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澤封眼圈發(fā)紅,視線緊緊鎖著憤怒的女子。她以前不是這樣的,她對他說話總是輕輕地,臉上也是淺淺的笑。
“你真的跟他去了,現(xiàn)在才回來?”
舒姝后面貼著墻壁,冰冷透過斗篷鉆進她的后背,連著脊柱開始發(fā)僵。她好笑陸澤封這是在質問她?他憑什么,他是她的誰?
“我去哪兒,跟誰,是我的事。”
“為何要選跟他去,你當自己是什么?”陸澤封壓低了吼聲,可是壓不住心底的氣恨。
她原本是要嫁給他的,他一直等著那一天,十里紅妝迎她進門……可是到了今日這步,他萬萬沒想到。
“你憑什么對我說這話?”舒姝抖著嘴唇,他這是在侮辱她?她難道不想好好地活著,過安生的日子?可是她不能了,她失去了一切,她想要活著。
在高貴的陸澤封眼中,她現(xiàn)在已經(jīng)變得卑賤吧?可是她不在乎,因為她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東西,父親活命,家人安全……
陸澤封伸出手去,指尖帶著顫抖,他夢寐以求的的女子,他連碰觸一下都沒有,小心的呵護著這份心思。可是接觸到女子冷冷的目光,他的手像燙傷了一樣,縮了回來。
“你是不是還生氣?”他壓下心中的陰郁,盡量溫和的問,“我以為你會來找我,其實我一直都在等你找我……前段日子我太忙了,你知道做了殿前指揮使,我要做事情很多……”
舒姝不想去理會陸澤封的說辭。他等著她去找?他很忙?所以他心底其實也認為她無路可走,只能找他?
內容未完,下一頁繼續(xù)閱讀“沒有生氣,為何要生氣?”
“姝姝,我知道是他逼你的,你放心,我?guī)湍恪!标憹煞鈸沃鴫Ρ诘氖诌扇捳Z中滿是期待,“我們好好商量對策?”
“他沒有逼我,我自己選的路。”姝姝一句話,輕而易舉將對方幻想的泡妹打碎,毫不留情。
陸澤封搖頭,他怎么能甘心?這個女子他等了十年,就因為一個誤會:“你選的?姝姝,你將會被所有人唾罵,薛鑒不會真的對你好,他只是報復!”
“不勞你費心,”姝姝整理了斗篷,試著去推擋路的那條鐵臂,然而未果,“今日在法恩寺看見薛珍姑娘了,當真是個玲瓏人兒,水嫩可人。”
“你知道?”陸澤封身影一晃,“我不想的,你知道我心中的人是你。”
姝姝低頭,嘴角閃過譏諷。說什么心中人,剛才他口中那些侮辱之語,是對心中人能說的?說到底,他不過是不甘心而已,從小到大一直出色的薛家郎君,被人搶走了原本會嫁給他的人。
“陸澤封,你聽好,我舒姝過得很好,用不著你專門跑來教訓,譏諷。我不愿與你再有任何瓜葛!”
說完,她直接伸手,一個個的將陸澤封撐在墻壁上的手指掰開,挺著腰背越過他,離開了這狹小之處。
舒姝走到巷子上,天色更暗,身后那處沒有一絲動靜,仿佛陸澤封已經(jīng)與墻壁石化在一起。她要回家,才不愿和這種拖泥帶水的人廢話,兒女情長沒有用,用薛鑒的話說,世間只有一個真理:弱肉強食!
內容未完,下一頁繼續(xù)閱讀走了幾步,那陰暗處幽幽送來一句話,“總有一天你會明白的。”
舒姝沒有停下,往自家走得步伐更快。
回到了家,女人們圍著小伙房中,忙活著包餃子。屋中透出來的淡淡光線,突然讓她感覺到心安,她回來了。
舒詢穿著厚厚的小棉襖,蹲在大槐樹底下,小胖手中捏著一段樹枝,執(zhí)著的摳著上了凍的地面。
他聽見開門聲,抬起小臉兒看過來,隨即高興得跳了起來:“姑姑!”
