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衣神功14
小魚兒本來覺得無中生“江懷瑜”,是個絕妙的好主意。
可很快他就后悔了,因為為了更好地取信于人,他得時刻扮演成江懷瑜。
那和叫他時刻學花無缺,時刻東施效顰有什么區別!
晦氣。
他一郁悶,林萊就挺開心的。她家重金聘請來的兩個教養嬤嬤,這時候仍舊在她家呢,小魚兒要是有一松懈,她可不介意再請教養嬤嬤們過來給小魚兒“扎扎針”,讓他再深刻領會下深宮老嬤嬤們的厲害。
小魚兒:“。”
好在小魚兒這么犧牲,是有所收獲的。
他們幾乎要確認江別鶴就是江琴了,那江別鶴隨后還沒能沉得住氣,悄悄地離開江南,去了一個地方。
林萊這邊派去跟蹤江別鶴的人,隨即就將這則消息傳了回來。
說起來這次林萊派去跟蹤江別鶴的人,是很專業的,其真名不可考,有個外號為黑蜘蛛。他武功說不上一流,可輕功非常好,斂息功夫也很到家,還定力十足,此次他跟蹤江別鶴,別說是江別鶴本人,就是江別鶴去的那個地方都沒有人察覺到黑蜘蛛的接近,不可謂不是術業有專攻。
總之,江別鶴這次切實露出了馬腳。
他去的那個地方,林萊再熟悉不過了。
因為之前不是一個人,向她安利過那個地方了。他們一個兩個的,都很希望林萊去拜訪下那個地方的主人,然后最好和那主人兩敗俱傷,更甚者同歸于盡。
那個地方的主人正是十二星相之首,“子鼠”魏無牙。
江別鶴這個江南大俠,又怎么能和這等臭名昭著之輩有私下關聯呢?
由此可見,江別鶴不簡單,是江琴的可能性又增高了。
與此同時,林萊還收到了云夢山人的來信,他因為和天竺神僧的深入交流,回到無憂島上靈感大發,對燕南天的病有了個新想法,他想要和還在惡人谷里的萬春流再聯手試上一試,說不得這次就僥幸成功了呢。
林萊自是樂意為他們牽線搭橋,她轉頭還將這個消息告訴給了小魚兒。
小魚兒驚喜不已:“這么說,我燕伯伯很快就能醒過來了?”
“只是可能。”林萊可沒有將話說死,不過燕南天清醒過來是遲早的事。
小魚兒拍拍手:“只是一絲可能也好啊。”
可他隨即想到了什么,低下了頭,摳起了衣衫上繡著的金線。
林萊:“章嬤嬤。”
小魚兒條件發射地正襟危坐,意識到自己被誑了后,朝林萊怒目而視。
林萊聳聳肩。
小魚兒又怕她真的把那兩個嬤嬤叫過來,沒有發起反擊。
實則他在想一旦他燕伯伯醒過來,他必然是不會放過杜殺他們的。可對他來說,杜殺他們卻切切實實將他養大了,對他恩情多于其他,他是無法眼睜睜地看著杜殺他們被殺的。
林萊見他安靜下來,覺得十分稀奇:“你轉性了?”
