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所有人全都不約而同朝著他們這邊瞧來。
其實,那霍元擎向來最重規矩,并未在大庭廣眾、眾目睽睽之下如何摟著她,不過就是長臂往她身后輕輕搭著、護了一二,可瞧在旁人眼中,卻覺得無比的親密親熱。
紀鳶臉稍稍有些熱,好在面紗擋住了,讓人瞧不出她的臉紅心跳。
待往里走了幾步,微微提了提心神,悄然抬眼瞅了他一眼,卻見他面上并無多少異色,就是神色要比往日里淡了幾分。
紀鳶捏了捏手中的帕子,緩緩松了一口氣。
方才,還未來得及好生跟婉婉跟師兄打聲招呼的,見這人這幅模樣,只覺得稍稍有些不敢。
想著,這霍元擎到底是外男,有他在跟前,確實不方便與婉婉多說話,想著一會兒或許該吩咐菱兒前去招呼一二。
這般琢磨著,便已進了那如意齋,里頭掌柜得知來人竟是霍家大公子,頓時心驚肉跳的迎了出來,遠遠地,只顫顫巍巍的道著:“小的竟不知是大公子到訪,實在是有失遠迎···有失遠迎。”
邊說著,邊伸著袖口往額頭上擦了擦汗,小心翼翼的瞅著對方一眼,方一臉謹小慎微的說著:“大公子今兒個想要瞧些什么玩意兒,樓下皆是些入不了您的眼的,不若隨小的去樓上,樓上的皆是本店特意珍藏的精品,便是整個京城也尋不出第二件相同的寶貝兒,應該能夠入您的眼。”
說罷,見那霍元擎繃著一張臉,沒有說話,掌柜的面上汗水又冒了一層,只又忽而立即改口道:“公子可是嫌這兒過于鬧騰了,小的這便將鋪子里的一干閑雜人等給請了出來,以免擾了您的清凈,您瞧著可好?”
霍家大公子,那可是天煞之人啊,相傳,可謂是從死人堆里爬出來的,是個殺人不眨眼的主,他身上煞氣極重,相傳連他的結發妻子都給克死了。
坊間老百姓們,更是傳得沸沸揚揚,只道他生了一張血盆大口不說,還生了三只眼睛,眼睛是赤紅赤紅的,晚上還會發光,身上長了一身的毛發,是個吃食人肉的大怪物,大人們經常這樣描繪,嚇唬那些調皮搗蛋的破小孩兒。
縱使此刻掌柜見了,不是個怪物,可到底心中畏懼已久,這會兒仍覺得兩股顫顫。
***
要將所有人都給轟出去,這未免也太過夸張了吧。
紀鳶見這掌柜著實被霍元擎嚇得可憐,忽然想了自己,從前可不跟這掌柜一樣,但凡一聽到那霍大的名諱,便忍不住心下發顫。
可現如今,自己好似已經沒有以往那般懼怕他了。
思及至此,又見這么多人瞧著,生怕那霍元擎當真應下了,只立馬從袖子口伸出了點點指尖,往那霍元擎袖子上輕輕地扯了一下,嘴里低聲道著:“公子,咱們···不若上樓吧···”
霍元擎垂著眼,往袖口瞥了一眼,半晌,這才沖那掌柜淡淡道:“上去吧。”
那掌柜聞言,只立馬松了一口氣兒。
旁人隔得遠,沒有瞧見聽見紀鳶那一番舉動那一番話,可這掌柜卻聽見了,一時,對大公子身邊這位少夫人刮目相看了起來,只是,他雙眼卻絲毫不敢亂瞟,只恭恭敬敬的將二人迎了上去。
卻說二人上去后,樓下頓時一陣議論紛紛了起來。
“原來這位便是霍家大公子,生得好生威嚴嚇人,我方才連大氣都不敢喘一下呢。”
“旁邊那位乃是霍家大公子新娶的夫人么,生得可真真是好看,就跟畫中走出來的仙子似的,這霍家大公子可真真有福氣,只是···只是這霍家大公子何時娶的親啊,娶的是哪家府上的千金呢,如此大的事情,怎地好似未曾聽說過啊?”
“哪里是娶的親,那個呀,不過是人家新納的一房妾氏罷了,不過,做妾能夠做到這份上也真是足夠了,當初可是被霍家六抬大轎給風風光光的抬進去的,霍家甚至還大擺了酒席,如今,又瞧大公子這做派,分明待其寵愛的緊,倘若將來誕下個一兒半女的,別說是個妾氏,便是你我杵在人家跟前,怕也是不夠的。”
屋子里些個姑娘婦人竊竊私語著。
***
而屋子外,王婉君等人還立在原地處,她見鳶姐姐被她···男人摟著進了屋,面色頓時只有些尷尬,下意識的偷偷抬眼瞧了哥哥一眼,只見這會兒,他面上的笑意漸漸淡了,慢慢的,開始凝固在了臉上,整張臉色開始變得煞白了起來,人早已經上樓了,卻一直死命盯著那處瞧著。
王婉君一時進也不是,不進也不是。
偏生,旁邊幾個并不知王家跟紀鳶的淵源,待霍元擎那道令人透不過氣的身影消失后,只見那個淺綠色衣裙的姑娘猛地拍了拍胸口,隨即一臉好奇的沖王婉君問著:“婉妹妹,方才與你說話那位姑娘,便是霍家大公子新納的姨娘吧,生得可真好看呢,說話也好聽,對了,你們是如何認識的,我從前怎地從未聽到你提及過啊!”
