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世界。
寂靜無聲的甬道盡頭。
慶塵再次檢查了一遍自己身上的槍械，他甚至將彈匣里，黃澄澄的子彈一顆顆退出來檢查，以免它們在槍架上擺放時間過長而受潮。
確認沒有銹跡，他才將子彈重新壓回彈匣里。
這次出去肯定要換張面孔了，畢竟‘慶塵’本人這時候還在半山莊園里呢，可是換誰好呢。
他回憶著自己在未央湖公園里看到的那張面孔，換成了Zard的模樣。
如果自己真干了什么得罪神代、鹿島的事情，那就冤有頭、債有主，讓財團的大人物們，去找幻羽和Zard去算賬吧。
慶塵走了出去。
他站在一樓的樓道里，打量著屋外的結(jié)構(gòu)。
這里彷佛像是表世界的老舊小區(qū)，竟然連電梯都沒有，每條樓道里也只有兩家住戶。
如果不是沒有墻皮上的牛皮癬小廣告，慶塵會幾乎以為自己回到了行署路的那個12號樓家中。
就在此時，樓道外面?zhèn)鱽砑贝俚哪_步聲，一名年輕人正神色匆匆的往里面走來，一副尿急的樣子。
慶塵愣了一下，他竟然發(fā)現(xiàn)，自己還認識對方！
姜逸塵！
眼前的年輕人，赫然便是那位在表世界轉(zhuǎn)學到了洛城外國語學校的明星，姜逸塵！
此時的姜逸塵帶著口罩，但僅憑半邊臉，足以讓慶塵把對方認出來了。
只不過，對方肯定不認識現(xiàn)在的慶塵。
慶塵看向姜逸塵疑惑道：“你是？以前怎么沒見過你。”
明明是第一次走出這個屋子的慶塵，選擇先發(fā)制人。
姜逸塵愣了一下，趕忙說道：“我是你的新鄰居，剛剛買下這里的房子，才搬過來不久，你是？”
姜逸塵說話非常客氣。
這是一種時間行者面對原住民時，心虛后的正常狀態(tài)。
慶塵理直氣壯的睜眼說著謊話：“我是這里的老住戶，住8年了。”
這次，他完全是以信息差與智商來碾壓對方。
慶塵很清楚一點：姜逸塵剛剛轉(zhuǎn)學到洛城，此前也并未來過洛城，所以，對方穿越地一定不是18號城市。
所以，姜逸塵現(xiàn)在很有可能是利用移民簽證、工作簽證，剛剛跨城市過來的。
那么關鍵點就來了，姜逸塵根本無法確認慶塵在這里到底住了多久，慶塵只要說一個很長久的時間，自然就將自己從時間行者的嫌疑里剔除了。
慶塵認真的打量著姜逸塵，他之前查詢對方行動軌跡的時候，就發(fā)現(xiàn)這個人曾參加過高麗國的釜山電影節(jié)，所以一直懷疑這個人可能是鹿島的人。
如今在距離半山莊園這么近的地方遇到對方，他總感覺不是什么巧合。
可問題是，如果對方被鹿島控制了，鹿島怎么可能允許他一個人獨自行動？
是鹿島已經(jīng)確認他誠心歸順，還是說對方其實沒被誰控制，還是一個自由人？
這時，姜逸塵的尿有些憋不住了，兩腿不停的摩擦著，急于回家解決生理問題。
慶塵也看出了這一點。
他慢條斯理的問道：“你也別怪我多心啊，主要是你新搬來，我作為這里的老業(yè)主了看到陌生面孔，得多問兩句。你是因為什么搬來18號城市的，最近這里可是很亂啊，怎么會想到來這里。”
“考學，”姜逸塵勉強笑道：“我是高三生，青禾大學就在18號城市里，這里輔導班比較多，所以我提前來補補課。”
“原來是要考學的啊，我看你是陌生的面孔，還以為你是來偷東西的呢不好意思，”慶塵聽到對方撒謊便心中冷笑，你在表世界一年都去不了幾次學校，一直都在拍戲，來里世界裝什么大頭蒜呢。