小魚兒做了個鬼臉,見她目光中還帶了點關切,他就心下一動就說了實話。
林萊說道:“照我看,他們一直被禁在惡人谷這個天然牢獄中,也算是對他們的一種懲罰了。不過還有一條,他們要么得有了悔過之心,要么受到了心理上的煎熬。”總不能他們只是被困在惡人谷,剩下的不無不同吧。
小魚兒若有所思:“這些年,我瞧他們沒有一天不怕我燕伯伯醒來的。”
林萊道:“他們最好一直是。”
林萊還準備將歐陽兄弟送到惡人谷,叫他們窩里斗呢。
這話兒,她就沒有必要和小魚兒說了。
現在林萊要考慮的是她要不要去會一會魏無牙呢,歐陽兄弟他們那么慫恿她去龜山,去魏無牙的地盤,她要是一直不去,好似她怕了一樣。
說到底,魏無牙又不是最終副本的BOSS,他還和江別鶴扯上了關系。嚴格來說,是江別鶴要將魏無牙當做他的靠山,照魏無牙作惡多年都還那么光明長大地占據龜山,不怕仇家找上門的作風,魏無牙未必會理會江別鶴。
換句話說,要想打動魏無牙,江別鶴得拿出足夠的籌碼來。
想到這兒,林萊又想起了小魚兒被追殺一節。
在那件事背后,江別鶴肯定籌謀著更不得了的事。
林萊不想江別鶴又將魏無牙忽悠到他作惡的陣營中去,那豈不是等同她間接壯大江別鶴的勢力嘛。
沉思片刻后,林萊就拍板道:“我要去會一會魏無牙。”
小魚兒一想魏無牙是十二星相那么猖狂的根本原因,就毛遂請纓:“我也要去。”
“你當然要跟我一起去。”林萊微微一笑,小魚兒可是魚餌,而人要釣魚,自然是要帶著魚餌的。
小魚兒:“……你笑得好可怕。”
林萊只是斜睨了他一眼,沒說什么。
魏無牙確實看不上江別鶴,叫他奇怪的是江別鶴好似還有殺手锏,被他拒絕后,也沒有多驚慌失措,認為自己小命這回兒不保了。
魏無牙還有些好奇,難道江別鶴還有別的依仗?
這天底下要是誰還能攫一攫那林無憂的鋒芒,那必然是移花宮的兩位宮主了。
可江別鶴又何德何能,能叫兩位宮主為他撐腰?
魏無牙下一刻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咬牙切齒起來。
魏無牙還沒有想到江別鶴才離開沒多久,林無憂就找上了門。
魏無牙整個人縮在他的輪椅上,一雙鼠目緊緊盯著這位不速之客:“林島主不請自來,就禮數上多有欠缺吧。”
魏無牙這么不假辭色,林萊倒不生怒,誰讓她這次來本就是來收拾他的嘛,那她還要要求人家以禮相待,就太過分了些。
林萊順了順落在發間的發帶,“我是來除害的,自是不需要和你客氣。”
魏無牙一愣,隨后咧開嘴露出一口大黃牙:“林島主可真是初生牛犢不怕虎。”他混跡江湖多少年了,說林萊是初生牛犢也不是不可以。
魏無牙再看她盡管風采比不上邀月和憐星兩位宮主的動人,可也是個美人,就樂意和她多說幾句:“不過林島主勇氣可嘉。不像江湖中那等人,背地里將我罵得狗血淋頭,結果連我龜山半步都不敢靠近。”
“這倒無可厚非,到底你能縱橫江湖這么多年,還是有一定實力的。”林萊說著就定定地打量起魏無牙,“不,你實力當是不凡才對——這么久以來,你是我見過最厲害的人。”魏無牙的等級足有LV80,這還不論他輪椅上裝著的那些暗器,再者這龜山又是魏無牙的地盤,打起來時他自然占足了主場優勢。
魏無牙心中暗喜,正要說什么。
又聽她說道:“是我‘見過’的人中最厲害的。”
她說著就嘆了口氣:“說來可惜,我自于江湖上立足以來,就無緣得見移花宮兩位宮主。燕南天我倒是見過,只他處于低谷,當下實力和其巔峰期實力相距甚遠。如此一來,你魏無牙勉勉強強能在我這個榜單中排到第四,可喜可賀呀。”
魏無牙:“你!”
“士可殺不可辱!”魏無牙大怒,非要教她做人不可。
很可惜,他和林萊之間的差距雖說只有十幾個等級,可越是往上,等級越是難以攀登,故而就算魏無牙有主場優勢,還有諸多暗器機關可用,都無濟于事。
林萊還時隔許久,又再次使用了北冥神功,汲取了他人的內力。
她如今內力足夠深厚,故而將魏無牙的內力收為己用后,她也沒有多少不適。她只需要稍后多加運轉北冥神功,徹底將這份多出來的內力化為她自己的,就可以了。
失去了內力的魏無牙差不多成了沒牙的老鼠,他內心有所不甘,可他也知道自己死到臨頭,忽然想到一件事,他語氣古怪中帶著點陶醉道:“你先前說我在你那份榜單中排第四,可是我排在邀月和憐星宮主下面?緊挨著憐星宮主?”
