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播停下,空姐空少們微笑著送客。
乘客下機,過道上人來人往,逐漸亂了。
小女孩委屈地眨了下眼睛,看向林夭。
林夭笑著摸摸小女孩的臉,道:“他胡說的。”
小女孩才理直氣壯對江嘉屹說:“壞人!”
她父母不好意思地讓她道歉,她才委屈巴巴說了句:“對不起哥哥,姐姐再見。”
然后一溜煙拽著父母下機。
林夭漫不經心對小女孩揮揮手,一回頭看見江嘉屹側了頭望著她,窗外還是夜晚,這趟飛機只飛了三個小時,現在正是凌晨,外面跑道上一溜的光,融在黑暗里。
江嘉屹解開安全帶:“我胡說的?”
林夭頓了一下。
他淡笑了聲,接著問:“哪里胡說?”
走道上的人擠著,前面有人行李箱卡在行李架上,拿不下來,后面便全堵了,個個都走不出去。
空姐上前幫忙,傳出悶悶的動靜,還有三言兩語的說話聲。
林夭只好繼續坐在位置上,等過道的人疏散,對江嘉屹的問題,只是笑了笑,沒回答。
江嘉屹要坐飛機,什么時候都是頭等艙的待遇。
現在卻跟她擠在經濟艙。
空氣燥悶。
林夭沉默地用指尖卷了卷機票的一角。
他把手里的耳機重新塞到前面的椅背上,“這幾個月,跟別人在一起?”
似乎若無其事的,很平靜的口吻。
只是隨口一句。
林夭模棱兩可地嗯了一聲,百無聊賴等著過道的人疏散,罵罵咧咧的聲音逐漸傳來。
江嘉屹端詳她,從上到下,最后在細白的頸脖位置停下,沒有什么遺留的痕跡。
他挺冷漠地笑了聲,“誰?”
林夭交疊的腿漫不經心晃了晃,胡亂道:“網上隨便找的,我也不認識。”
江嘉屹呼吸凝滯了一瞬,垂眼,眼底清清冷冷,“這么隨便?”
“我本來就很隨便。”
林夭說完打量他。
他情緒不明顯,眼底黑沉死寂,隱約輕笑了聲:“我還以為起碼是固定的。”
“沒必要固定,多試幾個不好嗎?長相不好也沒關系,關了燈都一樣。”林夭笑著說。
人影開始走動,微微遮擋了光線,明明暗暗來回交替。
她笑容里總有點疏離。
江嘉屹沒表現出信或不信,只是長久地凝望她,“是嗎?”
本章未完,請點擊繼續閱讀!第1頁/共5頁——“我還真不信。”
林夭頓住,緩緩道:“我有照片,要看嗎?我拍的,你要看視頻也不是沒有。”
他冷沉抿了抿唇角,眼底一片幽深,又隱隱滾出暗流。
她接著說:“我喜歡集郵。”
江嘉屹面無表情道:“是嗎,給我看看。”
那近乎虛無的眼底,是深沉得化不開的冷漠。
林夭望向他,無端拉開的僵持,良久,她低低笑了笑,一邊掏出手機作出解鎖的動作,一邊說:“好啊,視頻還是照片?”
她把手機虛虛地遞給他,手就那么險險一伸,他只需要一垂眼就能看見手機屏幕的內容,然而,就在這一瞬之間,他側過了臉。
下頜角到脖子的線條緊繃而冷銳,他望向了遠處,“走吧。”
他說。
走吧,他不想看了。
林夭順勢收回手機,屏幕上只是她拍的普通商業模特照片。
江嘉屹率先起身,在她走到過道上之后,才跟著走出去,探手將行李架上的包拿下來。
林夭只帶了這一只挎包,連行李都沒有,江意禾說給她準備好了,人過去就行。
江嘉屹就提了她的包,率先往外走。
她慢慢跟在他身后,一抬眼就能看見他筆挺的脊背,那么沉默。
登機橋上都是下機的人,他們跟著人流走,人不少,深夜凌晨,大家都疲倦地想早點回家或到酒店。
于是步伐也都跟著快了。
林夭沒一會就被人超了好幾次,她被迫慢下來,才不會被那些拉著行李箱的、背著背包的人撞到。
自然而然跟江嘉屹拉開了距離。
江嘉屹在茫茫人流中回頭。
他個子很高,很出挑,眉眼冷淡沉默,他回頭尋了一圈,找到林夭的方向。
隱忍地凝視她一會。
林夭面無表情避開他的視線。
此刻他一定恨她,剛剛那樣刺激他。
可他到底逆流走來,一言不發地牽起她的手,繼續前行。
林夭掙了一下,被他死死扣住。
江嘉屹的力氣很大,修長的指節握緊她,連活動的空隙都沒有。
他手很涼,涼徹骨。
她喊了一聲,他似乎沒聽見,繼續往前走。
“江嘉屹。”
“沒有不能牽手的規則。”
“誰說的?”
