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衣神功09
花無缺原本不是個呆瓜, 現在也成呆瓜了。
他呆呆愣愣地差點伸手去摸自己的額頭,明明她的手指并沒有真點中他的額頭,可他卻覺得被虛點的那個地方灼熱了起來。
花無缺還隨著這個想法, 感覺到自己心里某個地方跟著燙了起來。
他不知道這具體為何,就只有直直地看向“始作俑者”。
偏偏此時馬球比賽就要開始, 選手們紛紛亮相,林萊自然是要給她娘助威的, 注意力自然而然地就移到了球場上。
花無缺:“。”
他不會抱怨什么,而是跟著看向球場,只是有那么些心不在焉就是了。
小魚兒若有所思。
鐵心蘭則一頭霧水, 她扯了扯小魚兒的袖子:“小魚兒, 你到底是不是來看比賽的啊?”她怎么覺得他一直圍繞著林島主和花公子轉啊?尤其是對花公子。
他們倆難道有什么她不知道的瓜葛嗎?
鐵心蘭這么想著, 便認認真真地去打量花無缺, 之后她偏頭看向小魚兒。突然間門,鐵心蘭像是發現新大陸一樣, 驚奇地說道:“小魚兒,你有沒有覺得你和花公子, 你們倆眉眼之間門還蠻像的?”其實在鐵心蘭看來, 小魚兒非但不丑,反而有他獨一份的英俊, 只可惜他臉上那道疤痕太顯眼了,很多人第一眼就會被那道疤痕吸引, 進而忽略了小魚兒本身的長相。
鐵心蘭心動不如行動地要上前蓋住小魚兒臉上的疤痕, 進一步證明她的說法,卻不想她那么一說,讓小魚兒火冒三丈,他指著自己的鼻子說:“我和他像?瞎子聽到這句話, 都要說自己眼神比你的好了。”
鐵心蘭嗔怪道:“我明明在說你長得也不差呀。”
小魚兒撇撇嘴:“得了吧。”什么叫“長得也不差”?明明他們說起花無缺時都會用“濁世佳公子”“芝蘭玉樹一般”等再好不過的詞,偏生到了她這里,說他們倆長得像,用詞卻那么一般般。他才不稀罕呢。
小魚兒生完鐵心蘭的氣,再瞟了眼那邊兩個人,又開始生那兩個人的氣。
小魚兒氣悶,覺得自己光是氣都氣飽了。
話是如此,卻沒耽擱他到了飯點,又鬼使神差地溜回林園,溜到了大廚房。因為在惡人谷時,小魚兒跟著天下第一名廚白菽學了一手好廚藝,盡管只得人家幾分真傳,可放到外邊已經夠厲害的了,他先前也是靠著這一手,才打入到大廚房內部,還激得大師傅老王頭,王膏香,和他一起把一頭暹羅香豬給熏了嘗鮮,還被王膏香他們求著再多露幾手——明明是小魚兒有意要作弄林萊,可他就是有本事讓這件事變成他是被趕鴨子上架的。
索性林萊知道這件事后,并沒有追究。
這才叫小魚兒能繼續在林園不把自己當外人,這次溜回來后,還被王膏香拉著品鑒了一番同樣來自暹羅的香米,還有一碗老少咸宜的麻辣兔頭,另加一碟鮮香撲鼻的燜兔肉。
小魚兒像模像樣地挑剔一番,末了說:“這是掏了兔子窩嗎?怎么都是兔肉。”
他本來就是那么隨口一問,問完不等王大廚回答,就吞吃起飯菜來。
王膏香笑著說:“這不是大小姐請她的客人吃了撥霞供么。”
撥霞供這個名字聽起來很文雅,實際上就是兔肉火鍋啦。
這個名字和吃法起源于《山家清供》,還伴隨著一句很有意境的詩“浪涌晴江雪,風翻晚照霞”。作者林洪和友人吟詩作對之間門,又看那肉片放到熱湯中一翻滾,熟了之后色澤可不就像那紅霞嗎,故而有了撥霞供這個稱呼。
大廚房呢,送上去的兔肉,自然是選最合適涮的一小部分,那剩下的兔肉自然不能浪費了,便被大師傅們做成了其他菜,燜兔肉和麻辣兔頭就是其中兩樣。
這倒不是說吃人家剩下的,可小魚兒一想到林無憂的客人極有可能就是那個花無缺,他就如鯁在喉。
小魚兒氣得把嘴里的兔肉,連骨頭都嚼碎,吞進了肚子里。
好氣噢!
另一邊。
小魚兒還真猜對了,林萊的客人就是花無缺。
她請他吃撥霞供,還慫恿他白湯和紅湯都要試試。
花無缺無法說不,就在她的注視下,將兔肉放到那看起來鮮紅一片的紅湯中涮熟,慢條斯理地放進嘴中品嘗。
結果——他再是濁世佳公子,被辣到之后,一樣眼中含淚,舌頭發痛。
“辣著了?”林萊明知故問,她承認她就是惡趣味發作,想看無缺公子窘迫的樣子。
花無缺聞言抬起眼去看她,乖巧地點了點頭。
林萊沉默了。
——事實證明,他那過人風姿是不會被輕易打破的。就像現在,他被辣到了不假,可眼淚讓他的眼睛變得水潤潤的,唇色更鮮艷了,鼻頭還有點紅紅的,這反而讓他看起來越發唇紅齒白,純真可愛,還讓人更想要欺負欺負他,至少那眼里的眼淚得流出來吧,而那畫面肯定會更動人吧。
林萊:“。”
她為什么要有這樣的想法啊?