林萊:“?”
“哈哈,那我死在你手中倒不是不可以。”魏無牙咧嘴笑道。
林萊:“??”
林萊脫口而出:“我說你不會是暗戀邀月和憐星兩位宮主吧?”
魏無牙本來都不掙扎了,聽了這話兒他卻激動起來:“什么叫暗戀?天底下只有我才能配得上她們,合該喜結連理,成為江湖人人艷羨的佳偶。”
林萊:“……”
林萊:“…………”
不是林萊外貌歧視,而是他不僅僅是肖想邀月、憐星兩位宮主中的一位,而是他想要左擁右抱,共享齊人之樂啊。
他可真敢想啊。
林萊試著去理解魏無牙:“她們是不是路過你時,看了你一眼,然后你心跳不止,篤定地想到:‘她們看我了,她們心里有我’?”
魏無牙:“…………”
魏無牙哪能聽不出她話里的嘲諷之意,他出離憤怒了:“你懂什么!”
林萊抬手示意他道:“冷靜冷靜,你的臆想癥并非藥石無醫。”
林萊還補充了句:“大概。”
魏無牙:“…………”
先前兩人爭鋒中,林萊除了汲取了魏無牙的內力,還將他打傷了。如今沒了內力支撐,他的傷勢自會更嚴重,如果魏無牙不激動還好,可他現在氣血攻心,他還試著在這種情況去攻擊林萊,結果就是他還沒沾到林萊的邊呢,就吐了好幾口血,整個人好似一只干巴巴的老鼠,眼看就要活不長了。
林萊還有話要問他,見狀就要喂他一顆療傷藥。
魏無牙卻誤會了,以為林萊要用這種方法折辱他,認為他就是瘌老鼠想吃天鵝肉,一時想不開,自己咬碎了藏在嘴里的毒-藥,等林萊意識到到不對勁時,已經來不及了,那劇毒已經生效,立時就毒死了魏無牙。他看起來七竅流血,顯然是成了只死老鼠。
林萊默然。
她倒不為魏無牙的死感到可惜,更不會將他的死認為是她的過失。
只是她沒想到魏無牙這么偏執,她的那些話該當是打破了他的幻想,讓他究極破防了。還有就是魏無牙這么一死,他那些老鼠怎么弄就是棘手的問題,還有無牙門下人,沒有了魏無牙的約束,這些人必然是要到處作亂。
林萊可不想這種情況發生。
好在林萊這次前來,還帶了一幫手下前來,叫他們料理這些事罷。
林萊轉念一想,魏無牙是不是詐死?她就上前確認。
等林萊上前去,去探魏無牙的氣息。
魏無牙眼睛不睜,口中卻是激射出一洼黑血來,落到地上的幾滴迅速將石板穿了個孔洞,真不知道他自己又是如何做到不讓這些劇毒傷到他自己的。
從這一點,也能看出這毒血若是叫人碰到了,那真是不死也殘。
林萊有真氣護體,擋住了這口毒血,保險起見,她還是退到一邊,從袖袋里掏出一個瓷瓶,從中倒出一顆瑩白如珍珠的藥丸,吃了下去。
林萊再去瞧魏無牙,看他氣餒地睜了眼,就對他晃了晃那個瓷瓶:“這里面裝的是**丹,你既是對移花宮心心念念,那你就該知道這**丹是什么吧?看在你就要死的份上,要不要我喂給你一顆,讓你能切切實實地接觸下移花宮的事物?”
魏無牙這最后一招,本就是抱著大家一起死的念頭,他本身是強弩之末,如今又被她這么嘴了句,真真是再撐不下去了,嗬嗬了兩聲,就徹底咽了氣。
魏無牙這次是真死了。
林萊看他整個人像是個毒物,便想著將他火葬,省得再禍害他人。
從林萊進到龜山,再到她料理完魏無牙,加起來都不到兩刻鐘。
小魚兒本來都要順著他不經意發現的小徑,去到未知的地方了,就被人叫了回來。小魚兒就按下這個新發現,跑到了林萊跟前:“還說要用我釣魚呢,有你這樣撇開魚餌單獨行動的嗎?”