“詢哥兒。”舒姝幾步抱過去,顧不上一身疲累,抱起地上的小娃兒在原地轉著圈。
“哎喲喲,小祖宗快下來,”許嬤嬤最先跑出來,一把接過舒詢,眼睛些許擔憂的看著舒姝,“姑娘回來了?”
“嬤嬤。”舒姝看著人,眼神閃爍著。許嬤嬤人好,應該不會把她的事情告訴大嫂。
姜晴娘也跑了出來,拍了拍沾在手上的面粉,拉過舒姝上下打量:“你說,怎么就不打聲招呼?去法恩寺也回來說一聲啊。”
“少夫人,姑娘不是寫了信嗎?想必是老太妃想人了,就急匆匆的派人把姑娘接了去。”一旁許嬤嬤接話道,“一路回來,肯定累了,我?guī)凸媚锎蛩认匆幌础!?
內容未完,下一頁繼續(xù)閱讀“對對,”姜晴娘也沒多想,手里抓回像八爪魚一樣黏在舒姝身上的舒詢,“趕緊洗洗,我給你包了肉餃子。”
“嫂嫂,安清師太給了佛經(jīng)和佛珠,你收著吧。”舒姝從身上取下兩樣東西,交給了姜晴娘。
“她老人家可還好,叫你過去做什么?”
“精神很好,過去就是每日陪著念經(jīng),沒有別的事。”舒姝道,想起安清,總是會記起人那些她聽不懂的話。
“我來送姑娘回屋。”念巧從伙房中最后一個出來,雙手洗了干凈,上來就攙住了舒姝的手臂,“姑娘,你都不帶著我?”
一旁,許嬤嬤擺出一副冷面孔:“帶上你,我怕到時候姑娘還得照顧著你,哪次不是你把事情辦砸?說不定就讓人家趕出寺來。”
念巧心虛的低頭,嘟噥著:“嬤嬤說的,我真那么沒用嗎?”
“念巧的腰好了?”舒姝問,看人的輕靈勁,應該是還差一點。
“好了,你看我給你晃一下腰。”
“你就晃斷吧!”許嬤嬤跟著道了聲。
內容未完,下一頁繼續(xù)閱讀在場的人都笑了起來,回蕩在小小的院子里。舒姝輕松了,回到家看著自己守護的人,她覺得一切都是值得的。
回到自己的臥房,每一處都干干凈凈,家里的人肯定日日為她打掃著。方才看念巧的腰也好了,父親的事也解決了,新年剛開始,事情都在朝著好的方向發(fā)展。
舒姝倚在床邊,接下來就是明日的齊家梅園茶會。她一定要開茶坊,學會謀生的本事。
“姝姝,洗洗手用膳了。”姜晴娘敲敲門,走了進來,“這幾日,隔壁于家二公子教詢哥兒學了不少東西。”
“有個先生幫忙點撥一下,一些東西就會好理解許多。”舒姝道,都說寧安巷很亂,可回到這里又有種莫名的安心。
“你聽說了沒,皇上大赦天下?”姜晴娘嘆息,“公公的事總算有了結果,只是你大哥他……連尸首都回不來。”
說完,她眼淚嘩啦啦的掉,胸前衣襟瞬間濕了大片。
舒姝上前拍拍姜晴娘的肩膀,這個大嫂就是水做的,不管是喜事還是壞事,最先出來的就是眼淚。倒也苦了她,團圓年節(jié)應該更能勾得她傷感。
“我聽說了,你看許嬤嬤和念巧,她們一直跟著咱不離不棄的,新的一年咱們都會好好地。”
姜晴娘頂著一雙淚眼,癟了癟嘴:“幸虧家中有你打算,要不然我真不知怎么辦,就想著抱了詢兒去跳運河。”
內容未完,下一頁繼續(xù)閱讀舒姝哭笑不得:“嫂嫂,大過節(jié)的說這話,大哥知道了可會安心?”