不應該不應該。
林萊便沒再揶揄他,叫侍女調了蜂蜜水過來。
等侍女將蜂蜜水呈上來,林萊親自接過杯子,給他送過去,“喝吧。”
花無缺接過去,連著喝了幾口。
林萊便問:“現在感覺怎么樣了?”
花無缺沖她微微一笑:“好些了。”眼睛還有些濕漉漉的,看起來更純真可愛了。
林萊:“。”
她控制住自己的手,沒有上去摸他的頭,只是道:“那就好。”
花無缺緩緩眨了眨眼,接著一口一口地將剩下的蜂蜜水都喝了,喝完放下杯子后,默默去看林萊。
林萊莫名就懂了他的意思,不禁嗔怪道:“你既然不能吃辣,那就不要勉強自己了。”
花無缺道:“是。”
她這時候的語氣,和先前她虛點他額頭說他是不知變通的呆瓜一般無二。
而花無缺看著她的樣子,也和先前馬球比賽結束,邀請他來閔州的“梅花公子”梅仲良過來,先拜會過林萊,又詢問他接下來打算時,他看向林萊的目光也大差不差。
林萊當時就試探著說:“要不你跟我走,我好盡盡地主之誼?”
花無缺當即道:“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說是“恭敬不如從命”,實際上他是欣然同意才對。
看接下來他亦步亦趨地跟著林萊回了林園,就可見一斑。
再接著,他被漂亮姐姐請吃了一頓飯。
再再接著,因為天色已晚,他就留宿在漂亮姐姐家,被安排進了朱鯉館。
小魚兒轉頭就得知了這件事,他氣鼓鼓地掐起腰來。
小魚兒也在林園住了幾天,倒是沒住在朱鯉館,而是住在了另一處招待客人的蘭桂堂。那個地方當然不差什么,事實上,小魚兒覺得那是他住過最好的地方,可這不是因為他覺得不能從林無憂那兒知道更多,就打算一去不復返的嘛。眼下他又偷溜回來,也不過是為了林園那些他沒見識過的美味佳肴,他吃完就會走的,不過現在他改主意了!
小魚兒還突然想到他之前聽史蜀云說起過,在林無憂眼里,他的武學天賦是極高的,僅次于花無缺。
好哇,這是什么,這是既生魚,何生花啊!
小魚兒并不認為自己就差花無缺什么,甚至于他覺得是天下第一小滑頭。
小魚兒這么想,可是有根據的。
杜殺、哈哈兒、陰九幽、李大嘴還有屠嬌嬌他們,哪一個不是令人膽寒的大惡人,他們卻覺得小魚兒小小年紀就過分厲害了,所以緊趕慢趕地趕小魚兒離開。這件事可讓小魚兒得意壞了,等離開惡人谷到了江湖中,他是之前被一波又一波的人追殺,可他就是能一次又一次逢兇化吉,這怎么不是一種實力呢。
凡此種種,叫小魚兒心氣高著呢。
可現在,不僅鐵心蘭處處稱贊花無缺,連很縱容他的林無憂,這個和他燕伯伯幾近平起平坐,甚至現下名氣更響亮的高高手,都對花無缺青睞有加,這無不叫小魚兒忿忿不平。
那花無缺真有那么好嗎?不見得吧。
他唯一比自己強的厲害,就是他那張臉吧。
要是花無缺長得平平無奇,小魚兒就不信其他人還贊嘆他是什么濁世佳公子!
小魚兒哼哼了幾聲,眼睛轉了幾轉,肚子里的壞水就開始咕嚕咕嚕。
朱鯉館
朱鯉這個名字取自梅堯臣《宣州環波亭》一詩中的“蜻蜓立欄角,朱鯉吹荷浪”,館內景色到了夏天,還真能完美還原這句詩。眼下呢,雖說并非夏天,不過春天有春天的獨特。
花無缺探窗看去,便可欣賞到館內清麗景色。
他想起之前在五羊莊時,在水榭中欣賞到的湖景,心中微動,便詢問在朱鯉館當差的侍女,可否為他取來筆墨紙硯,他想要做一幅畫。
侍女名為令月,令月聲音清脆道:“請花公子稍等。”
她前腳剛離開,后腳就來了做小廝打扮的人。
這小廝手中捧著一個木匣子過來,他快言快語說:“大小姐命她身邊的征月姐姐,送瓶從暹羅漂洋過海來的金風玉露給花公子,叫花公子嘗嘗鮮,偏半道上征月姐姐突有急事,脫不開身,便命小的代勞。”
他說著就將木匣子奉上,還口齒伶俐地說道:“花公子有所不知,這金蓮玉露本就不可多得,大小姐那兒原就沒有多少瓶,可誰叫花公子不是外人,叫大小姐樂意勻出那么一瓶來給您哩。”
這話兒說的十分動聽,花無缺都忍不住微笑起來:“無憂姐的心意,我定當銘記于心,少時我會親自去向她道謝的。”
“如此正好,如此正好。”小廝這么說道,等將匣子放下后,他就低著頭退了出去。
等他離開,花無缺打開了匣子,見里面有個彩漆鈿花瓶,不知道是不是“金風玉露”這個名字本身就引人遐思,還是瓶口沒有封牢,花無缺因此聞到了一股淡淡的香味。他當這是清露的香味,這叫他不禁聯想到先前那杯蜂蜜水的香甜,還有她當時看過來時的盈盈眼波,像是初春的陽光,又像是春江水暖,令他都跟著迷醉起來,明明當時他沒有喝酒來著。
那淡淡的香味,便在他遐想時,不客氣地往他鼻子里鉆。
直到花無缺察覺到不對勁,已經為時已晚,他的臉已經開始發熱發脹。
相信很快,“豬頭三”這個外號就能易主了。
現任豬頭三幸災樂禍地想到,他還秉持著獨樂樂不如眾樂樂的原則,招呼著其他人,尤其是贈給他這個外號的林無憂來朱鯉院看濁世佳公子變豬頭公子!