“有你會礙事。”林萊語氣溫和地說著刺人的話,見小魚兒故意一臉傷心的樣子,她就自我反省了下:“實話實說,不過要是你和我一起去見魏無牙,怕是他會死的更快。”
小魚兒:“??”
林萊摸了摸鼻子:“還是氣死的。”
小魚兒:“??”
林萊吩咐了下屬料理龜山中的老鼠和無牙門下人,她則帶著小魚兒重新進了龜山,先見了徹底死去的魏無牙,又撞到了一間石屋,里面擺放了很多雕像。每尊雕像都被雕刻得栩栩如生,其中有一組雕像是兩個天仙一般的女子,對著明顯是比照著魏無牙本人雕的雕像搖尾乞憐,而魏無牙雕像則不屑一顧。
林萊:“。”
小魚兒:“哇。”
小魚兒純粹是感嘆雕工無與倫比。
林萊指了指那兩個仙女雕像:“若我沒猜錯的話,這是比照著移花宮兩位宮主雕刻的。當然,事實正相反,故而魏無牙才因愛生恨,還在我戳穿他的臆想時火冒三丈,拼了最后性命要我閉嘴。”
小魚兒仔細瞧了瞧那兩尊雕像:“哪怕移花宮宮主不講理,要殺我除根,我也得說這樣的佳人,確實不是魏無牙能肖想得了的。”他又看了看那組雕像,越發覺得魏無牙的雕像和他的行為不堪入目,“他人長得丑也就罷了,怎么還這么沒風度啊。”
林萊道:“因愛生恨嘛。”
小魚兒咂了咂舌,又問道:“那你豈不是沒能從他那兒問到什么?”
林萊:“嗯。”
小魚兒叫她放寬心:“沒事沒事,你還有我這個魚餌在嘛。”
林萊輕飄飄地看了他一眼:“你不要說的,這主要是我的事一樣好嗎?”
“這不是見你對這件事很上心嗎。”小魚兒笑嘻嘻地說道。
“為了最后能與心無旁騖的燕南天,還有邀月、憐星兩位宮主對決,我自然是再上心不過的。”林萊說道,“現如今整個武林,我看好的對手也不過這幾位了。”
小魚兒本來想拍手,給她叫好的,因為他清楚林無憂就算是找他燕伯伯對決,也會等到他燕伯伯恢復到昔年鼎盛時期的功力,而不會趁他病要他命的。只是小魚兒看著她那張異常年輕的臉,恍然意識到林無憂不過比他大那么幾歲,可已經是能他燕伯伯平起平坐的人了,他自己呢?
他化作江懷瑜,被她收為徒弟,好多人都覺得他祖墳冒青煙,更有甚者覺得他不配的。
這可真是人比人氣死人。
小魚兒心想他是不是該努努力了,不說其他的,就是他燕伯伯醒來,發現他已經很厲害了,是不是也覺得很欣慰呢?
小魚兒心有所悟,接下來他還真就對參悟《無相神功》上心了一些。
他還和花無缺較上了勁。
林萊沒去管這件事,她只是把史蜀云叫過來,讓他們一起共同進步。
她自己呢,還得去處理魏無牙那邊的遺留問題,還加大了對江別鶴的監控力度。除此之外,芭洲島那邊的事務她還得多多上心,為此,她沒少鞭策下屬,讓他們盡可能為她分憂解難。
燕予倒是會抓住機會,這期間辦成了不少事,加上他又很擅長裝模作樣,趁機扭轉了不少同僚對他的“奸臣”印象,漸漸他在林萊麾下也有了較為牢靠的一席之地。
林萊覺得他確有潛力,就叫海沙幫幫主閻文豹帶一帶他,準備在閻文豹金盆洗手后,對燕予予以重任。
有了可靠的下屬后,林萊這邊擔子輕了一些。
她就更有精力去釣魚了。
在林萊看來,此次她解決了魏無牙,無疑會對江別鶴帶去莫大的壓力。讓江別鶴更加肯定江懷瑜就是江楓之子,他這次在人前露面,就是為了給他父母報仇雪恨的,魏無牙這個十二星相之死就是他們報仇的第一步。盡管江別鶴還不清楚為什么自己這個江琴還沒有被找上,可這不是遲早的嗎?
