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到紀鳶,大家似乎都有些意外。
只見坐在馬車正對面的霍元芷抬眼隨意的掃了她兩眼,然而目光落在紀鳶面上時只微微一頓,隨即目光微微閃了閃,眼中分明驚現(xiàn)幾分驚詫之色。
不過那霍元芷到底是個見過世面的,很快便恢復如常,只端坐在馬車上,目光卻忍不住上上下下的將她掃了一遍,面上帶著幾分的疏離,沒有要主動招呼的意思。
霍元芷左手邊坐著相貌清秀雅淡的四姑娘霍元媛,及十歲左右有些羞澀內斂的五姑娘霍元敏,見了紀鳶,霍元媛只淡淡笑著看了紀鳶一眼很快便收回了視線。
而因鴻哥兒與霍家五少爺關系的緣故,向來膽小害羞的霍元敏卻鼓起勇氣,細聲細氣的跟她主動打了個招呼,揚著小臉小聲喚道:“紀家姐姐。”
說完,雙眼躲閃,很快低下了頭,像只可愛呆萌的小動物似的。
不知是這五姑娘發(fā)育得慢還是如何,盡管快十歲了,瞧著卻像個七八歲的小姑娘。
紀鳶沖霍元敏眨了眨眼,笑著主動道:“五姑娘,四姑娘。”頓了頓,又扭頭朝著霍元芷笑著招呼道:“二姑娘。”
跟霍元芷打招呼時,霍元昭扭過頭來沖紀鳶癟了癟嘴。
霍元芷跟霍元昭兩人向來不對付,紀鳶主動示好,也不過是淡淡的朝她頷了頷首,紀鳶身份不高,她并不屑跟她寒暄為伍。
***
馬車緩緩起步,一開始,里頭十足安靜,大家你瞅著我,我瞅著你,俱不說話,只然沒一會兒,那霍元昭便忍不住了,她知道紀鳶極少出府,對京城并不相熟,每到了一處,便興沖沖的指著給紀鳶介紹到了哪哪哪,有些啥啥啥。
說到興頭上,只見對面五姑娘轉著圓溜溜的眼珠子時不時偷偷往她們這邊瞧上兩眼,紀鳶跟霍元昭一看過去,五姑娘只微微紅著臉,立馬將臉別了過去。
紀鳶跟霍元昭兩人對視了一眼,紛紛笑了起來,少頃,霍元昭對五姑笑著娘昭手道:“來,五妹妹,做到我跟紀鳶姐姐身邊來,你三姐姐這就給你繼續(xù)講訴這滿京奇聞趣事兒。”
五姑娘頂著一雙紅撲撲的臉蛋,瞅了瞅霍元昭,又瞅了瞅紀鳶,過了好一陣,只伸手摸了摸微發(fā)燙的臉,坐在原處有些踟躕猶豫,她似乎想要過去,不過性子終有些膽小羞澀。
紀鳶見了,只笑著沖五姑娘將手伸了過去。
五姑娘看著紀鳶,微微咬著唇,糾結了好一陣,終究沒忍住將手遞了過去。
紀鳶握著她,緩緩將她接了過去。
***
五姑娘坐在了紀鳶跟霍元昭二人中間,霍元昭口若懸河、說的唾沫橫飛,果真使出了吃奶的勁兒來逗弄五姑娘,沒一會兒,果然便見那五姑娘雙目炯炯,聽到津津有味了起來,面上也泛起了羞澀燦爛的笑容,對霍元昭跟紀鳶二人顯然親近了不少。
只見那霍元昭說得口干舌燥,好不容易停下來,卻見那霍元敏耳朵里雖聽著她這邊說話,自個整個小身板卻分明挨得紀鳶挨得緊緊地,胖乎乎的小胖爪不知何時也早已經(jīng)塞到了紀鳶的手心里,緊緊地抓著紀鳶的食指不放,甚至還時不時仰著小腦袋偷瞄紀鳶一眼,笑的羞澀又開心,顯然對紀鳶親近得不得了。
霍元昭見狀登時氣樂了,嘿,這小妮子,她在這邊賣力逗她開心,她那頭倒好,轉眼便卻被這個沒什么事兒也沒干,專門只需要負責傻笑的紀鳶給俘獲了。
頓時,霍元昭只氣得一臉吃味道:“哼,好你個五丫頭,到底哪個才是你堂姐,既然你如此喜歡紀鳶,那么你要紀鳶陪你說笑,逗你玩吧,本姑娘不伺候你了···”
五姑娘聞言,頓時只抿了抿小嘴,軟軟糯糯的朝著霍元昭一臉無助的喚了聲:“三姐姐···”
霍元昭見她可憐巴巴的看著她,活像只被人欺負的小鹿似,一時又有些不大忍心,過了好一陣,只咬咬牙,伸出撒開的兩只手掌朝著五姑娘身上撓了去,嘴里哼哼歪歪的道著:“哼,你三姐姐不高興了,撓你,撓你,看我不好好收拾你···”
兩只魔爪撓著五姑娘不放,原本秀秀氣氣的五姑娘頓時猶如泥鰍打滾似的,笑得直停不下來,邊笑邊往紀鳶懷里鉆,嘴里哼哼唧唧直求饒著:“三···三姐姐,咯咯,饒···繞了敏敏吧···”
***
紀鳶見五姑娘笑的喘不過來了,正欲開口阻攔,正在這時,一直沉默寡言的霍元芷忽然冷不丁開口道:“三妹妹便是想要玩鬧,也該忍著回到自個院子里再鬧騰吧,今兒個在外頭,前頭一眾長輩們都在了,豈是你能肆意胡鬧的時候,妹妹還知不知咱們國公府的規(guī)矩呢?”
