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沒等黎容做出反應,翟寧突然伸手,擋住了鄭竹潘遞到黎容面前香檳杯。
翟寧抬眼盯著鄭竹潘,沒好氣道:“你給他喝胃出血了,是要我當場加個班嗎?”
其實翟寧也不全為了黎容出頭,她看明白,鄭竹潘表面上是在逼黎容給她敬酒,實則也是在逼她,逼她早日妥協,徹底站在素禾生物利益團體里。
但翟寧有自己堅持,她對金錢沒有太大欲望,她只想盡快結束這一切,早日恢復到平靜生活里。
鄭竹潘捏著她把柄同時,她也捏著鄭竹潘。
她知道鄭竹潘并不想魚死網破,也不能真撕破臉威脅她。
果然,鄭竹潘瞇了瞇本就不大腫泡眼,半敞,才卸了力道,將香檳杯收回去。
“不愧是當醫生,什么時候都惦記著健康。”
翟寧也記得給鄭竹潘一個臺階下,她端起自己酒杯,跟鄭竹潘不咸不淡撞了一下,然后象征性抿了抿。
喝酒時候,她沒忍住瞥了黎容一眼,被鄭竹潘突然發難,換成誰都會驚魂未定一會兒,但看了黎容臉色,翟寧微微有些驚訝。
身為女人,又是一直和婦女兒童打交道女人,翟寧心思要比鄭竹潘細膩一些,她察覺到黎容并沒有一絲慌亂恐懼,甚至那雙漂亮眼睛里,沉淀也不是眼前事情。
這樣沉穩心態,怎么也得是成名多年,在名利場游刃有余大腕才具備,但這個讓人一點印象都沒有新人,怎么也不慌?
是無知者無畏,初生牛犢不怕虎?
翟寧對黎容有種說不出感覺,不是討厭,也不是因為長相而產生喜愛,她第六感告訴她最好離黎容遠一點,并不因為黎容危險,而是因為她心虛。
對著這張臉,對著這雙明亮眼睛,她難以控制心虛,大概這就是無辜能量。
這種無辜,把她當作新聞里那個見義勇為英雄眼神,讓她自慚形穢。
尤其是這個人還如此好看,比她喜歡明星更好看,所以視覺沖擊力也就更強。
黎容方才怨懟也漸漸從心頭消了下去。
殺死鄭竹潘不是他目,他必須忍,忍到所有幕后黑手都暴露出來。
翟寧剛剛替他解圍,他沒有一絲感激,他想是,翟寧雖然因為某些原因跟鄭竹潘走到了一起,但她明顯不認同鄭竹潘為人和很多做法。
或許翟寧是個很好突破口,如果有翟寧證詞,他們后續動作就會輕松太多了。
但策反翟寧也是個難題。
翟寧在去年喧囂正盛,謠言四起時候選擇了明哲保身,總不會因為誰幾句說辭就良心發現了。
想要從翟寧那里拿到信息,需要一個契機。
翟寧這個人在黎容腦海中開始緩慢形成畫像。
她對當年高鐵救三歲小孩反應很大,說明她心虛,且不敢回首曾經自己。對于自己做不對事情,她是矛盾且掙扎。
她不像鄭竹潘那樣,覺得惡性競爭利益為王天經地義,翟寧還有基本良知,只是不知道,她是如何被誘惑著踏入這個漩渦。
短短時間內,黎容已經開始盤算如何算計翟寧了。
“你發什么呆?”
傅歡輕聲問了黎容一句。
在他看來,黎容已經贏得了翟寧好感,畢竟翟寧剛剛主動替黎容解圍,這整個飯局上,黎容都可以用胃潰瘍借口免于喝酒了。
這實在讓人羨慕,傅歡也知道,作為場上地位最低藝人,這幫人聊盡興或者聊生氣了,都會可著他們發泄,他們稍微表現不愿意,就會遭到威脅。
黎容深吸一口氣,主動站起身,拎過桌面上那盞白茶壺,給自己倒了杯茶出來。
他手指細長白皙,一看就是沒有干過重活,他手骨輪廓特別漂亮,只是一個倒茶動作,就能琢磨出極好修養來。
他端著那杯茶,抬起眸,朝翟寧一笑,杯沿輕輕撞了一下翟寧杯身,溫聲道:“謝謝翟院長體諒,我以茶代酒敬您一杯。”
翟寧目光一垂,落在黎容手指上,又慢慢移到搖晃茶水里。
鬼使神差,她遲疑舉起酒杯,喝了一大口。
這可比跟鄭竹潘喝酒真心多了,剛剛她就只抿了一口,這次是真讓酒精從食道里滑了進去。
而且按常理來說,以茶代酒本該是上級才對,但黎容明明是被叫來陪酒,可翟寧也沒提。
鄭竹潘見黎容也有了表示,雖然心里仍然不悅,但也不好揪著不放。
“好了好了,雖然在過去一年里,我們遇到了小小困難,比如藍樞六區不得不取締,比如那個沒本事何大勇。但今天是個開心日子,我們不聊工作上事,大家放輕松,隨意一點,要不誰先表演個節目活躍一下氣氛?”
