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容下午睡了一會兒,因為沒拉窗簾,對時間沒有概念,再一睜眼,已經晚上八點了。
他給自己訂了份煲仔飯,正值新年,連送外賣人都少了,配送費也貴了幾倍。
放下手機,黎容從床上下來,洗了把臉,站在落地窗前向外望著。
今天街道上車不多,大多數人都回家過節去了,只有閃爍燈光和廣場上時不時作響鞭炮聲提醒著他今天好日子。
黎容揉了揉手臂,輕嘆一口氣。
幸好這公寓面積不算特別大,不然確實是有點冷清了。
等外賣送到,他就抱著餐盒到沙發上吃飯。
黎容打開電視,隨便找了個爆米花大片放著,自己撕開了醬油包,倒了一點點,在飯盒里拌了拌,喂給自己一口。
說實話,這煲仔飯沒有以前他住在岑崤別墅時候,岑崤請廚師做好吃。
可惜那時候,他還不知道珍惜廚師手藝,不知道那位廚師現在在哪兒高就。
電影演到主人公遭遇第一個小困境,黎容垂下眼睛,專心致志吃了五分鐘飯,等困境暫時過去了,他又抬起頭,看些有沒愛情線。
他是聽說這電影出名才打算看,很長一段時間,他都不太能接受得了爆米花電影,因為太過理想主義。
從他父母出事起到現在,已經一年半時間了,他可以問心無愧說,他拼盡全力了,幫他人也都拼盡全力了,所幸也真有了些收獲,從錯綜復雜關系中理出了一個線條,甚至明確知道了自己直接敵人是誰。
但也已經過去了一年半。
他其實很穩得住,也并不著急,他知道想要達到自己目還有不短路要走,只是想到和電影中展現差距,他還是會覺得遺憾。
英雄主義電影演到后面,主人公會陷入最大困境,跌落谷底,就像他高三那年一樣。
但他們迎來勝利進程實在是太快太爽了,讓人羨慕又讓人忍不住苦笑。
他知道自己事情努力了也并不一定能帶來理想結果,因為對方也在努力,努力打通關系,銷毀證據。
真正生活并不像電影一樣,正義終將迎來勝利。
但他也必須接受,然后抗爭,永不放棄,不死不休。
黎容很快把煲仔飯吃了一半,他吃不下了,只好把剩下放到冰箱里。
他又拿出瓶酸奶來,慢悠悠喝著。
電影他是有一搭沒一搭看著,但沒怎么用心,反而開始胡思亂想。
黎容輕嘆一口氣,仰頭看了看陽臺。
廣場上又有人開始放禮花了,禮花在空中炸開,絢麗多彩,轉瞬即逝。
說到底他還是太無聊了。
黎容翻弄著手機,算算時間,大家應該都在吃晚飯,他似乎誰都不該打擾。
他正想著,手機界面突然切換到了來電顯示。
他挑了挑眉。
是岑崤來電。
黎容清了清嗓子,接通了電話。
“喂?”
“吃飯了嗎?”岑崤那邊很安靜,連禮花和電視聲音都沒有。
“吃了,你在哪兒?”黎容果斷將電影關掉,根本沒興趣看主人公逆風翻盤了,他注意力完全被岑崤聲音吸引。
“在一個空房間,我爸媽他們在吃飯,我躲出來了。”岑崤關著燈,望著窗外深沉海浪。
他這里沒那么熱鬧,海灘是私人,連擺攤賣燒烤小販都沒有。
他家里聚餐氛圍就更是冰冷,所有人各揣心事,光是蕭沐然就能把氣氛降到冰點。
但岑崤不在乎,他已經從下午忍到現在了,其實他給黎容打過一個電話,但是黎容沒接,他就知道黎容可能睡著了。
明明黎容考試周時候,他們也有兩天沒見過,那時候不覺得有什么,甚至連網上聊天都少。
這次離遠了,反而總是在想。
黎容瞥了一眼已經關上電視:“我在看電影,還挺有意思,晚上吃了煲仔飯,也不錯,下午睡多了,明天可以早點去找唐河?!?
岑崤房內連燈都沒開,他坐在椅子上,輕輕晃著,聽電話里黎容聲音:“他們在吃海鮮,本來想問下你晚上吃點什么,但怕你沒睡醒。”
黎容安靜了一會兒,把雙腿縮到沙發上,單手抱著膝蓋:“那你先去吃飯吧。”
但他其實不想岑崤去吃飯,他希望岑崤就在安靜房間里,一直陪他說話,這樣能顯得他這里不那么無聊。
果然習慣了某種生活方式,突然改變就會不習慣,他以為岑崤出去三天他不會有任何反應。
不過岑崤沒接他話茬,突然說:“今天我外婆還說要給我介紹個朋友孫女。”
黎容聞言彎了彎眼睛,他當然不至于被這種話刺激到:“哦?怎么樣啊,說給我聽聽?!?
