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們那邊急都要火急跳墻了,這邊倒好,呼呼大睡,小嘴還一下一下砸吧著,別提睡得有多香呢。
紀鳶瞧見了,先是緩緩呼出了一口氣,隨即微微咬牙,氣得恨不得往那撅著的小屁股上扇上兩個大巴掌才好。
不用想,也知道,定是玩瘋了,玩累了,就趴到這上頭昏昏欲睡了起來,說不定,臨睡前還在得意,誰也找不著他呢。
紀鳶走過去,只懲罰似的用力捏了捏鴻哥兒的小鼻頭,鴻哥兒呼呼兩聲,只下意識的將小臉挪到了另外一邊繼續(xù)睡。
紀鳶笑罵道:“小兔崽子···”
說著,只將鴻哥兒上上下下查看了一遭,這林子頗深,也不知怎么跑了這般遠,低頭一瞧,果然便瞧見腳上蹬著的那雙黑色小靴早已臟得不成樣子了。
紀鳶從腰間拿了帕子給鴻哥兒擦臉,又替他擦鞋。
菱兒只長長的吁出了一口氣,一陣后怕道:“可算找到了,我的個小祖宗,差點兒沒將我給嚇死···”
說著,立即脫了身上的比肩,輕輕搭在了鴻哥兒身上,抬眼看著紀鳶道:“姑娘,您可是不知道,小少爺實在是太過鬼靈精怪了,他前幾遭老老實實的,哄得我跟春桃兩個失了戒心,我私底下還在琢磨著,這兩日小少爺?shù)故枪杂X,我這才跟春桃夸完沒多久,就徹徹底底消失沒影,將奴婢殺了個措手不及···”
紀鳶一臉無奈的搖了搖頭道:“這小家伙鬼覺著呢,往后跟他一道,得長些心眼,不然可不得被他繞進彎子里了···”
說罷,要喃喃道了聲:“爹爹娘親兩人都雅靜,也不知這性子隨了哪個?”
菱兒聞言,只捂嘴笑道:“嬤嬤說,小少爺?shù)钠⑿愿媚镄r候一模一樣,可不正是隨了姑娘您么?”
紀鳶聞言,登時瞪起雙目,道:“瞎說。”頓了頓,只臉不紅心不跳道:“你家姑娘打小大門不出二門不邁,乖的跟只兔兒似的,哪里跟這小破猴兒一樣?”
***
因幾人在林子繞了幾圈,人都走累了,便讓大家伙兒就地歇息片刻。
紀鳶目光環(huán)顧四周,在此處撞見這么一座小竹屋,心里頭只有些詫異,又見這竹屋雖小,但修葺的還算精致,且竹屋外頭這些樹樁、地面上都干干凈凈的,無甚落葉,像是時不時有人前來打理過一遭似的,未免有些好奇。
春桃在附近轉(zhuǎn)了轉(zhuǎn),伸手往那住屋前的竹們輕輕一推,隨即只一臉驚詫的指著那推開門的竹門扭頭沖紀鳶道:“姑娘,這門···這門竟是開著的···”
菱兒只一臉疑惑道:“此處怎會有這樣一間屋子,又隔咱們竹奚小筑如此之近,咱們剛搬來時,緣何從未聽到有人提及過···”
說罷,看向紀鳶道:“姑娘,咱們不若進去探個究竟?”
她們這院子偏,住的又都是些手無縛雞之力老弱婦孺,倘若這林子里來了些不相干的奴才下人,不合規(guī)矩不說,還不得將人給嚇個半死?
紀聞言,思索了片刻,便緩緩邁入了這間小竹屋。
進去一瞧,便發(fā)覺麻雀雖小,五臟俱全。
竹屋里頭一面臨窗,臨窗的那邊在窗戶底下設(shè)了一座簡單的四仙桌,桌上擺了一個茶壺,一盞茶杯,桌子旁邊設(shè)了一方矮榻,榻上墊了軟墊,瞧著事物簡單,不算奢侈,但卻十分精細。
而另外三面墻分別設(shè)了三座書架,書架上密密麻麻的全是書籍,有裝訂成冊的,也有那類刻在竹片上的竹簡,亦有那種抄鐫在錦帛上卷成一卷的帛書。
***
紀鳶隨手拿起一卷帛書打開一瞧,頓時瞧得一陣云里霧里,因為···里邊的字她有多半是不識的。
紀鳶讀書雖算不上多,卻也不少了,她三歲便由紀如霖抱著手把手教著識字,紀如霖書房里的那些書她多半都已經(jīng)翻過了,雖也有很多不懂之處,但還從未曾碰到通篇下來,全然一字不懂的。
紀鳶只有些不死心的翻了又翻,結(jié)果發(fā)覺原先那一冊還算好的,越翻,紀鳶便對自己越發(fā)失去信心了,一冊還要比一冊難。
紀鳶懷疑這是別國文字,可瞧著這字體字形,分明是熟悉的,幾百個字里頭約莫能夠認出幾十,難道···莫不是尚且在大俞之前,甚至更早的···古字?