表演節目,當然是藝人活。
傅歡不得不站起來了,只是讓他表演節目,他無所謂,而且看起來翟寧對他也沒興趣,其他老板更是對男藝人毫無反應,他也不擔心被占便宜。
傅歡唱了一首自己作曲歌,他唱功還是不錯,至少外行聽起來非常好聽。
鄭竹潘看他臉色也緩和點了。
接下來輪到蔣醉。
蔣醉不知道自己還有沒有機會繼續參加比賽,他現在腦子里一團漿糊,還沒徹底從砸了杯子驚恐中恢復過來,現如今只能記得比賽那首歌。
結果他表演過后,顯然不及蔣醉,就連掌聲也稀稀拉拉。
蔣醉悻悻退場,所有人都把目光移到了黎容身上。
這個在飯局上說話最多,看起來最不怯場,又長得最好看‘藝人’。
黎容揚起臉,眨眨眼睛:“抱歉啊,我唱歌不太好聽,有點五音不全。”
其實也不算五音不全,只是他從沒系統學過聲樂,所以跑調是在所難免,而且他會唱歌也不多。
翟寧一皺眉:“你不是參加選秀選手嗎?”
這是翟寧跟黎容說第一句算閑聊話,因為她實在無法理解,一個所謂唱歌節目來藝人,理直氣壯說自己五音不全。
黎容笑盈盈道:“嗯,我顯然是靠臉吃飯啊。”
翟寧:“......”
她居然不知道該怎么反駁。
鄭竹潘從鼻子里哼了一聲,臉上帶著掩飾不住輕蔑,伸出一根指頭沖黎容指指點點:“我就說,現在娛樂圈啊,就是繡花枕頭多,也就一張臉能看,文化知識業務水平什么都不行。”
黎容心道,我文化知識還是不錯,也就比你強個一百倍吧。
翟寧:“五音不全就算了,也沒什么可聽,吃飯吧。”
她自己都沒意識到,因為心里那股莫名其妙心虛,她對黎容已經極度寬容了。
鄭竹潘還想嘲諷兩句,包廂門突然被敲響了。
還不等鄭竹潘回話,服務生就有些越距推開了房門。
“打擾了先生,代表我們酒店給您送一份精美菜品,希望在座各位能喜歡。”
有人疑惑道:“送菜品?七星酒店什么時候開始送菜品了?”
以七星酒店逼格和一貫高冷傳統,過年過節連個折扣都沒有,更不用說贈送東西了。
服務生程式化一笑:“特意送給您這個房間貴客,你們有任何需求可以及時叫我們,我們都在。”
說罷,服務生朝黎容方向瞟了一眼,然后很快收回目光,把菜品放到了桌面上。
“我們酒店新菜,胡蘿卜四拼,涼拌胡蘿卜絲,煮胡蘿卜塊,胡蘿卜汁和胡蘿卜炒芹菜。”
黎容:“......”
鄭竹潘端詳著這盤鮮艷胡蘿卜,眼中帶著迷惑:“怎么都是胡蘿卜?”
但他很快又給自己找了個解釋:“低卡新型餐?”
一些很有名氣餐廳,本身并不一定多好吃,很多時候有人去吃就是因為名氣。
一些菜品也確稀奇古怪,但對于高端餐廳來說,那叫創新,藝術。
服務生:“......對對對。”
鄭竹潘給解釋了,其他人也不好說什么,反正白送,他們也不吃。
但黎容卻強忍著笑意,微不可見搖了搖頭。
他知道這是岑崤在傳遞信號,告訴他已經收到了信息,會有服務生在門口關注著動靜,一旦有麻煩,他一叫人,就會有人進來幫他解圍。
不過這傳遞信息東西......黎容也能看出來,岑崤對他擅做主張這事兒不太滿意。
應該是很不滿意。
作為對自己讓岑崤擔心懲罰,黎容主動夾了一根胡蘿卜絲。
他一臉平靜喂進自己口中,勉強用牙齒咬了兩口,那股味道一溢出來,他還是忍不住微微作嘔。
黎容捂著嘴:“不好意思,我去一下衛生間。”
還不等鄭竹潘給他回應,他已經推開椅子,低著頭,快步出了門。
鄭竹潘嘀咕:“什么玩意兒,一口酒沒喝就出去吐了。”
黎容剛出包廂,就看到剛剛那個服務生正低頭站在門口。
“他來了嗎?”
服務生伸手一指隔壁包廂:“岑隊在那里。”
黎容用手背擦了擦唇上胡蘿卜味兒,趁沒什么人注意,他直接推門進了隔壁包廂。
岑崤果然在,甚至都沒坐在椅子上。
一見他面,岑崤深吸一口氣,沉聲道:“黎......”
黎容不等他喊完自己名字,直接撲上去抱住岑崤脖子,主動貼住岑崤唇,將岑崤焦急和怒氣堵了回去。
“我錯了我錯了我錯了......老公。”
岑崤:“!!!!”
岑崤:“......”
岑崤整個人都溫柔了下來,方才慍怒和焦灼就像微末浮塵,耳旁風一吹就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