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這道聲音,所有人全部齊齊朝著院子門口瞧去,下一瞬,只見那霍元擎身著一襲紫色官服,大步踏了進來,似乎沒有料到一進來就會瞧到紀鳶,整個身子微微一頓。
紀鳶亦是一愣,似乎沒有料想到這日這霍元擎會這般早下值,一見到這霍元擎,紀鳶便想起了昨日的一幕幕,當即臉色微變,原本有些蒼白的臉色好似又白了幾分。
院子里的人齊齊朝著霍元擎行禮,道:“見過主子。”
紀鳶只微微垂著眼,見那霍元擎大步走了過來,良久,只緩緩朝著他福了福身子,道:“見···見過公子。”
聲音沙啞得不成樣子了。
“怎么起了···”
霍元擎見紀鳶朝她施禮,立馬伸手去扶,結果,手才剛碰上去,只見紀鳶身子微微一顫,只有些害怕似的將自己的手快速的縮了回去。
霍元擎的手當即僵在原地。
他見紀鳶立在自己跟前,眉眼低垂,一副警惕忌憚的模樣,心微微一澀,這樣的模樣,并不覺得陌生,就像在入大房前的每一日見他時的模樣一般無二,只覺得又回到了多年之前似的,對他害怕得要命,好似他是財狼猛獸。
“你——”
霍元擎將僵硬的手收回,背到了身后,下意識的又朝紀鳶走近了一步,結果,便瞧見紀鳶身子緩緩往后退了半步,霍元擎的面色一時微微凝住。
抱夏見狀,立即道:“稟公子,主子一直昏睡到了方才才剛醒來,一聽到素茗姐姐···立馬就趕了過來,這會兒整個人怕是還沒有完全醒過來,連午膳都還未曾來得及用了。”
說完,輕輕地推了紀鳶背后一把,紀鳶見狀,只微微抿著嘴,良久,飛快的抬眼看了霍元擎一眼,道:“公···公子可否赦了素茗,她···她都跪了一整日了,滴水未進···”
霍元擎見紀鳶與他主動說話,面色微緩,片刻后,瞧見到跪在一旁的素茗,想了想,微微沉著臉沖素茗道:“跪了一日,可知錯了?”
素茗此時早已經將手中的碗放到了地上,腰桿挺得直直的,沖霍元擎磕了個頭道:“奴婢已知罪。”
霍元擎便緩緩道:“既然姨···姨娘求情,那便起罷,記住,同樣的事情我絕不能允許發生第二遍。”
什么錯,紀鳶在一旁聽著,雖有些不甚明朗,但是,聯想到昨兒個霍元擎身子有異,想來,這其中是有些緣故的。
素茗朝著霍元擎重重的磕了一個頭頂道:“奴婢謹記,謝公子恩典。”頓了頓,又朝紀鳶磕了一個頭道:“多謝姨娘的恩情。”
紀鳶看了菱兒一樣,菱兒會意,立馬眼明手快的將素茗扶了起來,扶到后院歇著去了。
此時,院子里余下不相干的丫鬟婆子早早便溜沒影了。
***
霍元擎這才復又將目光投放在了紀鳶身上,似乎想要過去扶她,又怕她排斥,頓了頓,只改口道:“外頭有風,進去罷。”
紀鳶輕輕地道了聲:“好。”
結果,剛提著步子準備往里走,哪里,不知是不是站久了的緣故,加上她本是忍著渾身酸痛咬牙出來的,這會兒站久了,腳下一崴,一時沒站穩,險些踉蹌到地,好在那霍元擎就站在她的身后,見狀,立馬身手敏捷的長臂一伸,就將紀鳶撈在了懷里,隨即,還未待紀鳶緩過神來,直接彎腰,一把將紀鳶打橫抱了起來,微微低著頭,看著懷里的紀鳶道:“我抱你進去。”
說罷,直接抱著人就往里走。
走到門口的時候,不知想起了什么,沖著守在門外的陌嵐道:“吩咐廚房送些吃食來。”
陌嵐立馬恭恭敬敬道:“是。”
話音一落,只見主子已經抱著紀氏進了屋子。
陌嵐絲毫不敢耽誤,跟采薇打了個眼色,讓她在屋子里頭候著,她親自去了廚房。
卻說霍元擎直接將紀鳶抱著放在了臨窗的一方軟榻上,霍元擎的軟榻不比紀鳶屋里的,紀鳶屋子里的軟榻墊了厚厚幾層軟墊,上頭又一一擺放了五六個大軟枕,整個軟綿綿的,躺著十分舒坦,霍元擎屋子里的軟墊就跟土炕似的,就墊了一層單薄的褥子,上頭鋪了一層金絲錦緞制成的細軟,就跟坐在地上一樣,咯得慌,非但軟榻上是如此,就連軟榻上亦是硬得咯人。