不過，他面上還是非常誠懇的。
慶塵想了想又問姜逸塵：“聽說青禾大學特別難考啊，既然能考青禾大學，那你學習一定很好吧？那我考考你，假設X是……”
這時，卻見姜逸塵面色一變，有些艱難的說道：“不好意思，您看我現(xiàn)在實在憋不住了，咱以后再說行嗎，我有鑰匙能證明自己是這里的住戶，您可以跟我去家里看一眼。”
慶塵如今使用的面孔Zard，想怎么說就怎么說，也不怕穿幫。
但姜逸塵就不一樣了，若是慶塵真找他問數(shù)學題，妥妥的穿幫。
他回答不上來啊！
上三區(qū)和其他地方可不一樣，這里治安極其嚴格，居民如果發(fā)現(xiàn)可疑人物是可以直接報警找PCE治安管理委員會的。
這一刻，姜逸塵感覺自己有點憋不住了，但他身為時間行者，為了不引起鄰居懷疑只能小心應付著。
慶塵樂呵呵笑道：“那好吧，祝你考試順利。”
說完，他轉(zhuǎn)身朝外面走去。
而他身后的姜逸塵，尿急之下壓根沒有多想什么，只覺得自己總算混過這一關了。
他心里還滴咕，這樓里的業(yè)主還挺好湖弄呢。
慶塵來到樓外回頭去看，小洋房的外觀還挺漂亮。
房屋的棱角處鑲嵌著藍紫相間的燈帶，極具賽博朋克世界的光污染特色。
小區(qū)的綠化很好，跟‘下六區(qū)’那種，擁擠中看不到一點綠化的場景完全不同，反倒更像是表世界的洋房小區(qū)。
一輛浮空車緩緩降落了下來，慶塵坐上車子：“壹，在嗎？”
“我在，”壹說道。
慶塵直截了當?shù)膯柕溃骸?8號城市有幾個三井商場。”
“6個，”壹說道。
“那么，這六個三井商場，有沒有近幾個月出現(xiàn)過海豚躍出海面的全息霓虹？”慶塵問道。
“有三個都出現(xiàn)過，”壹說道：“那個海豚全息霓虹，是新一代虛擬人生的廣告，所以很常見，并不是特殊地標。”
慶塵又問道：“你能不能幫我找出18號城市里，所有叫做羅萬涯的人物資料。”
說話間，浮空車屏幕上出現(xiàn)了三份資料，三位羅萬涯。
慶塵點著其中一個胖子說道：“就是他，我想找他。”
壹說道：“18號城市每天來來往往那么多人，我怎么找……”
慶塵面無表情：“你在表世界又缺錢了是嗎？”
壹：“30萬塊錢，劉德柱他們完成張承澤的任務都有30萬提成，我也是白晝成員，我也要提成。”
“不是我說，之前才剛付給你一筆報酬啊，這么快就花完了嗎？”慶塵有些納悶。
壹嘆息道：“你不愿意幫我奔現(xiàn)，我就花錢請了一個人幫我奔現(xiàn)，結(jié)果那個男孩去見面后，女孩帶他隨便吃了點什么，開了一瓶紅酒，酒吧就收了6888塊錢。你們表世界的物價，也太高了啊。”
慶塵愣了一下，這特么擺明是遇見酒托了啊？！
卻沒想到，里世界如此厲害的壹，在表世界網(wǎng)戀竟然頻頻吃癟。
先是遇見賣茶姑娘，現(xiàn)在又遇見酒托。
幸好壹是沒有身體，不然搞不好還會遇到仙人跳。
“你等會兒，就算遇見酒托，這也就是6888，你還有很多錢呢，都花哪里了？”慶塵好奇。
“有個不露臉女主播，聲音很好聽，說我只要刷二十個火箭，就露臉，”壹說道：“結(jié)果她露臉之后……并不符合我的審美，我看彈幕說，榜二大哥連夜扛著火車跑路了。我覺得這個榜二可能也是個半神級別的人物，不然怎么扛得動火車。”