霍元昭聞言,這會兒倒是沒有惱羞成怒了,只淡淡勾唇諷刺道:“這要論起懂規(guī)矩來,自然無人比得過你,整個京城誰不知,鼎鼎有名的霍家二姑娘可是被九公主殿下親自教導過規(guī)矩的!”
霍元芷聞言頓時臉色一變。
霍元昭笑的一臉得意,紀鳶見情況不對,立馬沖霍元昭使了個眼色道:“成了,這是在外頭呢,甭鬧了···”
見那霍元芷吃了癟,霍元昭這才適時收了手。
因霍二霍三姑娘這一通劍拔弩張的對峙,馬車里安靜了一陣。
而五姑娘見霍元昭總算是放開了她,登時立馬抓住了救命稻草似的只摟著紀鳶不放,雙眼還一直警惕的看著霍元昭,生怕那霍元昭還要捉弄她。
因為這一通鬧騰,她小臉激動得紅撲撲的,一概往日羞澀膽小的做派,整個人仿佛徹底鮮活了起來,瞧著招人多了。
紀鳶見五姑娘衣裳發(fā)飾都掙亂了,便逮著她替她細細整理了起來。
五姑娘雙目炯炯的看著紀鳶,只覺得紀家姐姐生得可真是好看,跟畫里走出來的仙子似的,人好看不說,身上又香又軟,性子還特別好,霍元敏可喜歡她了。
***
幾人鬧騰后不久,馬車便慢慢駛入了汴河護城河地界。
整個護城河周邊圍滿了密密麻麻的人,道一聲人山人海也不為過,而隔得遠遠地,便早已聽到了震動四方的敲鑼打鼓聲,前頭汴河上的十六支龍舟早已整裝待發(fā),已然做好了十足準備。
霍家在護城河邊上最好的觀望臺瓊樓閣定了最大的包間,坐在那里,可以將汴河的整個賽事盡收眼底。
因此番龍舟賽聲勢浩大,必有許多達官貴人親臨,負責京城治安的巡防營專門派人駐守護城河,為避免出現(xiàn)大型踩踏、騷亂等變故,還特意對部分主干道進行了封路,霍家的馬車直接通行,毫無阻礙的駛到了瓊樓閣閣樓下。
下馬車前,霍家?guī)孜还媚锶颊谏狭嗣婕啠L輩們先行,下馬車時,前頭跟隨的霍家侍衛(wèi)齊齊一擁而上,背對著馬車,手舉著高布張開,將整個馬車團團圍住,遮擋得嚴絲合縫,沒有留出一絲縫隙。
紀鳶等人下馬車時,又立即便有丫鬟婆子圍了上來,將一行人簇擁著進了閣樓里頭,整個行程,里三層外三層,便是外頭人長了一雙會拐彎的眼睛,也絕對打探不出里頭貴人們的丁點動靜。
***
上樓后,長輩們都坐在了里頭包間等候著龍舟賽事的開始,而小輩們都坐在了隔壁次間聊天等待。
因此番親臨的主子們多,又加上隨行伺候的婆子丫鬟,只見整個屋子里擠滿了一大堆人。
因聽聞霍家到訪,閣樓里好些夫人太太特意前來拜會。
上樓之前,遇到了好幾戶高門大戶,其中,自然要屬戴家跟霍家關系最近了,原來戴家老爺子最喜歡熱鬧,每逢此番佳節(jié)之日,這戴家都會親自組建一支龍舟隊伍逗老爺子開心。
今年,這支隊伍乃是由戴家大公子戴遠忱親自指揮帶領的,結果卻未想,竟然跟蕭將軍府上的赤凜軍帶領的龍舟隊給杠上了。
現(xiàn)如賽事還未開始了,今外頭兩支隊伍便早已經(jīng)雄赳赳氣昂昂的對峙了起來。
這戴家乃是霍家親家,那戴遠忱又霍家二房的大女婿,霍家自然為戴家,為那戴元忱吶喊助威。
里頭長輩們正在說話,霍元昭便有些忍不住了,只一臉興沖沖的想要拉著紀鳶到窗子邊給大姐夫助威呢,正在這時,忽而聞得一陣喧嘩,霍元昭拉著紀鳶走到了廳子外,便瞧見原來是霍家大姑娘霍元嫆到了。
***
卻說那霍元嫆十六歲出嫁,現(xiàn)如今已經(jīng)嫁到戴家兩年了,此刻,正挺著大肚子,由一群丫鬟婆子簇擁伺候而來,霍元嫆直接進了里頭給長輩們請安。
二太太王氏一見著霍元嫆,頓時立即起身,微微板著臉一臉嚴肅的訓斥道:“你這時候如何出來了?這日外頭這么雜亂,都到了這月份了,若是驚了肚子里的孩子該如何是好,都快要當娘的人呢,怎地如此胡鬧不成個樣子?”