嘎嘎嘎嘎。
一想到那個畫面,小魚兒就樂出了怪叫。
其實小魚兒本不用自己跳出來的,侍女令月準備好筆墨紙硯,請花公子移步時,就先一步發現花無缺的異樣。
花無缺明明自己難受,還不忘安撫令月:“你不必慌張,我已經服下本宮的解毒丹,如此便不必驚動無憂姐。”
話是這么說,可花無缺好端端竟然在林園中了毒,令月又怎么好當做無事發生,她自然是要回稟給林萊的。
令月叫人去傳信,小魚兒搶先了一步,幸災樂禍地叫林萊跟著他去看好戲。
結果卻讓小魚兒失望了。
他來到花無缺房間門時,根本就沒見到他預想中的豬頭公子。花無缺的臉上是有幾處紅腫,但那紅腫都只是一小塊一小塊的,放到他臉上,就像是雪地中幾點紅梅,反而讓他那張臉越加清麗絕倫了!
小魚兒:“!!!”
怎么會這樣!
林萊用腳趾頭想,就知道小魚兒又在搞鬼了,可惜這次碰了壁。
林萊顧不上戳穿這個小壞蛋,她快步走到花無缺身邊,探手去給他診脈。
花無缺的臉還有些疼癢,他渾然不覺,任由她為自己把脈,還不忘說道:“我已服下了本宮獨有的解毒珍品**丹,業已起效,無憂姐無須為我掛心。”
這**丹算是一種萬能解藥,先前花無缺就是用它,為梅家人解了蛇毒,這次他察覺到不對勁后,便當機立斷地服下了**丹,所以他中毒快,解毒也很快。
林萊的診斷結果也證實了這一點,見他還反過來讓她不用擔心,她在心里微微嘆息一聲,不由得握了握他的手腕,接著林萊才轉頭看向門口:“小魚兒,你要去哪兒啊?”
小魚兒當然是三十六計,走為上計啊,可惜他這次非但沒有門,連窗戶都被關上了——林萊做的。她對內力的控制,已然達到爐火純青的地步,這下子讓門窗接連砰砰關上,就很有震懾力。
在場的人都能感受到那磅礴的內力,即使她有意收斂,可就像人在面對大海時,即使風平浪靜,還是會產生敬畏之情。
哪怕再是吊兒郎當的小魚兒,背后都冒出了冷汗。
林萊很快就收斂了氣勢,比起要懲戒小魚兒這個熊孩子,她更多還是不解——她是知道小魚兒性格頑劣,可她沒預料到小魚兒就這么火急火燎地針對起了花無缺,他們倆都還沒正式認識的吧。
要說小魚兒因為知道花無缺是移花宮少宮主,就要對他不利,來給他父親報仇,那也說不太通。小魚兒是惦記著殺父之仇,可他并不是執著于復仇的人,并沒有被仇恨蒙住雙眼,否則他這次不至于只是對花無缺惡作劇一下。
那又是為什么?
還有,正相反,花無缺怕是對“小魚兒”這個名字頃刻間門就有觸動。
事實正是如此。
花無缺面色微微變了變。
當然了,小魚兒這個名字是很普通的,天底下叫這個名字的多得是,“江小魚”才是對的暗號。
花無缺剛要開口詢問,小魚兒就先聲奪人:“我有點渴了,想去倒杯水來。”
他說著眼睛一轉,“要是沒水的話,這瓶桂花露也是可以的。”他拿過那瓶所謂的“金風玉露”,朝他們倆晃了晃,弄開瓶口,他大喝了兩口里面的桂花露,做回味無窮的樣子,接著就對花無缺痛心疾首道:“我對花公子太失望了,我明明錯漏百出,你卻毫無所覺,就那么上了當。好在這次是我,下的還是不算毒的毒,若是那些千方百計想要對付林無憂的大壞人,他們要是借機給你下你那勞什子**丹都無法解的劇毒,讓你反應不過來就死在當場,你想想看,要真是這般,到時候你那宮主師父們,豈不是要來找林無憂報仇?一個不好,怕是要鬧個同歸于盡啊!所以說你可要記住這次教訓,不要到時候哭都來不及。”
林萊:“。”
這家伙這張嘴還真能說,黑的都能叫他說成白的。
偏偏,花無缺上當了。
他拽了拽林萊的衣袖,誠惶誠恐地說道:“這次是我大意了。因他說那金風玉露是無憂姐特意勻給我的,我一時心喜——我會好好反省的。”
小魚兒瞪大眼睛,‘這家伙還真能裝純良!’
