趟黃鶴樓,可他在那里遇到了不好的事,但也遇到了白愁飛這個知己。后來他們結伴來到了開封府,本是想在開封府中闖出名氣來,然而等真的來到開封府后,卻發現開封府是他們想象中的功名的溫床,英雄得志之地不假,但它同樣的還是無名的深淵,能人落魄之處。
單就武功來說,王小石和白愁飛都身懷絕世武功,然而他們偏偏在來開封府半年之久后,仍舊郁郁不得志。
失意之下,更談何金錢呢?
因而兩個人才會有先前那樣的感慨,而在王小石說完沒多久,蘇夢枕終于止住了咳嗽聲,只是他的胸膛仍起伏不已。他一步挨一步地走到了王小石和白愁飛身邊,三人就好像橫一字型排開般,還都不約而同的看著外面的瓢潑大雨。
天色本就暗沉,再加上這瓢潑大雨形成的灰蒙蒙的雨簾,讓本來就昏暗的廢墟顯得越發灰暗。
而雨不僅沒有變小的趨勢,反而下得越發滂沱,加上還有陣陣秋風一同刮過,讓雨簾傾瀉起來,不時的濺進來。
白愁飛這時喃喃自語起來:“好大的雨。”
王小石在旁邊漫不經心的搭腔道:“雨下的好大。”
蘇夢枕凝望著下檐掛落到眼前的雨線,竟也跟著道:“真是場大雨。”
這算什么?
雨逢知己滂沱少嗎?
但不可否認的是,因為蘇夢枕也說起了雨,似乎一下子就真的將三人的關系拉到了一處。白愁飛和王小石對視一眼后,又不禁一同側頭看向了不知什么來歷,但絕對來歷不同尋常的蘇夢枕。
爾后,白愁飛:“!!”
王小石:“!!”
“我差點就被打濕了。”不知什么時候出現的紅衣人這么抱怨著,而他這一語絕對驚醒了“一灘鷗鷺”。
別說轉頭才看到人家存在的白愁飛和王小石,便是在不遠處一面幾乎要塌落的墻垣下看一只螞蟻的茶花,在入口處探勘情況的師無愧和沃夫子,以及那好似貧苦無靠的老婆婆,他們統統都大吃一驚。
先不說那老婆婆,便是連帶王小石和白愁飛在內的五個人,他們個個都是武功絕對是江湖中一流之人,竟是沒有一個人知道這紅衣人是什么時候出現的,又是從哪兒出現的。要知道這并非晴日,外面還下著那么大的雨,而即便是晴日無風,一個人若是想突破金風細雨樓“四無”之二的防線,再讓一直跟在蘇夢枕身邊的茶花毫無察覺,并讓“夢枕紅-袖第一刀”的蘇夢枕都全然沒有意識到地出現,也幾乎是不可能的事。
不,是一定不可能的事。
但如今卻有人辦到了。
這能不讓眾人錯愕不已嗎?
蘇夢枕卻并不覺得意外,他只是稍稍怔了怔,隨后便輕輕搖了搖頭。
茶花,師無愧和沃夫子便收回了手中招式的起勢,但還是忍不住好奇地看了那突如其來的紅衣人一眼又一眼。
差點就被打濕的顧紅袖往破居里面走了兩步,這才偏過頭來用帶著濡慕和無奈的語氣對著蘇夢枕道:“主人,你身體本來就不好,就更不應該淋雨了。”
白愁飛和王小石面面相覷,光是這來無影的功夫,就可以讓這紅衣人在江湖中排到一流去,且他怎么看怎么都不像是會“賣身為奴”的,偏偏他無論神態還是語氣都那么理所當然。
茶花他們也好奇著呢,他們樓主身邊合適出現過這等人物了?
蘇夢枕卻只道:“我在看雨。”
顧紅袖“哦”了一聲,并沒有再和他說什么,反而轉向了茶花他們,一一和他們自然地打過招呼:“你們好啊。”
茶花:“??”
師無愧:“??”
沃夫子:“??”
師無愧是個半邊臉黝黑,半邊臉白嫩的大漢,手中還帶著一把龍行大刀,而沃夫子則是像個賬房先生,雖然他實際上和茶花一樣是蘇夢枕的貼身護衛。作為和楊無邪一樣,能進入蘇夢枕那座七層石塔的心腹,他們同樣不清楚顧紅袖的身份。
不過轉念想想這也不是很奇怪,他們雖然是心腹,但并不代表他們知道樓中的所有事,說不得眼前這位紅衣人是他們樓主另外安排在外的人馬,只如今他們深入到六分半堂的重地來,他們樓主才破例把人叫了過來——他們一時之間也找不到更好的解釋。
此事雨仍舊下個不停,那躲在墻角的老婆婆全身格格地打起了顫,披在身上的破氈也不住地簸抖著。
不過這廢墟中沒有人分出多余的注意力給她,顧紅袖的出現仿佛將所有的視線都引了過去。不僅僅是他那神出鬼沒般的出場方式,還有他身上那抹水紅色在灰暗中也很打眼。
顧紅袖好似并沒有察覺到這一點,他在和茶花他們打過招呼后,目光輕飄飄地看向和蘇夢枕站成一排的白愁飛和王小石。
蘇夢枕才第一次見到王小石和白愁飛,連他們倆的名字都不知道,作為一直跟隨在蘇夢枕身邊的紅-袖刀,顧紅袖理所當然并不認識他們,他也對他們兩人不多感興趣。只不過當他的目光落在王小石那柄和常劍不同的劍柄上時,他的目光就不再那么輕飄飄了,反而變得灼爍生輝起來。
他的眉眼本就凌厲,在灰暗中尤其顯眼,更不用說如今再多三分光亮,直讓被他盯著的王小石頭皮發麻,脊背生寒,讓他很想把手搭到劍柄上。
但王小石并沒有那么做,因為他并不曾從那紅衣人身上感受到任何殺氣。
他只是感受到他流露出的意外之喜,其中還夾雜著一點點激動。
只是為什么啊?
顧紅袖隨手撫了撫身上并不存在的皺褶,所到之處漾起了一片動人的水紅,他沖著王小石那邊道:“你叫什么?”
王小石下意識道:“王小石,大小石頭的小石。”
顧紅袖卻道:“我沒問你。”
王小石:“???”
作者有話要說: 顧紅袖的第一個相親對象←_←
王小石的奇劍挽留:
劍柄占劍身的三分之一長,劍鑲略圓,劍鞘古雅,看不見劍身,但劍柄卻微彎,緣頭呈刀口狀,發出一淡如翠玉的微芒。
乍眼看去,像是一把刀和一柄劍連在一起。
柄是刀,劍本身沒有柄(同時是刀和劍)。
——————————
《說英雄誰是英雄》人物好多好多啊,沒看過原著的大概看不懂,說實話我現在也很糊涂,所以寫這篇很卡,相當卡文,我決定慢慢來,當然還是很需要你們鞭策的/(tot)/~~
附加紅包三十個:
你們怎么看王小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