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公主走后,屋子里一時間靜默了下來。
紀鳶被那句“賜婚”驚了驚,不過,很快便緩過神來了,似乎并未曾受九公主方才那番話的任何影響,率先打破僵局的還是紀鳶,她見霍元擎跟前那碗雞湯涼了,很是體貼恭敬的上前道:“公子,雞湯涼了,妾給您重換一碗。”
說完,將那碗涼了的雞湯端了起來,準備重新添上一碗,一只結實的大掌拽住了紀鳶的胳膊。
紀鳶下意識的抬眼,就對上了霍元擎那雙炯炯的目光。
“小九生性跳脫,被陛下寵得無法無天,是個睚眥必報的,我越護你,她便會越發為難你。”
霍元擎盯著紀鳶的眼睛,難得開口向人解釋。
紀鳶聞言,微微抿了抿嘴,片刻后,只扯著笑,淡淡笑著道:“多謝公子照拂。”頓了片刻,又道:“殿下乃是千歲,便是為難妾,亦是妾的福分。”
說完,輕輕掙脫了霍元擎的手,重新添了一碗雞湯放在了霍元擎跟前,末了,又拿起筷子,夾了一個煎餃放到了霍元擎的碟子上,道:“公子,請用膳,再不用,膳食該涼了。”
一副溫柔賢惠,任勞任怨的妾氏本分,待他對愈加主動的,愈加溫柔賢惠了,可分明越發疏遠了。
霍元擎蹙了蹙眉,默了良久,方指著身旁的位置沖她道:“你坐下,不用站著伺候。”
紀鳶卻笑著道:“妾···不敢,這不合規矩。”
說著,只埋頭將方才九公主用過的碗碟撤下了,又把手的給那霍元擎添湯添食,盡管,那霍元擎繃著臉,一口未用,二人就那樣在安靜又詭異的氣氛中、共處了片刻鐘,紀鳶見膳食涼了,無法,只得令人進來撤下了。
末了,又親自泡了茶,吩咐丫鬟們將一應洗漱用具奉上,紀鳶凡事親力親為,未曾偷懶,未曾假手于任何一個丫鬟,一切辦妥后,紀鳶這才不慌不忙、有條不紊的朝著那霍元擎福了福身子,道:“公子風寒還未見好,公子還請多歇息片刻,修養身子,妾···這便告退了。”
說罷,緩緩抬眼看了那霍元擎一眼,只從善如流的退下了。
***
待走到了正廳,只冷不丁聽到從臥房傳來劇烈的咣當一聲,似乎是茗碗亦或是茶具被一把掀翻墜落到地上應聲而碎的聲音。
候在廳子里的小丫鬟嚇了一大跳,身子齊齊一顫,紛紛抬眼朝著臥房的方向瞧了過去,頓時一個個如臨大敵、顫顫巍巍了起來,只瞧見幾個小丫頭你瞧瞧我,我推推你,似乎都有些不敢上前查探,過了片刻,只又紛紛朝著紀鳶瞧了過來。
紀鳶腳步亦是一頓,袖子里的手指頭用力的攥緊了,少頃,只抿著唇,面色如常的走了出去,踏出了蒼蕪院。
回到木蘭居后,紀鳶面色平靜,瞧著與往日好似并無任何異處,該吃吃,該喝喝,該睡睡,該賞花照樣賞花,倒是屋子里的幾個小丫頭明顯變得小心翼翼了起來,一個個噤聲,不敢多言。
連往日話最多、點子最多的菱兒這會兒都難得沒有巴巴湊過來,難得留給了紀鳶一片清凈之地。
其實,方才在大房屋子里究竟發生了何事,無人知曉,不過,在眾人眼中,她惹怒了大公子,這是個不爭的事實。
大公子霍元擎向來喜怒無形,整個蒼蕪院的人皆還是近幾年以來,打頭一回見到公子如此大怒。
想來,木蘭居的人皆收到了消息,這才各個謹小慎微吧。
不知道是不是紀鳶的錯覺,只覺得這一日天色極長似的,中午歇了一覺醒來,睡了許久,問了時辰,才發覺自己睡了半個時辰不到,閑來無事間,忽然想起眼下便快要往秋季走了,一旦到了秋天轉涼之際,嬤嬤腿疾的老毛病便要犯了,想了想,想要給嬤嬤做對護膝打發時間,結果,翻到那針線盒,陡然在旁邊那繡簍里發現了一雙只做了一半的鞋子。
其實做了還不到一半,不過就做了個鞋墊及里子,鞋子的趨形才剛剛做成,卻耗費了紀鳶好幾日的功夫。
紀鳶親自出手,做工自然不用講的。
鞋子極大,紀鳶曾用手比了比,至少有她兩個手那么長,跟只小船似的。
那日,聞言大公子曾經的鞋襪皆是出自雅苑,出自陳氏之手,得知以后,鬼使神差的,自己也偷摸做了一雙,之前做了一雙來著,不甚滿意,用剪子剪了,如今手上這雙倒是滿意,只是,紀鳶用手摸了摸鞋面,少頃,只將鞋子拿著放到柜子里給鎖了起來,眼不見為凈。
***
九公主這一趟來得可真巧,來得可真是時候,來得可真是及時。
不早不晚,剛剛好。
真好,至少讓她切切實實的看清了自己的位置,自己的本分,時至今日,這才悄然醒悟過來,入大房這段時日里,自己做的多么不堪。
她不過是一個妾氏,之前,哪里來的底氣跟臉面敢與那霍元擎叫板,敢堂而皇之的與之大吵大鬧呢?
又是哪里來的勇氣跟臉面,試圖為了對方對自己的好,而感到得意跟沾沾自喜呢?
大房正房位置空缺,早晚有一日會有主母嫁進來,她之前所有一切的一切,不過是作死罷了。
做好自己的本分,如此,足矣,其他的奢求,不是她能夠祈盼得了的。
夜里,霍元擎并未入她的木蘭居,紀鳶早早便滅燈歇下了。
習慣,有時真是一件習慣的事情,譬如,習慣了獨睡,寢榻上多了一人,如何都睡不著,然而,好不容易漸漸習慣了身旁的呼吸聲,一個人徹底靜下來時,又覺得太過于死寂了。
紀鳶翻來覆去,快要了后半夜時,終于迷迷糊糊的睡著了。
卻未料,剛睡著沒多久,就被院子的喧鬧聲給吵醒了,紀鳶睡眼惺忪的掀開了一條眼縫,只見院子里點著了燈,不多時,抱夏披著衣裳匆匆進來了,掀開簾子正欲喚醒紀鳶,見紀鳶醒了,只神色匆匆道:“主子,素茗姐姐親自來了,說公子深夜重病,殷護衛大半夜將大夫請了來,公子燒得厲害,大夫要給公子用酒搽身緊急降溫,可公子不許,素茗姐姐無法,只得請主子過去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