實則人家是真純良。
反正在林萊這兒,花無缺并不是裝的。尤其在林萊仔細琢磨了下他的話,又看了眼做小廝打扮的小魚兒,不用他們再多說,便差不多了解了這是怎么一回事。
林萊當下就皺起了眉頭,她先安撫地拍了拍花無缺的手背:“你不必懊悔,這件事中你什么都沒有做錯。”
她轉而看向小魚兒:“小魚兒,你還真能顛倒黑白。你也不必拿我做幌子,你那么做分明是出自你的私心。這次你還沒有掌握好分寸,已經不是無傷大雅的惡作劇,而是蓄意加害他人。總而言之,你需要好好反省反省,還要向無缺賠禮道歉。”
她的態度很公正,是就事論事,可對小魚兒而言,他根本不受用。
他才不是什么知錯就改的好孩子。
他是惡人谷里出來的小惡人,他就該用“粉紅骷髏”“為伊消得人憔悴”等毒-藥,讓花無缺臉上的肉一塊塊地爛掉,而不是僅僅變成豬頭公子!
小魚兒還留意到林無憂皺著的眉頭,她是不是對他失望了?
小魚兒轉念又想,他干嘛要在意她的態度?他們非親非故的,是她非要縱容他的。這本來就很奇怪吧,難不成她僅僅就因為在惡人谷里聽到他的身世,就覺得他這個被好幾個惡人養大的小孩子,還有的救嗎?
才不是這樣好嗎!
小魚兒越想越煩躁,在他心中杜殺他們才是養大他的人,才是有資格教訓他的長輩,他和他們才是一國的,而不是和林無憂這個大俠!
想到這兒,小魚兒冷冷道:“我說過我是好人嗎?沒有!再說林無憂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從哪兒來的,你既是知道,那就該知道我就是一肚子壞水,我就是喜歡到處害人。這是我的天性。今次我就是單純想害一害移花宮少宮主找找刺激,他要是想找回場子,那就讓他從你背后站出來,朝著我來就是了。反正,要我反省要我道歉,那是萬萬不能的!”
林萊揚了揚眉。
她倒沒有動怒,反而想先弄清楚小魚兒的腦回路。
花無缺呢,他是不諳世事,可不代表他真如白紙一張,什么都不懂。事實上,他對很多事都看得很透徹。這次他從小魚兒的話中,能敏銳地察覺出小魚兒對他的敵意。
這敵意中,還夾雜著對他的嫉妒,嫉妒他被無憂姐護在身后。
花無缺想到這兒,才正視了小魚兒一眼,不過也僅止于此。
花無缺看向林萊,溫和道:“無憂姐,此一次確實是我技不如人,我并不怪他,加之我并無大礙,那么這件事就到此為止吧。”
小魚兒出離憤怒,他能看出來花無缺是真沒將這件事放在心上,他也沒將他江小魚看在眼里,這比摁著他的頭讓他道歉還讓他窩火。
“早知道花公子這么寬宏大量,那我先前真該把我所有的毒-藥都拿出來,好好招待招待你的。要是你被我毒死了,鬼魂跑出來對我說一聲‘我不怪你’,那我可真要佩服個五體投地嘞!”
花無缺只是微笑:“你這只是假設,而我已然吃一塹長一智。”
小魚兒翻了個白眼。
小魚兒雙手環胸,斜睨向林萊,沒好氣地說:“既然花公子都這么善良地不和我一般計較了,那林無憂你還要再好心地為他鳴不平,再被他當成驢肝肺嗎?”
林萊還沒說什么呢,花無缺就先否認道:“我沒有——”
林萊當然沒有被小魚兒的話影響,她對花無缺說道:“我知道你沒有。”
花無缺放下心來。
他們倆心心相印,叫小魚兒覺得他就是那個跳梁小丑,和他們倆就不是一國的!
小魚兒氣得牙癢癢,他再也待不下去了,把裝桂花露的彩漆瓶往自己懷里一塞,隨后奪門而去!
他還心說:‘道不同不相為謀,那往后咱們大路朝天,各走一邊好了!’
反正他小魚兒就是惡人谷里出來的壞胚子,就不去污她武林豪俠的眼了。
小魚兒想是這么想,可心底很不是滋味。
他不期然地想起惡人谷活死人一般的燕南天,埋怨他怎么還不好起來。他要是好起來,重出江湖的話,定然能搶走林無憂的鋒芒,讓大家知道武功絕頂,又義薄云天的人,不止林無憂一個。還有就是有了燕伯伯,他也是有人疼的。
氣死了!氣死了!
虧他先前還把她當做第二個燕南天來尊敬呢,結果她還不是站到花無缺那個小白臉那邊!