岑崤回想了一下:“沒太仔細聽,她生病了說話聲很小,而且我媽在旁邊,你知道我媽特別反感這種事,所以一直在打岔,不用我說什么,她們倆就可以吵起來?!?
其實就算蕭沐然不打岔岑崤也不會被蕭母話影響,只不過有蕭沐然在,解決更輕松一點。
黎容故意道:“沒聽清多遺憾啊,說不定還不錯。”
岑崤輕笑一聲,他就知道,想讓黎容吃醋很難,因為黎容內心太強大也太自信了,根本不可能為無關緊要人不快。
“不錯還不夠,要聰明,冷靜,漂亮,會撒嬌,喜歡吃南方菜,睡覺不踹被子,酸奶不喝原味,床上一點也不矜持……這樣才行吧。”岑崤慢悠悠細數黎容生活習慣。
黎容舔了舔下唇,然后將笑意忍回去,一本正經道:“那太難找了吧?!?
岑崤贊同:“是啊,祖宗也太難找了?!?
黎容失笑,手指輕輕在自己膝蓋上刮搔:“你家隔音這么好,床上不矜持話隨便說?”
岑崤想了想:“沒測試過隔音,但要是被人聽到了,應該就不會給我介紹誰孫女了?!?
黎容深以為然:“這倒也是,反正你也不在乎臉面。”
岑崤:“床上不矜持說不是你嗎?”
黎容:“你家里人又不知道是我?!?
岑崤低笑兩聲,黎容這是典型過一天算一天,完全不想有朝一日兩人關系曝光會怎樣。
不過真到了那天,大概床上不矜持已經不算是最大事了。
岑崤沉默了一會兒,深吸一口氣,啞聲道:“A市今天又下雪了吧,看到新聞了?!?
“嗯?!崩枞菹肓讼?,其實就下了一上午,下午就開始融化了,但也算是下雪了。
岑崤突然道:“好想你?!?
黎容喉結一緊,心里卻突然一軟。
他們扯了這么多有沒廢話,總算說到心里話了。
黎容抱著手機去了臥室,他總覺得臥室更安靜一點,而且床上還有岑崤味道。
“有多想?”他掀開被子,輕聲問著。
岑崤壓低聲音:“特別希望你現在就在我身邊,這邊房間很小,但裝修很漂亮,窗外就是大海,打開窗戶海風就能吹進來,空氣濕漉漉,一點也不涼?!?
黎容腦海中出現了一個海邊別墅景象,他以前跟父母去類似地方度假過,腥咸海風別有一番風味,海浪沖刷沙灘頻率非常有節奏,光是聽著,就覺得很舒服。
深夜里是看不清海岸線,仿佛海水也是黑色,靜謐黑暗給人一種隱秘錯覺,任何聲音都能融入海浪中,被卷走,被沖刷,沉入海底。
只有愛意會留在空氣里,不消不散。
黎容問:“晚上海灘有人嗎?”
岑崤站在窗邊,望著空曠沙灘:“沒人,一個人都沒有,只有兩盞黃色燈,想把你帶到海邊,按在沙灘上,一定沒有人發現?!?
黎容只覺得口干舌燥,他躺在被子里,仿佛自己已經來到了松軟細膩沙灘,沙子微涼,但空氣卻一點都不冷,海浪就在附近沖刷,沒有一個人能看到。
“只按在沙灘上就夠了?”
岑崤:“當然不夠,想親你,親你喘不上氣,然后不得不推開我,但我不會放你走,只會把你被海水打濕衣服脫掉,扔在一邊?!?
黎容眼瞼輕顫,手指攥著被子輕輕摩擦。
他現在穿著睡衣,但睡衣系不緊,只扣了一顆扣子。
他不動聲色把手伸到被子里,將扣子解開,立刻就感受到皮膚貼著棉被摩擦感。
黎容輕輕吸氣:“然后呢?!?
岑崤打開窗戶,讓海風順著空隙灌進來,潮濕空氣頃刻間充滿了他臥室,但他仍然覺得干燥,燥熱:“你說呢,我又不是什么正人君子,這么好風光,當然不會放過……完事之后,說不定還會把細沙抹在你身上,讓你擦都擦不掉,到處都是我留下痕跡?!?
黎容也聽到了手機對面傳來海風聲,這是他第一次覺得,風聲也能那么曖昧,每一分每一秒都透著溫柔和甜意。
黎容深吸一口氣,低喃:“岑崤……”
他不知道該說什么,只能叫他名字,就像每次在床上,他最后也是大腦一片空白,只知道叫他名字。
岑崤聲音混合著風聲,卻帶著讓人無法拒絕誘惑:“我給你買機票,來海邊找我?!?/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