重壓之下,江別鶴必然會露出更大的馬腳。
還有就是移花宮那邊了。
兩位宮主難道就不好奇江懷瑜這么個突然冒出來的江楓之子嗎?
而她們要是露出什么破綻,讓真相距離大白之日更近,那自然是最好的。
因為在林萊看來,讓花無缺繼續被真相蒙蔽,才是對他最大的傷害。
盡管這其中還涉及到他兩位師父,她們對他的恩情他從來不敢忘。
可長痛不如短痛,個中真相遲早要被戳破的。
山椿莊
近來,小魚兒多在這個莊子里練武。
只是他是最不勤奮的那個,史蜀云和偶爾會過來的花無缺都比他勤奮。
盡管如此,小魚兒也比從前懶散的樣子好太多了。
誰讓三個人當中,他最弱呢。
他最喜歡做的,就是去挑釁花無缺,大多數時候他都一拳打在棉花上。
史蜀云在旁邊圍觀時,覺得他們倆這相處模式特好玩,這日她得知爺爺要回來,就顧不得圍觀他們倆斗嘴,跑去準備好吃的。先前她在和爺爺的信件中,還提到了無憂師姐收了江楓之子做徒弟的事(林萊是代她外公收徒,自是不能叫史蜀云叫她師父,史蜀云又不好比她高一輩,索性就退一步稱呼林萊為師姐)。
史揚天和燕南天是至交好友,他自是知曉燕南天的結義兄弟江楓,甚至當年他們還在一起喝過酒。對于江楓,史揚天愛屋及烏,又知道燕南天最在意他,如今江楓已死,那燕南天最放心不下,就必然是江楓之子了。
故而這次回山椿莊,史揚天還抱著要替好友看一看他家子侄的念頭。
史揚天輕裝簡從地來到了山椿莊,他第一個瞧見的人,正是在花叢中練劍的花無缺。
史揚天看到他,就隱隱約約地記起了當年的江楓,記起了玉郎的風采。
那時候他們無不意氣風發,如今卻幾乎天人永隔。
史揚天心情復雜,他再看花無缺風采動人,劍氣浩然,好似他同時兼具了江楓和燕南天的優點。史揚天老懷甚慰,他隨手拿了根竹棍,躍了過去:“你很不錯!不愧是昔年玉郎的孩子,就讓老夫來會一會你如何?”
花無缺察覺到這個突然跳出來的老人并沒有惡意,只是對方的身份仍舊存疑。花無缺想到了那個將身世秘密,還有將他父母乃是移花宮所殺一節告訴給小魚兒的蒙面人,難道就是此人嗎?可花無缺又想到那時候的小魚兒,并不是此時的江懷瑜,蒙面人沒道理會認錯人。
思及此,花無缺就行了一禮道:“敢問前輩是何人?可是認識江楓江前輩的故交?”
史揚天道:“老夫史揚天,和你燕伯伯是至交好友——你為何那么叫你父親?”
花無缺知他乃史蜀云的祖父,心下一定,方才解釋道:“老前輩怕是只聽江懷瑜在此,見在下年紀相當,就認錯了人。實則在下并非江懷瑜——”他正要說他是花無缺,就聽史揚天大吃一驚道:“你不是江楓的兒子?可你的的確確有他當年的風采。”
他又定睛去看花無缺,片刻后再次肯定道:“不錯不錯,你和江楓簡直像是一個模子里刻出來的。”
花無缺訝然不已,他和江楓又怎么會是父子關系?因為無論怎么看,他都不會和一個違背了移花宮宮規,讓移花宮嫌惡不已的人扯上關系,更何況還是父子關系。
聽到動靜的小魚兒和史蜀云趕到這里,正好聽到史揚天最后那句話。
小魚兒掏了掏耳朵,和史蜀云咬耳朵:“你爺爺什么時候瞎的?”