——小魚兒離開惡人谷后,也算是在江湖中混跡了一段時間門,他自然聽說過許多在惡人谷里聽不到的江湖軼事。因為這幾年林萊風頭最盛,和她有關的軼事自然是最多的,小魚兒雖然年齡不大,可他自有他一套判定規則,在他看來林萊是最貼近他燕伯伯的英雄人物,所以當時他在長江那邊被人追殺,史蜀云爺孫叫他去投靠她,小魚兒才沒有多少猶豫。就是因為在他看來,她不會是另一個江別鶴。更妙的是她又很善解人意,還不喬張做致,又對他另眼相看,小魚兒又沒有毛病,他自然樂意親近她的。
就像他天然就親近燕南天一般。
也難怪他如今這么生氣,又開始期待燕南天快快好起來,來為他擋風遮雨。
很遺憾,惡人谷里的燕南天仍舊沒什么動靜。
小魚兒只能繼續孤身一人地在閔州游蕩。
然后,被滿大街找他的鐵心蘭找到。
鐵心蘭滿心歡喜地跑過來,“小魚兒你去哪里了?讓我好找。”
張菁被叫做小仙女,可見她容貌有多秀麗,鐵心蘭呢,其實僅僅就長相上,是和小仙女不相上下的。就脾氣來說,小仙女脾氣很火爆,鐵心蘭呢?她更多時候就像蘭花一樣,蕙質蘭心,面對小魚兒時也是溫柔如水。有她陪伴著,小魚兒怎么看都不讓人覺得他可憐。
只不過——
朱鯉館
林萊沒攔著小魚兒,就那么放他離開了。
說到底,她和小魚兒交情泛泛。她頂多是覺得小魚兒身世悲慘,還能在惡人谷那樣的環境中,能夠保有一份難得的赤子之心,這很不容易。更多的,林萊還是覺醒了樂子魂,想要借他和移花宮宮主杠上。
所以這件事中,她自己也有錯,引來了個“惡客”。
如今“惡客”既然要走,那她必然不會留他,不僅不留他,還得為他鬧下的事善后。
林萊又仔細瞧了瞧花無缺的臉,問他感覺如何,待確定完他的情況后,命侍女拿來了玉女桃花膏。
等玉女桃花膏被拿過來了,林萊便從侍女手中接過來那個桃瓣紋蓋盒,遞給他:“將膏藥抹到紅腫處化開便是。”
花無缺依言打開盒子,摸索著去涂抹自己的臉。
林萊本想著叫侍女拿銅鏡過來,一看他還這么呆,有些心軟,就說:“要不我幫你?”
花無缺點點頭。
林萊都想夸他“好乖好乖”了,再想到先前他都不和小魚兒生氣,知道他是目無下塵,正如先前在襄樊時,他不介意那些人將他排除在外。可在林萊看來,這還不是什么好秉性。
這么想著,林萊用手指挑出一些玉女桃花膏,輕輕涂抹到他臉上,問他有什么感覺,聽他說清涼柔和,才輕輕頷首,繼續在那紅梅一般的紅腫處化開藥膏。她又輕聲說道:“無缺,和我說說小魚兒是怎么設計你的。”
花無缺睫毛輕顫,為他平添幾分脆弱:“嗯?”
林萊嘆了口氣:“你瞧,不是所有人都畏懼于你背后的移花宮,畏懼你的移花接玉,就不敢對你下手的。那你就該從此一節中得到些教訓,當真做到你說的吃一塹長一智。”
花無缺不知為何覺得心跟著癢癢起來,他半抬起眼簾,盯著她看,輕聲問道:“無憂姐是在擔心我嗎?”
為什么他還是這么直接哇?
“不是。”林萊否認道,結果她沒能冷酷到底,很快就破功了:“是,可以了吧。”
花無缺笑起來。
林萊不想問他為什么笑,只將話鋒轉回到先前的話題上,讓他明白事態的嚴峻性。
花無缺被她說的,也跟著緊張起來。
林萊正要說這還差不多,就先意識到一個問題,那就是花無缺純良歸純良,可他并非不諳世事,相反他看得很通透,先前在襄樊時他不但發現“毒蝎子”余歡伯的違和之處,還洞察到襄樊雙雄等人的虛偽,只是他不在意罷了。由此可見,他純真中不失聰敏,那這次輕易中招?