這帛書實在難懂,那頭卷成一團的竹簡亦是···云遮霧繞,唯有那架子上成冊的書,紀鳶勉強能瞧懂,隨手拿了一冊,字跡有些眼熟,竟然柳公卿狂草之作。
原來紀如霖在世時,寫得一手字跡潦草、雜亂無章的大草,有一段時間曾外迷亂柳公卿的字,從書鋪子里買了許多柳公卿草書的拓本,是以,紀鳶對柳公卿的字亦是有些熟悉。
眼下,見冊子最后一頁收尾處刻了一個橢圓形的章,里頭署名柳某人,頓時瞧得紀鳶雙眼皮猛地一跳,手上的這本冊子莫不是柳公卿的親筆之作?
紀鳶捧著手中的這一普普通通的冊子,呆了呆,過了好半晌,再一次抬起頭看向這座小竹屋時,眼中已經(jīng)開始冒起了綠幽幽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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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說當日夜里,夜幕降臨,轉(zhuǎn)眼已是到了掌燈時刻。
晚膳時分,府中忙忙碌碌了一陣,待主子們用完膳食,人困馬乏后,整座府邸終于開始靜了下來。
此時,竹林一角,漆黑的夜色中,只見有人提著一盞燈籠,從遠處緩緩而來。
只見前頭引路的是名身形頎長的男子,男子瘦身暗服,左邊腰上別著一把大刀,穿戴裝扮瞧著像是一名護衛(wèi),只見他一手提著燈孔,一手下意識的壓在左邊腰上的刀柄上,微微側(cè)行著。
身后跟著一名身形挺拔、肩寬背闊之人,身形瞧著約莫比前頭那人還要高上半個頭,走路的姿勢很隨意,一手搭在腰間,一手背在后背,許是夜間寒涼,身上搭了件黑色的袍子。
二人不急不緩,一路上沒有多余言語,直接沿著一條羊腸小徑走到了竹林深處。
直至竹屋前方停了下來。
“主子,到了。”
男子稟告完,直接推門而入,進去后立即點燈開窗。
后頭被稱作為主子的男子隨即跟著踏入,只前腳剛提了半步,便見他眉頭輕輕蹙起,頓了頓,倒也并未多言,直接踏了進來,只那雙幽深的眸子往屋子里四下掃視了一眼。
片刻后,前頭那名護衛(wèi)泡了一壺茶直接端了出來,將茶具擺在了竹屋的前的樹樁上,末了,又從腰間摸出一根火折子,將隱匿在頭頂竹枝上的一盞琉璃燈點上,便自覺退到了一旁。
片刻后,方才那名主子脫了外袍,從書架上隨手拿了一冊帛書坐在琉璃燈下看了起來。
這一看,便是一個時辰,除了每隔一刻鐘便聽到一陣輕微的添茶聲外,整個竹林里靜的仿佛沒有一丁點兒聲響。
一個時辰后,那人終于將帛書收起,重新卷了起來。
身后那名護衛(wèi)見狀,便立即接過,送了進去。
后者伸手捏了捏眉心,片刻后,端起茶杯輕啜了一口,抬眼間,偶然瞧見遠處有幾處燈火隱隱亮起,不知想到了什么,只見這人又微微蹙了蹙眉,沖走過來的護衛(wèi)隨口問著:“此處可有人居住?”
聲音岑冷低沉,隱隱在竹林間回蕩。
護衛(wèi)立即回道:“回公子,那里原是座荒廢的院子,三月前,二房尹氏兩個不大的姨侄搬了進去。”
見主子沉默不語,護衛(wèi)又道:“可是擾了公子清凈?屬下明日便去處理。”
那人將茶杯重新放回,只淡淡的說了句:“無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