“網上。”
他回了下頭,要笑不笑地睨她:“反正你也在網上找人,
本章未完,請點擊繼續閱讀!第2頁/共5頁應該也用的是網上的規則。”
林夭無奈被他帶著走,大概十分鐘左右,在出口的欄桿處一眼看見熟悉的身影,她用盡全力才把手抽回來。
呼吸凝滯著,把手往后躲了一下。
他冷漠地回了下頭,沒說話。
“林夭!”
江意禾繞過欄桿,踩著高跟鞋風風火火走來,一把攬住她。
林夭笑著接住沖過來的人。
五年沒見,江意禾變得干練,一身職業女式西裝,一頭微卷的長發披著,妝容越發艷麗。
“你這個大忙人,怎么親自過來接?”
五年時間,江意禾比她還忙,剛開始的時候還好,后面每次打電話,沒到兩分鐘不是要開會就是要看文件,然后就掛了。
“你好不容易回來一次,我再忙也得來接啊!”
江意禾抱完林夭,又隨便抱了抱江嘉屹,敷衍了一句:“長高了。”
江嘉屹望她一眼,沒理她。
二十三歲還能長高,那真的是骨骼精奇。
江意禾的秘書過來接過江嘉屹手里的挎包,“江總總是擔心錯過你們下飛機的時間,提前半個小時就來等了。”
凌晨一點半。
林夭看了眼時間,“很累,快回去吧。”
秘書開了一輛車,正好可以坐三個人,林夭坐在后座,一邊聽江意禾講話,一邊望窗外的風景。
降下車窗,晚風滾滾灌進。
西州的凌晨冷冷清清,但能想象白日的繁華,她離開太久,看見什么建筑都覺得陌生。
“你五年沒回來了,西州變化特別大,這里之前還是老城區的舊房子,都拆遷了,然后因為一個釘子戶拆了三年,現在還破破爛爛的,沒辦法建新樓。”
“我還記得,以前我們初中就在這附近。”
“對對對。”
路燈飛速躍過,一下下從車窗跳進。
林夭余光看見坐在另一邊的江嘉屹,她側了側臉看過去。
他坐上車之后便很沉默,一種長久的無聲,他溺在昏暗中,似乎四處彌漫出一種壓抑的氣氛,要壓得他無法呼吸。
他疲憊地閉上眼,呼吸凝滯。
煩悶的、苦悶的。
林夭總覺得,不是她的原因。
江嘉屹似乎不想看見這個城市。
很快,車子停在江家別墅,秘書和江嘉屹率先下車,面對這座熟悉的別墅,林夭再次看見江嘉屹臉上露出那種寡淡的神情。
很落寞,靈魂暗淡得要被風
本章未完,請點擊繼續閱讀!第3頁/共5頁吹走。
別墅里的布置和五年前相差不大,在樓梯口的對面,多了個神臺,上面供著兩張黑白照,一張是江嘉屹母親,一張是陳管家。
林夭頓了一下,江嘉屹已經頭也沒回地上了二樓,側臉的輪廓疏離,眼底空蕩蕩。
仿佛沒看見這兩張照片。
林夭的神情隨之凝滯了一下。
江意禾拍拍她肩膀道:“大學他寧愿住在宿舍,都不回來,畢業之后還直接搬出去住了。”
她目光跳了跳:“怎么回事?”