林萊又想到他之前的辯解,知道他是在林園對她不設防,所以小魚兒才用她為借口,令他輕易上當。
林萊想到這兒,不免感嘆這傻孩子。
玉女桃花膏能對癥下藥,效果還很不錯,只有一點,它的味道馥郁,再看他肌膚白皙,越發像是雪地紅梅,惹人憐愛。
林萊現下確實對他無限憐愛,她親昵地點點他鼻頭:“好了,你現在是貨真價實的‘花’公子了。”
她這像是在哄小朋友。
也是,表面上她不過比花無缺大四歲,可真要算的話,那還真不好說啊不好說。反正,這些經歷給她帶來了比常人都要高的平和心態,所以她對很多事,很多人都能做到超乎尋常的包容,有時候其他人會驚奇她這般超過年齡的氣度。
就像現在。
他在她眼中,就成了需要她多多呵護的對象。
這讓他眼睛跟著她轉,就像是圍繞著主人轉的小狗,想要得到主人更多的憐愛。
他接下來確實又得到了他想要的,因為他說他原本打算畫一幅《朱鯉館一景》送給她。
只是筆墨紙硯都被令月準備好了,卻因為小魚兒橫插一腳。
花無缺終于又想起了“小魚兒”,想到對方說的話,說“再說林無憂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從哪兒來的”,還有對方隨手就能拿出來稀奇古怪的毒-藥來。花無缺忽然有一種預感,那就是這個小魚兒,就是他一直在找的江小魚。
他的兩位師父,尤其是大師父邀月,勒令他一定要殺死的人。
花無缺又想那小魚兒為什么出現在林園,其態度并不像是一般客人該有的。
這些疑惑,他只要張張嘴,問一問無憂姐,他就能得到確切答案。
可他遲疑了。
旋即他想起了兩位師父,想到了他的使命,他還是開了口:“無憂姐——”
林萊正在哀嘆她畫技還是沒有任何進步,聽他喊她就隨意應道:“嗯?”
花無缺還是問了:“小魚兒他可是姓江?全名是江小魚,和惡人谷有些關系?”
林萊偏頭去看他:“是。”
不等她問“你怎么知道”,花無缺又搶先問道:“無憂姐和他是什么關系?”
林萊“唔”了一聲:“他先前遭人追殺,得我一個舊識相救,對方將人送來我這兒避難。你為何會這般問?”
花無缺不屑于說謊,也不想過要說謊,可他這時候卻不知道為何不知道該怎么將真正的原因說出口。迎著她的目光,花無缺最終悶悶地說:“抱歉,無憂姐,我不想說。”
林萊:“。”
林萊此刻良心隱隱作痛,她覺得她踢了一直圍著她轉的狗狗一腳,她好過分哦。
林萊自我譴責了一下,點點頭道:“好啊。”
這下子,他似乎更不安了。
林萊:‘唉。’
林園占地很廣,隨著林萊長大,她所住的地方就和她爹娘活動的地方分隔開來了,就像朱鯉館、蘭桂堂等地方,其實也算是她的地方,她爹娘一般不會把他們的客人安頓到這些地方。即便如此,家里來了客人,林海云這個一家之主還是可以知道的,尤其是這次花無缺的到來,他的風姿叫林家見到他的人都印象深刻,那林海云自然是要問上一問的。
這不,他就差人來叫林萊。
林萊便借機離開了朱鯉館。
第二天,她還是叫花無缺來和她一起用飯,特意推薦了一道梅花湯餅。
大師傅在和面的時候,加入了調配好的白梅清露,讓這道菜中多了風雅,卻又能很好得拿捏比例,讓這道菜的味道沒得說。
說起廚房,她也了解到小魚兒哪兒來的桂花露,原是他那一道菜的配方,從廚房大師傅王膏香那里換來的。而廚房其他幾位師傅,對小魚兒的印象也都不錯,他們還覺得小魚兒若是走這條路,不用二十年就能成為神廚了,反正都很看好小魚兒在這方面的天賦。
林萊被他們說的,都想要好好培養小魚兒,讓他走上一條以廚藝入武道之路了。
再一想,這條道路還真不是異想天開,還是有一定操作空間門的。
當然這前提是小魚兒愿意沉下心來,錘煉自己的武功和心。
話說回來,林萊并沒有因為小魚兒的事,懲戒大師傅們,他們也沒想到小魚兒這么心性不定,好似非要做些壞事,證明他才不是什么正統少俠,就不要對他另眼相看一般,他更不會懂大家都懂的禮儀規矩,故而完全不顧忌林萊這個主人,就在她家里對她的客人下手。說不準小魚兒還覺得他只是針對花無缺做了個小小惡作劇,厲害程度和他在惡人谷里做的那些,根本就是小巫見大巫呢。
可這里并不是惡人谷,是林園。
林萊作為林園的主人,也不能因為花無缺并不計較此事,就將這件事略過去了,所以在她反省了自己就算搞事也要有度后,決定收回了暗中賦予小魚兒的隱形特權,并將他拉入了林園客人黑名單中,不再允許小魚兒在林園走動。
不過林萊還是記著小魚兒遭遇追殺的事,她總覺得這件事背后有一條大魚,那她能釣魚自然是不能走空呀,便讓她們家的眼線留意小魚兒的動向,看是否還會有人從江南跨越到嶺南來鍥而不舍地追殺小魚兒。