史蜀云:“。”
史蜀云若有所思,她看了看花無缺,又瞧了瞧被遮住傷疤的小魚兒,“我怎么覺得我爺爺說的也有一定道理,你和花公子有時候真挺像的。”
“你也瞎了?”小魚兒大呼小叫起來。
史揚天聽到了動靜,看了過去。他頓時瞪大了眼睛,“又一個小江楓!”
小魚兒:“…………”
小魚兒覺得這老頭多日不見,已經老眼昏花了這個地步,實在是可憐。他嘆著氣,來到了花無缺身邊:“我說史老頭你睜大眼睛仔細看清楚了,我們倆到底誰更像江楓?也不對啊,江楓就一個兒子,就是我啦我!和這位移花宮少宮主沒有半點關系。”
史揚天被搞糊涂了,直到小魚兒最后半句,他捏著竹棍道:“他是移花宮的人?移花宮的人怎么敢出現在這里的?”當年他就從燕南天那兒得知,江楓夫婦得罪了移花宮,被移花宮下了絕殺令。后來他也琢磨過,燕南天之所以會下落不明,是不是遭了移花宮。雖說這只是他琢磨出來的,后來也知道燕南天是被十大惡人陰了,可不妨礙他痛恨移花宮。如今知道了這個少年是移花宮的人,他立刻就忘記了方才他覺得對方像江楓的話,轉而對他疾言厲色起來。
“我這里不歡迎你。”史揚天揚了揚竹棍,就要動手。
小魚兒搖了搖頭:“哎哎哎,你這老頭怎么說翻臉就翻臉啊。”
史蜀云也連忙道:“爺爺!您這聽風就是雨的毛病怎么還沒改啊。”
史蜀云說著就拉住了她爺爺,不好意思地對花無缺笑了笑,接著把這個犟老頭拉到一邊講理去了。
小魚兒回頭就對花無缺欠欠道:“看來你也不是到哪兒都受歡迎嘛——怎么了?”
花無缺疑惑道:“你方才是為我說話嗎?”
小魚兒:“……我真該叫史老頭摁著你打一頓的。”
他見花無缺并不信,就背著手說道:“我只是覺得在真相還未大白前,我們沒必要鬧得那么難看,誰知道這是不是就是幕后之人想看到的呢。但是要是最后查明我們之間真有血海深仇,那我可是不會對你客氣的。”
花無缺笑了笑:“說是這么說,不過這次我仍要謝謝你——你難得沒有胡攪蠻纏。”
小魚兒:“……滾啊。”
小魚兒不客氣地將人趕走了,他看著花無缺的背影,覺得他這個人也沒那么討厭。
花無缺回了林園,在逍遙齋里見到了林萊。
他先將幾株荷花簪到書案上的影青瓷瓶內,簪好了還叫林萊看一看。
林萊走過來,伸手撫了撫其中一朵荷花的花瓣,笑著問道:“沒在山椿莊多玩一會兒?”
花無缺“嗯”了一聲:“我被小魚兒趕出來了。”
林萊偏頭看去,伸手點點他的臉頰:“那我們無缺真可憐噢。”
花無缺笑了起來:“無憂姐又哄我了。”
“你那么乖,我不哄你哄誰啊。”林萊說著就去牽他的手,“午飯我們現在水蕓榭吃一些,等日頭稍下,我們再泛舟荷塘內,在舟上嘗一嘗我從《山家清供》看來的碧筒酒,可好?”
“好。”花無缺牽住她的手不放,隨后說起了在山椿莊的奇怪遭遇。
林萊心說:‘終于!終于有人說出這一點了!’
面上,她驚奇道:“他真那么說的?”