另外那個白色衣裳的亦是一臉附和道:“就是,沒想到婉妹妹竟然跟霍家還有這一層關系在···”
兩人旁若無人的說著,絲毫未曾注意到王家兄妹二人臉色的神色。
倒是對面那個紫色衣裳的,瞧了瞧王婉君,又瞧了瞧身后一臉失魂落魄的王淮臨,面上一陣若有所思了起來。
王婉君怕觸了哥哥的心事,想了想,正要尋個借口開溜,卻未料到,那王淮臨已先一步開口了,只淡淡道著:“進去吧,別堵住門口,擋住外頭的客人了。”
說罷,還未待王婉君等人開口,便已先一步踏進了如意齋。
只那如意齋二樓自那霍元擎上去后,便被封了起來,不再對外人開放。
王淮臨便尋了正對著二樓樓梯口的位置坐著,雙眼只一直不由自主的盯著那個方位瞧著,僅僅只是瞧著。
***
而樓上,自上樓后,霍元擎便大刀闊斧的坐在了椅子上,掌柜親自獻茶,侍奉左右,而紀鳶則慢慢在二樓挑選著首飾款式。
霍元擎見這掌柜一直圍在他跟前,不免皺了皺眉,末了,指著跟前的紀鳶沖其道:“不用候在這里,去伺候她吧。”
掌柜聞言一驚,立馬腆著臉朝著紀鳶走了去殷勤問候著,得知紀鳶想要挑一件頭面首飾,便親自開了鎖,將鎖在柜子里的一套赤金的金鳳鏤花長簪給取了出來。
這一套長簪做工精細,款式新穎別致,一套共有長簪兩支,并配有細釵四枚,每一枚的鏤花上都鑲嵌了一枚米粒大小的紅寶石,艷而不俗,華而不庸,瞧著金貴又好看,是整個二樓,唯一令紀鳶眼前一亮的,是霍元昭喜愛的款式。
當即,紀鳶便毫不猶豫的選定了這一款,便是僅僅這一套,便花費了近二百兩,紀鳶好是肉疼了一陣。
若是趕在今早以前,她定舍不得給霍元昭挑選這樣一件奢侈的,可是,轉眼一想,那五百兩,若是沒花完,會不會要退還給人家,這般想著,紀鳶只咬咬牙定了這一套。
末了,又摸出了一沓三四頁手稿,上頭乃是她親手繪畫的首飾花樣子,只將這些悉數交給了掌柜,問道:“掌柜的,可否替我瞧瞧,這樣款式的,您這里打不打的出來,這幾款要的不急,若是您這里能做,便在您這里定下好了。”
掌柜的翻開紀鳶這幾張手稿一瞧,頓時心下震了震,一臉目瞪口呆道:“這些···可都是夫人親手繪成的?”
只見手稿上的花樣子,樁樁件件皆是時下市面上少有的款式,一款鳳尾流蘇,一把花鳥紋銀梳,兩支雙層花蝶鎏金銀簪,及兩只憨趣可愛銀狐金釵,尤其是那金釵上頭栩栩如生的銀狐,直叫人眼前一亮。
原先,時下流行的皆乃是些個花卉款式、福壽款式的首飾樣子,像這樣個新鮮的動物款式圖案,還未曾流行起來,市面上也尤為少見,可憑借著掌柜靈敏的嗅覺,只覺得這樣新鮮別致的花樣子一旦著成,定當在整個首飾鋪中暢銷起來。
關鍵是,這位夫人還心靈手巧的在一旁注解了,什么地方,用什么樣的材質,除了金銀材質本身,便再無任何名貴材料,可每一個地方的材質卻又使用到了恰到好處之地,是以,掌柜的略略估算了一下,便是這一整套首飾滿打滿算下來,也左不過七八十兩銀子而已。
當即,掌柜的被震驚的無以復加,只激動得口齒不清道著:“夫人,您所繪的這幾款花樣子當真別致稀罕,這幾道首飾的花樣子小的可否在您這兒買下來,將來本店可否照著您繪畫的這幾個款式打出首飾售賣,作為感謝,小的可將您定下的這一套首飾直接送您了,您看可否能行!”
紀鳶聞言一臉詫異。
掌柜激動的說完,見坐在那里的霍元擎雙眼微瞇,頓時心下一緊,忙慌慌張張的解釋道:“夫人,小的···小的并不是這個意思,小的并未曾有唐突夫人的意思,不過實在是太喜歡您繪的這幾款首飾款式,覺得,若是他日制成成品的話,定會有好多人喜歡的。”
紀鳶聞言,這一套首飾竟然可以免費得,簡直比掌柜的還要震驚,頓時挑了挑眉,正要連連應下時,忽而見那霍元擎走了過來,將那幾頁手稿拿起來瞧了一眼,方盯著掌柜的,一字一句道:“霍家不缺這幾個錢!”
言下之意,只能打這一套!
掌柜的額角又冒了汗,忙不迭顫顫巍巍點頭。
紀鳶一愣,只輕輕扯了扯霍元擎的衣袖,小聲道:“公子,這···這個分明可以···可以免費得,為何···不要···”
霍元擎定定的瞧了紀鳶一眼,淡淡道:“你畫的,只能你戴。”
“可是···可是這是我特意畫來送給昭兒的···”
“這個留下,替她另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