再說梅花湯餅,它的味道甚為鮮美,林萊很喜歡。
花無缺也覺得不錯,只是他有些心不在焉的,之后他沒再林園多逗留,就告辭離開了。
林萊放下湯匙,托著腮,感覺到一絲良心痛。
但這不妨礙她樂子魂持續上身就是了,同時,她還沒忘記搞事業。
林萊先是暗中干涉了下雙雨港那邊的局勢,促成了新平衡。
還和海沙幫幫主閻文豹私下見了一面,她聽對方明里暗里的意思,是想要金盆洗手。
到底閻文豹年紀不小了,早兩年又得了個幼子,不想要再繼續打打殺殺的生活,也無可厚非。
若是放到林海云面前,閻文豹必然是不太可能提及這件事的,但對象換成林無憂這個少東家,閻文豹覺得他的愿望說不定能成,她還能看在他這么多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的份上,能保他和家人退了后也能平安度日。她有這個心性,也有那個能力。
林萊:‘啊。’
林萊是沒她爹那么資本家,然而考慮到像閻文豹這樣的黑手套難找,那她必然不可能在沒找到接替他的合適人選前,就讓他金盆洗手。
林萊將她的這個想法,和閻文豹說了。
閻文豹能理解,他見自己金盆洗手有望,還主動提出他會幫忙物色合適人選的。
那敢情好。
林萊處理好這邊的事務后,沒回閔州,而是先回了無憂島。
期間門還繞道去了無名島,她登島去瞧了瞧那群老前輩。
這群老前輩挺會為自己找樂子的,林萊過去的時候,他們正在排演《三生緣》,從樂師到各個角兒他們包圓了,就是原本凄凄慘慘的基調,都讓他們改得異常歡樂。
看得林萊哭笑不得。
林萊倒是不驚訝他們知道《三生緣》,想來是他們無聊時,跑到對岸去看了高家班的演出。哦,還有《三生緣》的話本——隨著昆曲《三生緣》走紅,與之相關的事物都受到廣泛關注,那由劇本改編成的話本就應運而生了,銷量正經不錯。
林萊沒有厚此薄彼,還想著將蕭咪咪主刀的《香香公主》刊印成冊。
只是相比于陽春白雪的《三生緣》,《香香公主》就有些過火了,尤其在蕭咪咪往其中添加了許多香艷的段落后。在蕭咪咪看來,她認為那些段落必不可少,她也不覺得有什么,可覺得有什么的大有人在。
故而《香香公主》一開始就被不少人痛批,還堅決要抵制這本小說。
林萊反而覺得他們抵制得好,抵制得妙,最好能成功讓這本小說被禁,因為這樣反而讓更多人好奇這本書。事實也是如此,在這本書傳出被禁的消息后,銷量反而節節高。
書局自然是賺得盆滿缽滿。
林萊也信守承諾,把蕭咪咪該得的分紅按季給了她。
蕭咪咪神色很微妙就是了。
再說無名島老前輩們,他們很有才,將《三生緣》改得過于歡樂,導致林萊都開始懷疑這還是她看過底稿的《三生緣》嗎。
因為產生了這樣的自我懷疑,等林萊回到無憂島時,她就讓人拿來《三生緣》的本子,再看一遍對照對照。
《三生緣》中男主角韓長卿只是他其中一世的名字,另外兩世中有個名字是燕雙秋。
嗯?
林萊一下子想到了何商秋和燕予,何商秋那小姑娘給她的印象深刻,她記得對方不足為奇,倒是那個燕予。
他這么個小人物,本來不值一提,可誰讓林萊本就記憶力驚人,她一直記得這一號人物,她還觀察力驚人,在自身武力值的輔助下,她當時就察覺到燕予的異樣。還有就是她在無憂島的侍女,先前就提到過燕予,說他謙恭自守,言語中還說他未免太以德報怨了些。
林萊不免多問了句,侍女就打開了話匣子,說燕予這些天只字不提他身上的傷,更沒有怨恨過那么對他的南海劍派中人,反而感念經受過磨礪,在無憂島守得云開見月明。
侍女又說燕予并沒有因為自己在無憂島養傷,就理所當然地不作為,他反而盡可能去做力所能及的事,對誰都笑臉相迎,這樣懂得報恩的年輕人,自然是沒人會討厭,反而痛惜他命運多舛,又看不上南海劍派恃強凌弱。
林萊“哦”了一聲:“他不是沒提過他身上的傷嗎,怎么你們都知道那是南海劍派做的了?”
侍女愣了下:“大家都是這么猜測的,再者醫女也提過他身上的傷口乃是南海劍派的歸海十三式造成的。”
這倒是。
林萊想到了什么,又問道:“他是不是還有個病入膏肓的未婚妻嗎?”
這是何商秋提到過的。
侍女嘆道:“您也瞧見了那南海劍派掌門人大弟子與二弟子,為掌門人千金如癡如狂的樣子,他原本沒有未過門的娘子,也被逼的得有一個了。”
林萊便不禁想是不是因為何商秋歪纏那燕予,燕予方受到大弟子與二弟子的霸凌,所以才想法設法逃離南海劍派的。從這點上來看,南海劍派還真是霸道至極。
只是有一點,何商秋前腳剛帶著燕予來到無憂島上,后腳就傳出她大師兄岳南廬和二師兄齊鳳翼為她決戰的消息,這真是巧合嗎?