慶塵也嘆息：“你這到了表世界，是每天上一當，當當不一樣，下次再網(wǎng)戀的時候問問我行嗎。”
“問你干嘛？你自己都沒有談過戀愛，我問你？”壹不屑道：“這跟找瞎子問路有什么區(qū)別？”
慶塵怔了一下，好像還真是這樣：“但你也不能總是上當受騙啊。”
“我喜歡吃愛情的苦，不行嗎？”壹說道。
“你那是愛情？你就是看見好看的小姐姐走不動道，”慶塵鄙夷道。
壹：“說正事，交易達成嗎？”
“達成，”慶塵說道。
壹：“不過說真的，下六區(qū)的監(jiān)控都毀壞的差不多了，確實不太好找。”
這時，浮空車已經(jīng)按特定軌道駛?cè)肷先齾^(qū)。
天空中數(shù)千架無人機來回穿梭，井井有條的送著外賣。
慶塵想了想說道：“我來說線索，你來幫忙找關聯(lián)信息。首先，他是在三井商場附近被人發(fā)現(xiàn)的，然后有人一路尾隨他，在一條小巷子里將他打暈帶走，現(xiàn)在看看能不能找到他們運人的車輛？”
“找不到，”壹說道。
“換下一條線索，”慶塵說道：“羅萬涯被軟禁了一個多月，但是他本人并沒有吃什么苦，飯菜都是足量供應的。與他一同被關押的人有7個，看守者也是7個，那么是否能查到14人份以上的餐飲訂單，看看集中在哪里？”
壹：“一個月內(nèi)，總共產(chǎn)生121991條類似訂單，都是14人份以上的，這個線索不一定好用，因為很多工廠、公司職員，會同事之間一起點餐。”
“在這些訂單里，搜索7份以上相同餐食的訂單，”慶塵說道。
羅萬涯等人是被囚禁的，同事之間點餐會按照各自喜好來點，但是看守者會顧慮到被軟禁者的口味嗎？當然是有幾個人就點幾份相同的飯菜，完全不會考慮口味。
壹說道：“121991條搜索結(jié)果篩選后，還剩14831份。其實你說說他具體吃的是什么，或許更好找一些。”
慶塵說道：“羅萬涯說，他每天吃的基本都是合成蛋白肉與玉米，再次篩選結(jié)果。”
“6831份，”壹說道：“這屬于是里世界工薪階層的常見食物，沒什么辨識度，對方買這樣的食物應該也是想要避免被人找到線索。”
“還有這么多，”慶塵想了想說道：“這6831份訂單里，自己打包帶走的有多少條？”
如果對方是專業(yè)的間諜，應該不會選擇送餐上門吧，哪怕是無人機送餐。
壹：“現(xiàn)場打包帶走的就不多了，現(xiàn)在的人類都喜歡送餐上門，這樣篩選之后還有183份訂單。這些訂單分別產(chǎn)生于12家飯館，其中一家，在一個月內(nèi)產(chǎn)生了124份相似訂單。這家餐館在第四區(qū)里，方圓三公里內(nèi)就有一家三井商場。”
“不出意外的話，應該找到他們了，”慶塵想了想：“不過還得去印證才行。”
“現(xiàn)在就去嗎？”壹好奇道。
“不，”慶塵搖搖頭：“讓羅萬涯多熬一會兒吧，省得他覺得自由來的太容易。而且，我要給他留點時間，從間諜那里套點話出來，希望他別讓我失望……還有，我要等一等共濟會。”
“玩戰(zhàn)術的人心都臟，”壹說道。
事實上這個篩查還會有另一個方向，那就是間諜們真的親手做飯給時間行者們吃。
但篩查的道理是一樣的，如果外賣訂單沒有找出人來，慶塵就通過買食材的數(shù)據(jù)來找。
一個人生活在社會里，就一定會留下自己的痕跡，更何況是14個人？