江意禾走到神臺前,抽出三炷香點燃,深深拜了三下,把香插入。她緩緩吐出一口氣,沉重道:“當年陳管家是因為我們去世的。”
林夭凝住視線,“你一直不肯告訴我是什么原因。”
“是江嘉屹不讓我告訴你,那時候我要打電話跟你說,還被他砸了手機,他那會對你去海市的事情一直很介意,后來才沒事。”
林夭忽然想起:剛剛見面的時候,他也很介意。
“我們母親是江元慎的那個小三推下樓的,就是江夏知的母親,陳管家和江嘉屹都看見了,江嘉屹那時候六歲,被陳管家捂了嘴,說不能報警,報警我們母親家族和江家的公司就完了,那是母親的心血。”
“這一捂,就十幾年,江嘉屹還得了社交障礙,陳管家一直很愧疚。”
江意禾聲音越發沉,很艱難似的,“后來,就是四年前,江夏知的母親要告我們的事情,我們那時候最難,陳管家……”
陳管家擁抱了江嘉屹,道了歉后,開車載著江夏知的母親,沖進了大海。
這件事才結束。
尸體還是江意禾和江嘉屹一起去停尸間認的,都被海水泡得發白發脹。
“江嘉屹那時候你知道的,心理問題很嚴重,陳管家死后,他吃什么吐什么,吐了一周,都是掛葡萄糖活下來的。”
江意禾說起那時候的事情就心酸,眼睛就紅了。
陳管家,那是陪伴他們長大的人。
她幾乎用了一生,在為江家贖罪,在給江嘉屹道歉。
即便知道了這事的真相,江嘉屹和江意禾其實都沒有恨她。
“為什么不讓我回來?”林夭探手把江意禾撈進懷里,安撫地撫摸江意禾脊背。
“我們傷心就夠了,沒必要讓你也一起傷心。”
林夭啞口無言。
任由江意禾靠在她肩膀,濃郁的悲哀從這個別墅的各個角落漫開、填滿。
聽完過去的事情,林夭心里只
本章未完,請點擊繼續閱讀!第4頁/共5頁剩下沉重。
回到原本屬于她的房間后,沒洗澡癱在床上,默默出神。
陳管家的面容在她腦海里浮現。
過往生活的點點滴滴也逐漸變得鮮活,最終,陳管家用她的命給了江家姐弟原本就應該擁有的。
林夭嗓子發干。
良久,她坐起身,推開房門下樓。
一如往舊的木樓梯,回憶隨之乍現,她走了兩步,從二樓看見樓下背對她的沙發上坐了個身影。
燈沒開,室內昏暗,寂靜無處不在。
江嘉屹點著煙,靜如石塑,他望著前方,那個擺著神臺的方向。
陳管家無兒無女,最大的牽掛就是江家兩姐弟。
黑白照前插著三柱長香,燒出彎曲繚繞的白煙,如靜謐逸散。
林夭凝視他的背影。
他踏入這個充滿過往的地方,或許只能感覺到窒息。
陳管家墜海前,見的最后一個人是他。
林夭甚至能感覺到他的自責,多殘忍,在停尸間面對著陳管家的尸體。
江嘉屹閉上眼,深深靠緊沙發。
安靜而孤獨。
良久,他大概睡了過去,林夭才上前,把他手里燒盡的煙頭抽走。
她回頭,看見他仰起靠在沙發背的臉,額前的碎發微微遮了眉眼,眼底一圈蒼白而麻木。
他的變化從四年前就開始了。
很殘酷,那時候他才十九歲。
林夭探了探手,可懸在半空良久,還是沒能伸過去。
她把手收回。
退開。
她不能把他當成弟弟,從前那樣的親密,不再適合現在。
所以連安慰的撫摸,也不應該。
轉身前,猝不及防對上他沉悶的眼睛,漆黑一片深不見底,冷燥燥的,毫無生機。
晚風不知從哪個角落滾進,吹出一室搖曳。
倏地,他扣住她的手,一拉,兩下把她壓在沙發上。
林夭反應不過來,已經被他壓著,一只腳垂在沙發邊沿,夠不到地,也抬不起來。
她被他整個人籠罩著、包圍著,躲無可躲。
攜著淡而干凈的煙草薄荷味,席卷了她所有感官。
他的臉埋在她頸窩,滾燙的氣息重重地呼出,擦過她耳際。
江嘉屹低喃道:
“不管你之前跟誰在一起,和誰上床了,現在就陪我一會兒。”
他鼻尖輕碰著她的耳后,聲音低下去——
“就一會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