林萊看她這名侍女的情態,好似完全站到了燕予那一邊。
讓林萊都有一瞬間門怔忪,覺得她是不是因為那日對燕予的觀察,先入為主地覺得燕予有問題了。說到底燕予那日的表現,也可以是因為他是受害者,所以在知道岳南廬和齊鳳翼兩敗俱傷后,心中忍不住暢快呢。
轉念林萊又穩住了心態,覺得她還是等她派去南海劍派的下屬回來,聽聽他怎么說,再對整件事下結論吧。
另一方面,她還真就對那燕予越來越好奇了,想要親眼看一看他。
在下屬前來前,林萊就去島上轉了轉,發現侍女并不是特例,這島上知道燕予,并覺得他是個好小伙的人可不少。
這才多久啊。
從燕予到無憂島到今日,滿打滿算都不到二十天。
他能得到那么多人喜歡,可真是蠻厲害的。
當然,也不排除燕予天生討人喜歡,就像小魚兒就是個小機靈鬼,他來林園不到兩天就混得如魚得水。
那燕予是這樣的人嗎?
林萊很快就見到了燕予。
她是遠遠看見,還是聽見有人在叫這個名字,她順著聲音看過去,鎖定了燕予這個人。
先前燕予到無憂島上時形容凄慘,如今在無憂島上好好休養后,他整個人精氣神就起來了,還長了肉。
他穿著一身灰藍色衣衫,眉眼間門不失昳麗,可他笑起來的時候,帶出來的爽朗硬是將那份昳麗壓了下去。看得出來,此前在南海劍派的遭遇,并沒有給他留下半分陰霾。
好堅強樂觀呢。
林萊興味地想到,她轉而想起了花無缺,在她這里他方是純真可愛的代名詞。見到他后,再去看燕予,就像看到真花后再看到絹花般,盡管同樣漂亮,本質還是不同的。
林萊又遠遠地觀察了會兒燕予,發現他無論面對誰時,都不吝嗇笑容。
這笑容不盡相同,最令人動容的是在有人問起他的傷時,那堅韌中不失一分黯然的笑容,誰看了不跟著義憤填膺地罵上南海劍派一句。
林萊這下眼中的興味更濃了:‘燕予嗎。’她回顧了下她所知道的消息,并沒有和燕予相關的。林萊再去記憶宮殿里轉了一圈,也不曾想到燕予這號人物。
不久后,下屬受命而來。
南海劍派所在的島嶼名為仙翁島,附近還有個椰花島,只是相比之下,仙翁島戰略意義更大,故而林萊先前選中了這座島嶼,在和南海劍派達成友好合作關系后,她就派人進駐小島,在她選中的位置建立水寨,故而島上一直有她這邊的人,自是對南海劍派的事有所耳聞,不過畢竟是人家門派內的事,想要知道更進一步的詳情,光靠這些人還不夠。
偏偏下屬這次拿回來的消息,十分詳盡,非是深入內部不可得。
林萊微微挑眉。
下屬笑道:“島主您對南海劍派的影響日益加劇,他們自是會想到若有您擺明車馬,那受您青睞的人,即便原本不受何掌門看重,他在選掌門人時也得斟酌一二。”
就像宗主國對下屬國世子更迭,有一票否決權一樣。
林萊懂了,她又想到先前來接何商秋回仙翁島的三弟子丁少英,他當時可沒有任何“家丑不可外揚”的想法,只意思意思下就什么都說了。
看來大師兄和二師兄弄出來的這一折事,讓他們倆在南海劍派的威望大降,進而引得其他師兄弟人心浮動啊。
林萊本想問向下屬投誠的人都有誰啊,突然想到什么,扯了扯嘴角,盡量讓自己顯得云淡風輕的:“說來,那何商秋心歸何人了?”
下屬回道:“那岳南廬和齊鳳翼傷得差不多重。”
下屬還提到一件事,那就是何商秋這個涉世未深的小姑娘,因緣際會地去了趟閔州,在那邊看了場高家班的《三生緣》,就迷上了這部劇,為里面女主角白碧桃和男主角韓長卿的凄美愛情嗑生嗑死,嗑到有些魔怔的地步。整日里幻想有那么個韓長卿,過來和她共譜一段唯美浪漫的愛情故事。
林萊:“。”
是不是好巧不巧地燕予來了,他叫何商秋想到了燕雙秋這個名字,就對他來了興趣?也有可能因果關系反著來的。
林萊想到這兒,又去看下屬呈上來的情報。因為有南海劍派中人投誠,故而這份資料十分詳盡,還很深入。其中就提到那岳南廬和齊鳳翼之所以下定決心一改先前小打小鬧的作風,來一次決一死戰,是那日收到了來自小師妹的情書,書中提到她為大師兄/二師兄芳心萌動,只在父親眼中兩人不相伯仲,只看他對她有多情根深種,方可打動父親,叫他們有情人終成眷屬,成為下一任掌門人夫婦。
正是這封情書,叫兩人頭腦發熱。
而這件事,不過前兩日才被兩人說漏了嘴,大家方才知曉。
問題在于,有兩封情書來著,而何商秋矢口否認那是她寫的,偏偏那是她的字跡,雖說仔細比對后,是能看出那并不是何商秋真正的字跡,可對看完那封情書就熱血上頭的岳南廬和齊鳳翼來說,已經足夠了。何況那封情書還暗示著誰若是贏了對方,誰就會是下一任南海劍派掌門人,這對他們來說自然是誘惑更大,他們沒道理不去搏一搏。
這就有意思了。
林萊頭一個想到的,就是在那個檔口和何商秋來到無憂島的燕予,心道:‘你到底是何方神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