花無缺頷首,“只怕史老前輩因江懷瑜的傳言先入為主,我又恰好在山椿莊,他一時激動就看花了眼。”
林萊一想他們可不都先入為主,認為江楓只有一個孩子。當然,還因為在此之前花無缺聽從師命一意要殺小魚兒,那兩個要相殺的人又怎么會是兄弟呢。而花無缺又那么尊敬他兩位師父,怎么會想到她們心中隱藏的是怎么樣一個毒計呢。
林萊心下嘆息,卻又知道并沒有很兩全其美的辦法,叫他孝義兩全。
“無憂姐?”花無缺喚道。
林萊回過神來,“沒什么,我只是覺得我的一個想法很離奇。罷了,我們先去吃飯吧。”
花無缺便沒有多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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移花宮侍女得令后,就開始搜尋少宮主的下落,等得知他人如今在閔州后,就快馬加鞭地將消息傳回了移花宮。
憐星宮主不免多問了幾句花無缺在閔州做什么,侍女有些遲疑。
憐星宮主見狀冷道:“你如實說便是。”
侍女立刻恭謹地說道:“少宮主似與那林無憂走得近些,在閔州的這段時日,少宮主便是宿在了林家。”
憐星宮主一愣:“他二人關系這般親近嗎?”
侍女沒有做聲。
憐星宮主一時沒有往男女關系上想,她更在意的是那林無憂怎地又和無缺那孩子有交集,她對于當年的舊事又知道多少。
不知道為何,憐星內心隱有些不安。
她又問侍女,可有江小魚的下落。
侍女搖了搖頭,她們只知道江懷瑜的下落,他人亦在閔州。至于那江小魚,她們查到他在羊城出現過,之后就沒了他的蹤影。
憐星宮主一聽,就叫侍女再去好好查查,務必找到江小魚,亦或查查他交好之人,看他們可有江小魚的下落。
在憐星宮主等消息之際,她得知她姐姐邀月離了宮。
憐星心里一咯噔,來不及多想,就追著她姐姐而去。
憐星到了閔州,沒先找到邀月,反而先遇見了花無缺。
花無缺立刻上前拜見二師父,又愧疚他這些時日沒有回宮去拜見師父。他還提起這段時日他在查當年舊事,認為有人隱藏于幕后,意圖挑起江小魚、燕南天與他移花宮對立。移花宮自是不懼任何人的挑戰,可這背后若是隱藏著陰謀,那他必當是要一查到底的。
憐星暗暗疑惑,又有些心驚。
她穩住心神:“無缺,你且將此情一一道來。”
花無缺對憐星自是知無不言的,包括江懷瑜實為小魚兒。他、小魚兒和他無憂姐定下此計,就是想將當年去惡人谷,引小魚兒仇恨移花宮的蒙面人詐出來。實際上他們已經知曉當年殺死江楓夫婦的,是十二星相,和移花宮沒有直接關聯。
憐星:“!”
憐星顧不上反駁說就是她移花宮殺死了江楓與花月奴,因為她擔心此時她姐姐已經找上了江懷瑜,要殺他泄憤了。
憐星便道:“無缺,帶我去找那江懷瑜。”
花無缺不解:“二師父?”
憐星不欲多說什么,她直截了當地說:“聽二師父的話,無缺。”
花無缺垂下了頭:“是。”
山椿莊
史蜀云陪著史揚天去城內買換季衣物去了,花無缺今天就沒來,整個山椿莊就剩下小魚兒一個人。他撇撇嘴,他才不需要人陪呢。
唉,就是不知道鐵心蘭怎么樣了?
是不是又在到處找他了?
小魚兒望著天上的白云,想到鐵心蘭柔軟白皙的臉頰,不自覺笑了兩聲。
他安靜的時候,還是很有些美男子樣子的。
只是他這副明顯陷入愛河的樣子,過于刺眼,讓追到山椿莊來的一個人殺心四起。
那殺意不做遮掩,小魚兒都察覺到了,故而在那人要下手殺他時,他將將躲開了,又立刻扯開喉嚨大喊:“師父救命啊!”
