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以為叫那素茗送了銀錢來,大公子就不會去了。
卻不想,不一會兒,便聽到殷離在外稟告道:“公子,馬車已經備下了,可以出發了。”
紀鳶下意識的看了霍元擎一眼,只見霍元擎已經起身了,沖紀鳶道:“收拾一下,動身吧。”
霍元擎說完,直接踏步出了屋子。
紀鳶的穿戴其實早已經整點好了,剛用過飯,這會兒由菱兒伺候著補了些口脂,末了,菱兒又往紀鳶頭上補了一支金釵,紀鳶透過銅鏡里瞧了一眼,頓了頓,沖菱兒道:“換上那支木蘭簪吧!”
菱兒道:“主子,那簪子怕是太過淡雅些了吧,今兒個跟公子一起出門,怎么的也該穿戴得隆重些才是。”
紀鳶道:“無礙,就戴那支。”
菱兒無法,只得將她頭頂的金釵摘了,換上了那支白玉木蘭簪,左瞧右瞧,還是覺得淡了些,頓了頓,菱兒便又往小妝匣子里翻了翻,見里頭有好幾支圓潤可愛的珍珠簪,便挑了幾顆別在了紀鳶的鬢發上,瞬間便覺得整個頭飾清新淡雅了起來。
紀鳶對著銅鏡攬鏡自照,木蘭簪旁綴著點點珍珠,倒也別于往日里鎮日瞧慣了的金銀首飾,有種別致新奇感,不由沖菱兒贊了一聲:“不錯,手越發巧了。”
菱兒聽了,頓時高興地兩眼彎彎,笑嘻嘻道:“是主子您生的美,怎么著都好看,咱們快些出去吧,給大公子瞧瞧,大公子瞧見了定會挪不了眼的。”
紀鳶瞪了菱兒一眼,心道,她即便躺在他身邊,也沒見他的眼挪過半分。
只是,頭上這支簪子,意義非凡,于她,或者于他?
紀鳶隱隱覺得,她戴了這支簪子,對方應該會樂意瞧見的,便是不為了旁的,就為了這五百兩,她也還是樂意討好他的。
五百兩?
紀鳶將五百兩握在了手心里,想了想,四下瞧了一眼,抽出了四張疊了起來,交給了菱兒收好了,帶著余下三百兩出了門。
***
出來后,只見那大公子已經候在院子外了。
紀鳶緩緩走了過去。
這會兒東邊的日頭剛起,金色的晨光散落在紀鳶身上,將她染成了光彩奪目的金色,只見她雙手置于腹前,從遠處款款而來,姿勢端莊,舉止優美,她肌膚似雪,眉目如畫,恍若從畫中來似的,登時令人驚艷。
霍元擎背著手,扭頭看了一陣。
一直到紀鳶走近了,正面帶淺笑盈盈看著他,霍元擎愣了片刻才回過神來,頓了頓,目光掃過她頭頂的玉蘭簪,似乎有些詫異,定定的瞧了一眼后,只立即收回了目光,不再瞧她一眼,只淡淡道:“走吧,馬車在前頭。”
說完,未等紀鳶跟上,便先一步踏步而去。
紀鳶愣了片刻,過了好一陣,只撩起裙擺,疾步跟了上去。
只是那霍元擎個頭高,腿又長,走路又快,說實話,紀鳶還真有些跟不上,走了沒幾步,便隱隱有些氣喘吁吁。
“公子。”
紀鳶緩緩停了下來,朝著霍元擎的背影喊了一聲。
霍元擎聞言,緩緩停了下來,一扭頭,這才發覺紀鳶停在了數十丈開外,正有些氣息不穩的看著他。
身后幾個丫鬟婆子亦是行色匆匆。
霍元擎微微抿著嘴,將手背在身后,看了紀鳶一眼,低聲道:“還不過來。”
語氣雖隱隱有些低沉,但言語間倒未見有何不耐煩之色。
紀鳶皺了皺鼻子,這才乖乖走了過去,走到那霍元擎一眼,小聲道了一句:“公子可行慢些,您···您走得太快了,妾···有些跟不上。”
霍元擎抿著嘴沒有說話,不過,步子速度卻慢慢的降下來了。
紀鳶偷偷看了他一眼,從她這個角度瞧上去,只見大公子臉部輪廓剛毅冷硬,五官側臉冷凝堅毅,面部像刀割成了似的,冷硬僵持,仿佛永遠也不愛笑,渾身永遠散發著生人勿進的威嚴清冷之氣,拒人千里之外,使人第一眼見了便不由自主的害怕緊張。
可是,這兩日相處下來,紀鳶卻覺得對方好似并不難相處。
臉雖冷,卻沒發過脾氣。
性子雖淡,但卻聽得進旁人的話,不似那等高高在上又高傲囂張得不可一世的世家紈绔。
二人并肩走著,紀鳶步子稍稍落后了小半步,從身后遠遠瞧上去,男子高大威猛,女子玲瓏嬌俏,竟也覺得宛若一對登對的碧人。
