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他沒有甩開手的意思,寧雪閣這才拉著他往外走。
謝府的奴才見寧雪閣要離開,擔心豐城太守不再履行承諾,于是都焦急地道,“寧大人您一定要快去快回啊!”
寧雪閣沒有理會,只是眉頭緊鎖,抓住裴度的手腕,快步往外走,期間還看了眼他手心的傷口。
血肉翻飛,可見謝無拘是想置她于死地的。
寧雪閣心中暗恨,腳下的步子更急了,裴度以后是要領兵打仗的人,這雙手要是因為救她而廢,那她可擔不起。
幸好她來的時候記著不遠處就有家醫館。
問清裴度手上的傷,于之后的活動無礙,寧雪閣這才徹底的松了一口氣。
她讓裴度在醫館好好待著,自己轉身回了謝府,剛進去她就問豐城太守謝無拘在何處?
他已經被人關進了柴房中,他的丫鬟在院里被打得血肉模糊,看上去已經了無生氣。
寧雪閣在見到她身上的傷口時,腳步微微頓了一下,但很快視線就掠過她,朝著關押謝無拘的方向走去。
柴房的門口守著兩個士兵,謝無拘被踹了一腳,整個人都有些奄奄一息,即便沒有人把守,他也逃不了多遠。
寧雪閣冷著一張臉,抬腳踹開了房門,身后的兩個士兵想要跟上去,卻被寧雪閣一個眼刀生生逼退。
他們只敢在外面守著,還順道關上了房門。
柴房內的謝無拘就靠在柴堆上,整個人看上去更加虛弱。
他在聽到門口動靜的時候,抬眼望去,臉上沒有恐懼,反而對著她挑釁一笑。
寧雪閣在門口站了一會兒,等整理好心情,她才往前邁步,開口說的第一句話是,“你的丫鬟死了。”
謝無拘在聽到這句話之后,也只是愣神了一瞬,陰柔漂亮的臉上未見哀傷,似乎她的死不值一提。
寧雪閣沒有說話,只是靜靜地望著他,幾個呼吸過后,謝無拘忍不住抬頭問道,“是你殺了她?”
寧雪閣嗤笑一聲,“你的臉皮怎么這么厚?既然能問出這種問題,她只是個丫鬟,卻當眾行刺朝廷命官,你以為她還能活?。”
謝無拘沒有一絲愧疚,“若不是因為你,那狗官為了討好你,我的丫鬟也不會就這么死去。”
看著謝無拘油鹽不進的樣子,寧雪閣咬了咬牙,突然加快腳步,朝他走去。
他是最標準的資本家,寧雪閣能看得出來,那個丫鬟愿意配合他,為他豁出性命去,是因為愛慕他。
但對于謝無拘來說,丫鬟只是丫鬟。
寧雪閣抬腳踩在謝無拘的肩膀上,足尖抵在他的喉嚨,讓他被迫仰起頭。
這是一個極具侮辱性的姿勢,一向自傲的謝無拘自然無法忍受,他劇烈掙扎著,但無濟于事,只能用怨恨的目光看著她。
“你知道嗎?我其實是想救你們的,她命如浮萍,我本可以讓她自由,是你將她拖入泥潭。”
“若沒有這一遭,今日她就能出府,或許嫁人生子,雖過著柴米油鹽醬醋茶的普通日子,可終究是保住了一條命。”
“是你害了她!”
謝無拘一張臉由微紅再轉向蒼白,甚至有些烏青,他有些喘不過氣。
但他還是梗著脖子反駁寧雪閣,“她只是個丫鬟,自小跟在我身邊,離了謝府,你以為她真能活得下去?”
“為主殉身才是她最好的歸宿,也不枉我們主仆一場!”
寧雪閣看著病態的謝無拘,突然覺得有些可笑。
笑這個世道,也笑自己太過天真。
或許即便自己給那個丫鬟自由,她也會轉投謝無拘的懷抱,再次為他赴湯蹈火,再次為他送命。
這樣的人死去了,連她一心效忠的主子,都不會為他側目,那她又在惋惜些什么呢?
寧雪閣收回腿,最后在謝無拘的身旁蹲下,她抬手輕輕擦去他嘴角的血跡,“其實我是想殺了你的。”
“但你姐姐唯一的愿望就是讓你活下去。”
她手上突然用力,死死捏住謝無拘的下巴,“你該慶幸我是個信守承諾的人,也足夠看重謝襄,否則在你拿著匕首刺向我的那一刻,你就已經是個死人。”
寧雪閣的聲音帶著前所未有的陰狠,她突然意識到,她的善心和尊重不是什么人都有資格獲得的。
愛心太過泛濫的話,有時候跟圣母沒什么差別,當然這個圣母是貶義詞。
寧雪閣的手緩緩往下,將指尖的血跡擦在謝無拘的衣服上,“我會信守承諾,將你從流放的隊伍中劃掉,但最終去向何方,要看你自己。”
謝無拘低低的笑了起來,“別拿我阿姐當借口,有本事你殺了我呀。”
寧雪閣站起身,從懷中拿出一個戒指,在他面前擺弄著。
在看到那玉扳指的時候,謝無拘的雙眸瞬間睜大,拖著虛弱的身體,掙扎著向寧雪閣爬去。
“我阿姐的戒指怎么會在你這里?”
寧雪閣垂眸,看著像條死狗一樣掙扎著的謝無拘,聲音發涼,“這是你的買命錢。”
“對了,謝襄還讓我給你帶一句話,曾經你認為做不到的事情,她做到了,甚至做得更好,希望你也能好好活下去!”
謝無拘沒了之前的從容,他呆滯在原地,甚至有些不知所措。
因為能讓他阿姐甘心交出這玉扳指的人,就說明這人值得信賴,而他在前不久還險些殺了她。
他喃喃道,“不是你……”
“是不是有人跟你說,你阿姐女扮男裝的事情是被我拆穿的,你阿姐受牢獄之災也是因為我?”
“你是不是蠢呀?別人說什么你就信什么,這么大的人了,還沒點自己的判斷力嗎?”
“若不是我,你阿姐早就死在金鑾殿上了,若不是我,你們謝府沒一個能活的。”
寧雪閣看他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個垃圾,“告訴我這些話是誰跟你說的?”
謝屋居沒有隱瞞,他像是一個沒有魂魄的傀儡,呆呆地道,“是……是陳大人。”
寧雪閣輕笑一聲,她從懷中拿出一瓶藥,扔到了謝無拘的手邊,“好好活著吧,當然你想尋死也可以,反正我只答應謝襄把你從流放隊伍中劃出來。”
寧雪閣說完,轉身快步離去,只留下謝無拘,抬眼呆呆地望著她的背影。
他也意識到自己做錯了事,意識到自己被利用了,那臉上的表情終于有了一絲崩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