這一招果然有些用,至少讓來殺他的人遲疑了一瞬,這一瞬倒也足夠隱在暗處的林萊來到了近前——閔州是她的地盤,邀月來到這里她就知道了。何況邀月并沒有要隱藏的意思,主要是她對生活品質的要求極高,暫時住在客棧時,她都要求客棧房間華貴而不失舒適,因此客棧里里外外忙活了好久,才暫時讓她滿意。憐星顯然也有這樣的習慣,亦知道姐姐這樣,所以來閔州后,她找邀月就是詢問哪家客棧來了個貴貴客。
再看此時的邀月,她沒有以正面目示人,而是戴著個嚇人的青銅面具。
這個面具,小魚兒感覺到眼熟,再一想不就是當年那個蒙面人戴的那個面具嗎。看來,他們真釣出這個陳年舊魚了。
想到這兒,小魚兒就躲在林萊身后,扯了扯她的衣服,示意她這件事。
林萊并沒有回應小魚兒,她如今全部注意力都在邀月身上。
邀月多年前就已成名,她練的還是絕頂功法明玉功,自然而然,這么多年下來,她的武功等級非常高,卻沒有很高,起碼她和如今的自己相比,還是有數個等級之差的。
具體來說的話,此時的邀月有LV88,她則差不多有LV96。
當然,她的這個等級有點虛,主要是因為她這算是強行拔高,她不久前才吸了魏無牙的內力,將其化為己用,讓她的等級陡然從LV92拔高到LV96,這屬實是北冥神功的BUG之處了。
另一方面,也說明到了這個等級,往上升每一級都是很困難的,每一次都像是一次突破,如果沒有很好的機遇和大毅力,很多人怕是到死都會卡到某一個等級,甚至于還因為練武者年老體衰而等級降低。
收回這些發散的思緒,林萊將貼在她身后的小魚兒震開,震到十多米開外。
接著,林萊才專注地看向還蒙著面的邀月宮主。
小魚兒被震開,他沒有嘀咕抱怨,而是他稍一想就明白過來這不是他能參與進去的對決。
再看那兩人,她們就那么遙遙相望,都沒有貿然出手。
林萊已經心無旁騖,而蒙著面的邀月心緒卻有些繁雜。
邀月已經知道林無憂能這么快出現,并不是一個巧合,內里必然藏著什么陰謀。她起初還有些不以為然,因為只要她擊敗林無憂這個攔路虎,那么,接下來她就能讓事情回歸正軌。然而隨著林無憂真氣蕩開,邀月便不由隨之一顫,她意識到林無憂這個近幾年才成名的后輩,并非浪得虛名。
這緊要關頭,邀月自是跟著全神貫注起來。
招式不行,真氣先走。
接下來,或許就是那么一瞬,就能決出勝負,乃至于生死。
偌大個庭院,安靜得可怕。
小魚兒跟著屏息起來,他雖然知道林無憂能和他燕伯伯相比,可他此前從沒見過她這么認真過,可見對面的人是個高高手。普天之下,除了移花宮兩位宮主又有什么女人,能這么厲害呢,還那么低調到大家都不知道她呢?
奇了怪了。
隨著時間推移,勝利的天平已然朝著林萊這方傾斜了。她沒有動手,而是先朗聲道:“若是早知道我對上的是閣下這等絕世高手,那我合該在此之前先焚香沐浴,以示對閣下對這場對決的尊重。”
林萊傲然道:“想來閣下同有一番傲氣,那何不摘下面具,亮出真身來?”
邀月內心的驕傲不比任何人少,可為了能達成報復江楓與花月奴,還有他們兩個孩子的終極目的,她能夠按下自己的驕傲,無視了林萊這番話。
小魚兒心說:‘這不是更奇怪嗎?’他明白了此人絕非無名之輩,否則她即便摘下面具來,他和林無憂也不會知道她是誰啊。除非她本就很有名,有名到一摘下面具他和林無憂即刻知道她是誰。想到這里,小魚兒心中隱隱有了個答案,可這個答案太離奇了些。
林萊心理活動不多,她更多認為是時候使用武力壓制了。
她緩緩一動:“那就得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