***
卻說,大房霍元擎的專屬馬車此時直接駛入了院內,停在了大房北門的二進門內,大房二進門內便是大公子的蒼蕪院。
此時,蒼蕪院外,陳氏見大公子一行浩浩蕩蕩的出了二門,便下意識的躲了躲。
遠遠只見那新納進門的紀姨娘由個小丫頭攙扶著上了大公子的馬車,只見她穿過一身淡紫色夏衫,掐腰款的,外罩著一件荷葉邊的凌白色褙子,芊腰細背,身段婀娜窈窕,令人見之忘俗。
又見她生得生得面若桃瓣,芙蓉之姿,上馬車時,經由人攙扶著,不過隨意一抬手,一投足,只覺得姿勢優美,如行云流水般,不過是一介妾氏,端得似個簪纓世家的大家閨秀似的,竟令人一時挪不了眼。
遠遠地瞧著,只覺得仿似從畫里走出來的似的,那姿態相貌,便是比之當年的大房主母沈氏,亦是不差的。
霽月陳氏打小跟在沈氏身邊伺候,在沈家,在霍家多年,亦是個見過世面的,論容貌氣度的,能夠比得上她主子的少之又少,而遠處那人——
正恍惚間,忽而見從馬車里伸出一只手臂,陳氏愣了愣,只見馬車里一只男子手臂替她撩開了馬車的簾子,雖并無親手攙扶,可這樣的舉動,即便之前在沈氏身上,亦是極少瞧見過。
待主子們上了馬車,不多時,馬車緩緩啟動,似乎朝著府外走去,馬車后,丫鬟婆子前后簇擁,又有護衛跟隨,陣仗極大,然而公子從前一切從簡,極少有過這般大的陣仗。
一直待馬車駛出了二門,陳氏還隱隱有些未曾緩過神來。
恰逢這時,大房院子里灑掃的丫鬟出來,陳氏一行人從那墻角繞了出來,陳氏跟前的丫鬟環兒立即笑著上前打探道:“蕊兒妹妹,今兒個公子沐休,咱們姨娘給大公子親手做了一雙鞋,正要送過來,正好瞧見大公子出府了,蕊兒妹妹可知公子今兒個去哪兒?”
這陳氏曾是原先太太跟前得力的一把手,后又是這整個蒼蕪院唯一的一個姨娘,又加上陳姨娘脾氣不錯,為人忠厚寬容,最要緊的便是,陳姨娘心靈手巧,每月都會親自給主子做衣裳,做鞋襪,就憑著這份心思,大房上上下下對其都還算比較敬重。
是以,小丫頭蕊兒四下瞧了一眼,壓低了聲音說著:“聽說是木蘭居的紀姨娘想要出府一趟,主子便親自作陪,昨兒個主子也是歇在了木蘭居···”
環兒聞言,臉色微微變了變,頓了頓,只強自摸出了幾個錢打賞給了蕊兒,擠出幾分笑,道:“好了,多謝蕊兒妹妹相告。”
頓了頓,只將手里的托盤遞到了蕊兒手上道:“公子當差費鞋,想著上個月做的鞋快要破損了,這是這個月咱們姨娘替公子做的,既然公子不在,咱們姨娘便不進去了,勞煩蕊兒妹妹替咱們姨娘送進去。”
蕊兒聞言,下意識的朝遠處的陳姨娘瞧了一眼,只遠遠朝著她福了福身子,便抱著鞋子進去了。
待蕊兒走后,環兒轉身走到跟前,將打探的湊到陳氏耳邊一一告之。
陳氏愣了良久,只突兀立在蒼蕪院的大門外立了良久,方淡淡道:“咱們回吧。”
環兒看了陳氏一眼,嘴角微微抿著,有些替自家姨娘不值。
陳氏恍若未聞,只領著環兒打從蒼蕪院的另一側回了。
***
話說,馬車出了府后,霍元擎撩開簾子,沖著外頭的殷離淡淡的說著聲:“先去蘭登街。”
說完,見紀鳶一臉詫異的看著她,霍元擎淡淡道:“一位手下受了傷,且先去探望一番,后再去如意齋。”
紀鳶忙道:“無礙,公子做主便是。”
心里則有些詫異,原來,霍元擎這日沐休,原是有事在身。
霍元擎說完這番話后,便突兀靠在馬車上閉目養神了起來。
馬車極大,內里又大又闊,這是紀鳶第三次坐上這馬車,只覺得有種莫名熟悉的感覺,紀鳶安安靜靜的坐在一側,悄然打量馬車里的內飾,卻未想,馬車拐彎時,忽然遇到前方有匹馬兒受了驚嚇,正四處亂竄,逼的他們的馬車嗖地一下停了下來。
因停得太急太過突然,紀鳶一時不察,整個身子不穩,一時被甩出了座位,馬車里極為寬敞,眼瞅著要給甩出了馬車,一只結實有力的長臂穩穩拽住了紀鳶的手臂,直接將她給撈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