忽而想起,每每霍元擎從木蘭居起來,總是下意識的揉了揉肩,在他這蒼蕪院歇了一宿后,紀鳶仿佛尋思出了幾分門道,他怕是睡不慣她的軟床,正如,她不習慣他的硬板床一樣。
霍元擎將紀鳶一放下,紀鳶便立馬爬到了軟榻里頭坐著,見整個軟榻上除了一方小幾,就唯有在角落有個圓形的蒲團似的軟枕,紀鳶便將圓形小軟枕摟在了懷里,總覺得身子抱著些什么,才會有安全感。
不知是不是紀鳶的錯覺,總覺得對方瞧著嘴角微微一抽,紀鳶下意識往懷中的小軟枕瞧了一眼,并未曾發現任何不妥,這時,霍元擎起身,將身上的官服脫了,抱夏在屋子里守著,猶豫了一下,正要上前服侍,只見那霍元擎大手一攔,隨即,沖她擺了擺,抱夏便立馬退到了一旁,見霍元擎還在瞧著她,抱夏微微愣住,片刻,猶豫了一番,直接退出了出去。
抱夏走后,霍元擎直接走到了屏風后換了一身黑色常服出來,褪下了厚重的朝服,倒顯得輕便不少,出來的時候手中拿了一小瓶藥,玉色的小瓷瓶,小小的一瓶,走到軟榻前,坐了上來,看了紀鳶一眼,沖她道:“這是我今日找陛下討要的藥膏,對消腫去淤有良效,你且過來,我替你上藥。”
紀鳶聽到上藥二字愣了愣,她所有的傷口皆在身子的隱秘部位,怎可讓他上藥,當即臉色大變,立馬搖著頭道:“妾···妾方才已經上過了,不···不勞煩大公子了。”
霍元擎道:“那些藥不如這個好,這個用了好得快些。”
紀鳶微微紅著臉,堅持道:“真的···真的不用了,我···我身子上的傷已經好得差不多了。”
霍元擎挑眉看著紀鳶,片刻后,忽然起身了,紀鳶嚇了一大跳,以為他要強來,結果,只見那霍元擎忽而起了身,離開了,紀鳶松了一口氣,整兒直接縮到最角落里去了。
片刻后,只悄摸抬眼瞧了一眼,只見那霍元擎走到一旁的書架處,從書架上取了一個小匣子過來,重新返回坐在了軟榻上,沖紀鳶道:“若是聽話,這個便給你。”
紀鳶一愣,還未曾反應過來,只見霍元擎將那巴掌大精致的小匣子遞了過來。
紀鳶一陣狐疑,猶豫了片刻接了過來,緩緩將小匣子打開,只見里頭躺著厚厚一沓銀票,紀鳶微微瞪大了眼,整個人還有些懵,只見霍元擎挑眉看著她道:“乖乖上了藥,這些就是你的了。”
頓了頓,復又補充了一句:“這里是一千兩。”
一千兩?
比之前的五百兩還多了一倍。
紀鳶微微瞠目結舌,一下子還有些沒有緩過神來,目前,這···這究竟是什么局面?
所以,霍元擎的意思是,只要她乖乖上藥,這些銀錢就全是她的?
呃,這兩者之間···是有什么她不知道的緣故么?
呃,還是說,在那霍元擎的眼中,她是個視財如命的女人?
她只聽說過哄人用糖吃食、用玩物哄的,比如霍元昭被她惹怒的時候,她送了幾碟親手做的點心,或者親手縫制小擺件過去,霍元昭便巴巴搖著尾巴來了,哄鴻哥兒時,只要問聲細語,說些貼心熨帖的話,鴻哥兒準時消氣,倒是頭一次瞧見到有人用銀票來哄的?
呃,這是···在哄她么?
一千兩的銀票,是紀鳶日前所有的體己了,有了這筆銀錢,嬤嬤的養老錢棺材本便有了,又或者,也能替鴻哥兒多攢一筆聘禮錢了。
只需,當做被人摸一把,對方不是旁人,是他的···“夫”?
這筆買賣,不知為何,紀鳶明明覺得荒唐,卻又莫名覺得其實無比的劃算。
“公···公子···可當真?”
猶豫了許久,紀鳶啞著嗓子,瞅著霍元擎道。
想到幾月前紀鳶偷摸藏錢的舉動,又無數回憶到當年那個小女孩兒拿著本算盤打的飛快,日日為了添一筆碎銀子而歡舞,為損失了一筆銀錢而肉疼的畫面,霍元擎挑眉道:“自然。”
話音將落,一只白嫩的小腳丫子小心翼翼的伸了過來。
霍元擎一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