“聽你的。”姜晴娘點頭,“原先家里人把你當成寶貝一樣,現(xiàn)在卻叫你拋頭露面的,哎……”
“莫要說這些了,家里人好好地就成。”舒姝又安慰了兩句,“明日,我想去齊家,秦穆先生會去那里。”
“就是你上次說的那個茶師?這是定下日子了?”姜晴娘擦干眼淚。
“對,只是沒有進去的帖子,有些麻煩。”
“可以去找齊仲安,問他想想辦法,他不是說有事就給他送信?”姜晴娘忙道。
“嫂嫂忘了,咱已經(jīng)欠著仲安哥哥好多人情了,他現(xiàn)在傷著,又怎好再去添麻煩?明日,也來不及啊。”舒姝搖搖頭,齊仲安是斷然不能去找的。
姜晴娘點頭:“是這樣沒錯,可是沒有帖子怎么進去?”
“我再想想別的法子,”舒姝對姜晴娘綻開一個放心的笑,“餃子熟了沒?我肚子餓了。”
“對,快去洗洗手,我先去看看詢哥兒。”
內容未完,下一頁繼續(xù)閱讀用膳之前,舒姝帶了些冥錢,和許嬤嬤一起去了巷子口的岔道,在這里燃燒掉冥幣祭奠過世的大哥舒正楠。只剩一堆灰燼時,她把帶來的半瓶酒盡數(shù)灑在地上,算是祭奠完成。
“嬤嬤給你燉了烏骨雞湯,好好照顧自己的身子。”許嬤嬤攙著舒姝站起。
“謝謝嬤嬤,”舒姝掃著裙子上的灰塵,“我爹沒事了,會發(fā)放去凜州,他答應不會讓我爹受罪。”
許嬤嬤嘆氣:“這件事還是瞞著少夫人吧,先不要告訴她。”
舒姝點頭,她也是這樣想的,其實姜晴娘這半年來也經(jīng)歷了太多,有一段時候甚至情緒崩潰,差點跳了井。是以,現(xiàn)在家里的人對姜晴娘說話,都會很仔細。
“嬤嬤,薛鑒這個人,你知道多少?他是否還有什么親人?”
“除了皇族的那些,不就是洪家了?”許嬤嬤道,“他的母妃鄧淺蘿好像只是先皇原先的一個侍婢,貌美如妖,當真是一笑便會勾掉人的魂兒。”
“世間真有此等女子?”舒姝想象不出,那等美艷女子該是何等模樣。
許嬤嬤只是點頭,視線也看著舒姝的腰身,若是兩年下去,眼前的姑娘絕對不輸當年的鄧淑妃。只是姑娘的眼中比鄧淺蘿更多了份堅韌。
舒姝往前走著,看來許嬤嬤知道的和自己差不多,那么法恩寺后山的老夫人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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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初三,天公作美,天空澄清的像一面鏡子,依舊是一個走親訪友,出門游玩的日子。舒姝帶著許嬤嬤上了租來的馬車,一路沿著大街去往齊家梅園。
對于去齊家梅園的帖子,舒姝并沒有什么辦法,放眼京城沒人愿意幫她,當然除非她拿什么去換。所以薛鑒應該肯定她做不到此事,除非她去找齊仲安。
她覺得自己就像一只拼命拍打翅膀想飛的鳥兒,而薛鑒則想剪掉她翅膀。她當初只說會跟著他,可現(xiàn)在她被越栓越緊,然后緊緊的禁錮……
不過好處就是父親沒事,待上元節(jié)后發(fā)配,她也會一步步的籌謀離開。
“姑娘,咱就這樣過去真的行?”許嬤嬤心里沒底,人家進園子也是得有帖子的,她們這么冒冒失的去了,人家還不趕出來?
畢竟現(xiàn)在她們已經(jīng)不是太傅府的人了,到時候別是再被踩上幾腳就好。
舒姝低頭,纖長的眼睫根根卷翹,半掩著她水亮的眼睛。她整理著自己的冰藍色衣袖,上面繡著四季花,繡工極好,這是當初從太傅府為數(shù)不多帶出來的物件,是父親給她的及笄禮。
花兒栩栩如生,彩蝶振翅欲飛,人安安靜靜的坐著,好似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子。
許嬤嬤心中又疼又憐,真到了梅園,怕是這張臉兒又要勾起不少人的壞心思。也不知道那獻王對她是否憐惜?當年的事,她一個小姑娘有什么錯,為何要抓著她?