面上雖嚴厲著,人卻立即親自上前一臉小心翼翼的牽著霍元嫆的手,生怕將她給磕著碰著呢。
霍元嫆扶著王氏,只笑模笑樣道:“母親莫要擔心,肚子里的小家伙皮實著呢,日日不得消停,我今兒個跟婆婆一道來的,待瞧完忱哥的賽事后女兒便立即回,不頂事兒呢。”
王氏聞言依舊不放心,與霍元嫆說話時,三句便催促一句她趕緊回。
霍元嫆只笑著應承。
從前的霍元嫆端莊大氣,處處端得一副沉穩(wěn)莊重的做派,雖大方典雅,到底少了絲女兒家的嬌態(tài),只覺得成婚后的霍元嫆柔和許多了,說話談笑間、舉手投足間竟然瞧著溫柔溫和了不少,想來,在婆家的日子過的不錯。
霍元嫆在跟長輩們說話,沒一會兒就來到了小輩們這邊,霍家?guī)讉€小的頓時全都圍了上去。
***
這霍元嫆是二房嫡出,又是長姐身份,原先在閨中時,為人大方公允,并不曾仗著自個嫡出的身份打壓底下一眾庶妹,是以,在霍家?guī)孜还媚镄闹校€是十分得人心并受敬重的。
這霍元嫆是幾姐妹中第一個成親嫁人,結婚生子的,眼下,見她大肚隆起,一個個全都好奇的圍了過來,這個親昵摸摸肚,那個蹲下了跟肚里的小外甥說說話,頓時,整個屋子里熱鬧得不得了。
說說笑笑間,只見霍元嫆目光一頓,指著后頭靜靜立在不遠處,盯著她們這邊一臉淺笑的紀鳶一臉驚訝道:“這位妹妹是?”
屋子里所有人都朝紀鳶瞧了去。
紀鳶聞言,只笑著往前走了兩步,朝著霍元嫆福了福身子淺笑道:“鳶兒見過大姑娘,大姑娘萬福。”
霍元嫆見了微怔,她見紀鳶步履輕盈,步調不急不緩,渾身裝扮未見多么奢華,但行動間見她身姿不搖,裙擺不晃,身上配飾擺動與腳步與腳步聲相協(xié),一步一調仿若丈量,只覺得這姿態(tài)尤為招眼。
這霍元嫆成婚前,是專門被由王氏請的宮中退下來的教養(yǎng)嬤嬤教了規(guī)矩的,因此深知這受過宮中嬤嬤教導過規(guī)矩之人的姿態(tài)是怎樣的。
自嫁人后,往往看待人的方式便變了許多,至少現(xiàn)如今在霍元嫆的眼底,她重視一個人的涵養(yǎng)品行要多過相貌,看到紀鳶第一眼,相比相貌而言,更令人驚艷的是她舉手投足間的那種姿態(tài)氣質。
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只覺得眼前這人,這姿態(tài)做派,竟然與她所學的如出一撤,她是長大后才慢慢的研習的,然而眼前這人,只覺得像是與生俱來的似的,那種行動如拂風擺柳、端莊有致之姿,除了宮里頭的各位貴人,她所熟悉的,便唯有在大嬸嬸長公主身上瞧見過。
霍元嫆只以為眼花了,過了好一陣,才緩過神來,壓下心中的驚嘆,只有些驚詫的看著紀鳶道:“這位是···紀家妹妹吧?”
***
這霍元嫆驚訝的同時,那邊屋子里的長輩們得了動靜,也紛紛朝著這邊瞅了過來。
二太太王氏目光遠遠地在紀鳶身上停留了一陣,隨即有些疑惑的低聲沖身后的銀川問著:“那個···是尹氏娘家的那個姨侄女罷?對了,說是叫什么來了。”
銀川只笑著回著:“太太好記性,正是尹姨娘娘家那位,姓紀,喚作紀鳶。”
王氏聞言,微微頷了頷首,良久,只道著:“幾年未見,倒是出落得越發(fā)標致了。”
說到這里,王氏微微瞇起了眼,又細細將人瞅了瞅,這才將視線移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