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刃泛著寒光,在即將狠狠劃破皮膚的瞬間卻被一道無形而堅固的屏障擋住。
顧辭川回眸望去,湛藍的眸子一縮,驀然渾身像是脫了所有氣力一般,連手里那把刀都握不緊,掉在地上發出一聲清脆的聲音。
“阿辭,你還好嗎?”晏瑜只覺視線里光影錯亂,搖搖晃晃地走向顧辭川,低聲問道。她并非故意要這么小聲,而是連說話的力氣都已經沒有了。
顧辭川嘴唇張了張,艱澀地蠕動道:“……我沒事。”
“那……孩子呢?”
“也很好,我們都很好?!鳖欈o川突然覺得眼眶酸澀和脹痛無比,他只是眨了眨眼睛,卻好像有什么濕濕的東西流了出來。
晏瑜聽到這句話后仿佛才終于放心了,已經戰斗麻木到喪失知覺的身體終于在此刻卸力,晃了晃竟好像要跌倒,顧辭川連忙讓她靠在自己的胸口,扶著她坐在地上。
“阿辭,以后再也沒人能傷害你了?!标惕ぢ]上眼睛,趴在顧辭川的懷里,小聲地說。
以杰夫為首的普雷斯科特家族和另外三族已經在今天徹底覆滅,從今以后帝都星不再是十大家族,而是四大家族了。
但哪怕晏瑜擁有5S的精神力,也不可能單憑一人便能對四個家族的全部勢力,而且普雷斯科特家族還是帝都星十族里實力最強勁的存在。
最后的關頭,阿喀琉斯看她心意已決再也不能勸動,他不能眼睜睜地看著晏瑜送死,只能萬分無奈地跟著她做出這個近乎自尋死路的決定。
讓晏瑜沒想到的是,原本準備撕毀盟約的桓月也沒有離開。
她明明都已經走出了門外,竟然又轉身退了回來:“……我可能瘋了。”
“這是一場豪賭?!?
“桓氏日漸衰敗,眼看帝都十族的地位都快不保,可跟著你若是贏了,以后帝都十族便是帝都四族?!?
晏瑜不敢置信地看著桓月:“你就這么信我?甚至愿意押上你全族的未來?”
桓月撫了撫鬢發,笑得嫵媚:“錦上添花又怎么比得過雪中送炭?”
桓月下定了決心之后就很快進入了備戰狀態,她拉出一道放大的光屏擺在眼前,用指尖點了點:“以杰夫為首的普雷斯科特家族和另外三族早已形成了堅固的鐵盟,剩下兩個家族并不站隊,持中立態度?!?
桓月的手指依次點向十個圖案,最后點亮了四個家族的族徽:“表面上我們這邊四個家族似乎能與杰夫那邊分庭抗禮,但寧玉龍那老頭子向來是個縮頭烏龜,名義上和我們是盟友卻根本指望不上,而你現在又并未完全收復晏氏所有的勢力。”
晏瑜垂下眼睛:“……你現在后悔還來得及。”
“后悔?我為什么要后悔?”桓月緊緊地捏住晏瑜的肩膀:“可是我們這邊有你,晏瑜?!?
“……我?”晏瑜猛然抬眸。
“我現在手里頭的數據顯示,普雷斯科特家族有九個4S,巴頓家族有七個4S,威弗列德家族有六個4S。當然,他們也很有可能有所隱瞞,甚至他們族里還有幾個老不死的還留著一口氣,還有再戰的能力?!?
“而我們桓氏加上我也只有四個4S,你手里呢?”桓月看向阿喀琉斯。
阿喀琉斯的碧眸一深,啞聲道:“算我一個的話,五個?!?
“我們這里只有九個4S,而他們卻有整整二十二個4S,甚至有可能更多。我們完全是在以卵擊石?!被冈滦θ葑兊糜袔追挚酀聪蜿惕?,有些不確定地問道:“那么多出來的4S……”
桓月只能寄希望晏瑜這個絕無僅有的5S能把多出來的4S干掉了,可是桓月也心底發虛晏瑜能不能行。
“只考慮到4S的戰力不行,光是我們雙方的能源石儲備量和武器也有差距。”晏瑜面無表情地說。
桓月嘆了口氣:“我當然知道,現在只能寄希望你能盡快逼宮成功了,只要能讓晏文彥把他手里的資源都吐出來,我們也不是完全沒有勝算……”
“時間不夠?!标惕じ纱嗟卣f:“他防我防得厲害,我收復不了他手上的人,只能全部清除。我現在沒時間也分不出精力去吞他那邊的能源?!?
桓月神色一變,表情變得猶疑起來。
“沒事?!标惕さ穆曇舨]有什么情緒波瀾,語氣卻很堅定:“他們那邊的4S,全部交給我?!?
*————————————
顧辭川的雙臂緊緊地攬住晏瑜,她窩在他的懷里,感受著顧辭川的氣息閉上了眼睛,表情很安心。她的精神力已經完全透支和枯涸,已經陷入了深度昏迷。
一股濃郁的血腥味傳來,顧辭川怔怔地垂下頭,才發現身下已經被侵染得一片血泊,而自己的黑色衣裳甚至也全都被晏瑜的血液浸透得一片濕沉。
晏瑜肌膚的每個毛孔幾乎都在汩汩冒血,全身沒一塊好肉,以一己之力對上二十幾個4S,她的精神力雖然可以全面碾壓他們,然而她的身體卻根本負荷不了如此高強度的戰斗,本來是必死的局面,然后保護顧辭川的信念卻讓晏瑜挺了下來。
盡管顧辭川當時從卡特拉斯活著離開了,但晏瑜還是恨當時的自己不夠強大,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他經受那些非人的折磨和苦痛,這些愧疚難安的自責深埋在她的心底,在顧辭川再度出事之后無時無刻不煎熬著她,凝練成了一股無比強大卻又扭曲的執念,如洶涌的洪流襲來。
她再也不會讓任何人傷害到顧辭川。
醫護人員終于趕到,很快把晏瑜團團圍住,拿出儲物扣里的便攜儀器進行急救。
顧辭川守在晏瑜的身邊,緊緊地握著晏瑜的手,感受到晏瑜氣若游絲一般的呼吸漸漸平穩,他用額頭溫柔地蹭著晏瑜的臉頰,一遍遍呢喃著晏瑜的名字。
“阿瑜……我們再也不會分開了?!?
奧斯汀站得遠遠的,不敢打擾到他們,只能沉默地看著顧辭川這副樣子,表情不禁有些復雜。
在外人面前永遠威嚴而高傲,永遠令人畏懼,強悍到甚能不顧自己性命也要刨開肚皮保住孩子的顧辭川,在面對死亡時也那般從容和淡漠。
可是他抱著重傷昏迷的晏瑜,那么慌張失措,害怕的樣子像是個找不到家的孩子,眼角的淚摻雜了血色,一顆一顆地跌落,猶如赤絳的星子,墜于云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