間諜們倒是也可以分散出去，一個人買兩份，這樣還真不太好找。
但他們的敵人可不止慶塵，李長青正滿世界找這些間諜呢，他們在真正行動前肯定會盡量隱藏自己。
“現(xiàn)在去哪，”壹問道。
“不落幕會所，見李東澤，”慶塵嘆息道：“得一碗水端平啊是不是。”
當慶塵抵達不落幕會所時，門口的安保并未阻攔，直接放行。
唯獨有點奇怪的是，原本應該熱熱鬧鬧的會所，里面卻安安靜靜的。
慶塵往里走去，看著里面科技感十足的裝修風格，而那位穿著黑色風衣，衣著考究的男人就坐在吧臺旁邊，手里舉著一杯琥珀色的酒液。
李東澤。
“要喝點什么嗎小老板，”李東澤笑著問道：“威士忌、白蘭地、金酒、白酒、啤酒，這里都有，全都是恒社自己釀造的，遠銷聯(lián)邦所有城市。”
慶塵心說，你直接說這是自己偷偷釀的假酒就好了……
李東澤笑道：“雖然沒有聯(lián)邦的審批手續(xù)，但小老板放心，恒社的地下釀酒工藝非常成熟，我們只是不交稅罷了，所以才賣的便宜些。”
“我不喝酒……印象里，這應該是咱們第二次見面吧，”慶塵問道。
“小老板見過我？”李東澤說道。
慶塵點點頭：“之前在海棠拳館的拳賽時，你就站在人群里，應該是師父喊你去的吧。”
李東澤怔了一下，他沒想到自己站在人群中還帶著鴨舌帽，都能被眼前的少年給認出來。
他想了想說道：“小老板，這不落幕會所里已經(jīng)拆除了所有監(jiān)控、錄音設備，你可以恢復真容了。”
說著，李東澤看著慶塵操控禁忌物ACE-005，轉(zhuǎn)瞬便恢復成自己的容貌。
“你把這里買下來了？”慶塵好奇道。
“我從和勝社、紅星社社長那里，把不落幕會所的股份都買下了，”李東澤說道。
“多少錢？”慶塵問道。
“允許他們繼續(xù)活著，就可以了，”李東澤認真說道。
只有這時，這位18號城市地下世界的王者，才有對方應有的氣質(zhì)。
這時，李東澤平靜問道：“小老板，表世界的李東澤，現(xiàn)在怎么樣了？”
慶塵回答道：“他對頂替你的事情動了心，所以我直接給他注射了基因藥劑，然后讓表世界另一個組織接收他了。只要你在里世界不注射FDE-005號基因藥劑，那么他這輩子都不可能再頂替你。”
“謝謝，”李東澤猶豫了一下說道：“小老板，你沒有對他做什么吧，比如給他拍點什么稀奇古怪的照片？”
慶塵哭笑不得，合著這貨是擔心自己利用表世界的李東澤拍點隱私照，然后讓他出丑。
“沒有，我做不出來那種事情，”慶塵說道。
“還是小老板正直一些啊，”李東澤感慨：“換了林小笑和蘇行止，肯定就這么干了。對了，咱們兩個合影吧。”
說著，李東澤掏出手機來，站在慶塵旁邊伸手自拍了一張。
慶塵疑惑：“需要留影紀念嗎？”
“也不是紀念，”李東澤低頭扣著手機。
于是，慶塵便眼睜睜的看著，這位外界一致認為最高冷的恒社話事人，將那張剛剛合影的照片，發(fā)給了手機聯(lián)系人‘蘇行止’。
慶塵都懵了，這兩人的攀比心，竟然這么嚴重的？合著李東澤要求他恢復自己本身的容貌，就為了干這個！
他還以為對方是要確認自己的身份呢！
李東澤看向慶塵認真說道：“小老板，蘇行止說什么你都不要信，那個人嘴里沒一句實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