內容未完,下一頁繼續(xù)閱讀“嬤嬤先不要擔心,一會兒到了,咱們見機行事。”舒姝不急不慢的說。
她無路可走,沒有秦穆,的確可以想辦法從別的地方找茶葉,她來這里是為了和薛鑒的賭約,因此她一定要進齊家的梅園,她要留住自己的翅膀。
齊家原先也是功勛世家,只是后面漸漸有衰退之勢,后來搭上了薛鑒,齊家重新有了些權利。
梅園的門外停了不少馬車,舒姝乘坐的這輛極為樸素,聚在一起顯得格格不入,也因此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難得正月里的熱鬧,齊家的這次梅園會吸引了不少官家千金、公子前來,錦衣華服,爭奇斗艷。
是以,當看著一輛破舊馬車出現(xiàn),每個人都好奇的張望著,猜測著車中人是誰。
待門簾掀開,就見一個婆子下了車,伸手接了一個姑娘出來。
姑娘一身藍衣,同色的斗篷罩住纖細身姿,流蘇髻上只簡單點綴著淺藍色的珠花,清凌凌的美人,亭亭玉立,讓人挪不開眼。
待女子往前走近,這些人才認出,原來藍衣美人是舒姝,那個原先的太傅家千金,如今縮住在寧安巷的破落姑娘。
驚訝之后,眾人的眼神換成了鄙夷。這是什么地方,來的人非富即貴,她這樣跑過來不就是讓人看笑話的?
內容未完,下一頁繼續(xù)閱讀舒姝自然感受到別人的目光,也明白人家是想看她出丑。她沒管,別人想看就看吧,她只想做自己要做的。
一些人覺得無趣,便交了帖子進到梅園里去,大冷天的進去賞梅喝茶不是更好?
許嬤嬤看著不遠處的幾人,實在不忍心舒姝站在冷風中,小聲湊到她耳邊:“姑娘,要不你等等,我去找下齊家公子?”
“不用,不能找他,咱們再等等。”舒姝看著一輛輛聚來的馬車,淡淡道。
這時,一架二騎馬車緩緩而來,直接停去了梅園門口。兩個丫鬟從車上下來,掀著簾子接車中之人。
嬌粉色的女子從車中出來,神情倨傲,下頜抬得微高,伸手扶著發(fā)間珠釵,另一手伸去丫鬟手中,腳下仔細踩上馬凳。
“嬤嬤,咱們過去。”舒姝整好斗篷,抬步前去。
許嬤嬤連忙跟上,小聲道:“姑娘是想找廖家姑娘幫忙?可是她會嗎?”
“先過去。”舒姝就是在等廖明珠,她當然知道人家不會幫她,否則當日也不會拿著一袋銀錢來羞辱她。
不過,她要進梅園,就是要從廖明珠身上下手。
內容未完,下一頁繼續(xù)閱讀廖明珠打扮得光彩照人,出門前可是好好收拾了一番,她自己十分滿意。她示意著自己的婢女,對著看門的小廝亮了帖子。
“明珠表妹。”
一聲輕喚,廖明珠停下了邁進門檻的步子。
陽光下,一身藍衣的女子款款而來,面容嬌艷,嬌生生的。
“舒姝?”廖明珠沒想到在這里會遇到自己的破落親戚,還有昨日受的氣,當即臉色變了變,卻又端著自己高高在上的千金架勢。
舒姝笑著走過來,溫聲道:“我的帖子忘帶了,表妹可否帶我進去?”
一旁的婢女臉上露出譏誚的笑,托著廖明珠的手臂:“姑娘,這么冷咱們快進去吧。”
廖明珠猶疑著,她不是沒有感覺到有些人看來的目光。要是自己就這樣進去,別人肯定覺得她無情,對著表姐都這樣冷;要是帶人進去,她又不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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獻王府,書案上是厚厚的折子,一封封拆開的信箋散開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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