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日,黎容將鑰匙交給了法院,然后將房子里七八個箱子搬進了金杯車。
站在院子里,他扭回頭,重新看了一眼自己生活了十多年房子。
它就在那里,好像什么都沒變,又好像已經面目全非。
好在他并不是容易觸景生情人,黎容平靜收回目光,裹緊外衣,頭也不回上了車。
金杯車是林溱家,他看見了簡復朋友圈吐槽,才知道黎容要搬家。
一想到自己昨天沒來幫忙,林溱愧疚萬分,今天執意把家里進貨金杯開出來,幫黎容省搬家費。
金杯車由司機師傅開,岑崤開著自己車慢悠悠跟著。
照例是黎容坐在副駕,簡復和林溱坐后面。
簡復扒著黎容座椅靠背,探過頭去,小聲問道:“我說,你就這么走了?”
黎容正閉目養神,聞言掀起眼皮,若有所思道:“其實把桌子椅子床板賣個二手換點錢也不是不行,就是時間太短了,買家不好聯系?!?
他還真想過,因為他覺得法院回收拍賣后,愿意買人也不會要他留下家具。
簡復滿臉寫著一言難盡:“......我以前怎么沒發現你這么冷血,你多少哭一下意思意思。”
他昨天光是觸到一點黑暗邊緣,就憋屈好久,特別想問他爸媽這里面到底有什么內情,但話到嘴邊又讓他咽回去了。
在他父母眼里,黎容就是個外人,萬一藍樞內部也跟這事兒有關,他父母不一定會幫忙出頭,他要是一時不慎泄露了黎容秘密,讓有心之人抹殺了證據,會幫了倒忙。
就像他哥說,等權力握在自己手里,一切才算正式開始。
簡復一貫是混吃等死不求上進類型,甚至因為父母地位,他覺得自己早就財務自由高枕無憂了。
但從黎容身上,他第一次感受到了令人膽戰心驚危機。
藍樞一區首長算什么,紅娑名譽教授算什么,只要想搞你,就能把你搞得身敗名裂,家破人亡。
他要是繼續混下去,萬一家里出了什么事,他連個反擊能力都沒有。
黎容勾了勾唇,轉過臉來,假意恐嚇道:“那你可小心點,我這么冷血人,對你也不會手下留情。”
簡復“切”了一聲:“我怕你?病怏怏,連個箱子都搬不動?!?
林溱撞了撞簡復胳膊,搶過話頭,對黎容道:“班長,其實等拍賣了,我們可以湊湊錢......”
黎容上輩子真不知道,林溱是個這么熱心小綿羊,到底被公司欺負成什么樣,寧可被雪藏也要解約。
“謝謝,真不用?!?
簡復懶洋洋打了個哈欠:“還用你說,我哥早就問過了,他不要。這一大早,困死我了。”
簡復真是硬被岑崤從被窩里扯出來,他昨天本來就睡得晚,今早困得暈頭轉向就來幫忙搬箱子了。
黎容目光上抬,看向岑崤側臉,隨意問道:“你困嗎?”
司機困比較危險,他是為了全車人安全著想。
岑崤抽空看了他一眼,單手扶著方向盤,另一只手去摸兩個座椅中間扶手箱:“有點,我喝口咖啡?!?
他家司機有個習慣,會在車里放一兩瓶咖啡,有時候晚上開車頂不住,喝咖啡撐著會好很多。
岑崤掀開扶手箱,想拎一瓶咖啡出來,黎容推開他手,搶在他之前取了出來:“你看路,我來?!?
以前黎清立開車,帶著顧濃和年幼黎容出去玩,黎容坐在車后排,也是看著顧濃擰開茶杯蓋子,喂黎清立喝普洱。
替駕駛員做些力所能及事,好像是副駕指責。
黎容低頭,擰開咖啡,剛準備遞過去,卻發現岑崤在看他。
黎容一皺眉,嚴肅道:“你好好開車?!?
上一世他被岑崤‘藏嬌’時候,岑崤已經是藍樞三區要員了,出入都有司機跟著,根本用不著自己開車。
就是偶爾載著他,他們大多數時間也是針鋒相對話不投機。
岑崤收回目光,卻不動聲色放慢了車速。
黎容挺直后背,挪過身子,往前傾了傾,將玻璃瓶送到岑崤嘴邊。
他手在棕色咖啡襯托下更顯細白,就連皮下血管輪廓都清晰可見。
手臂上留下針孔徹底消褪了,干干凈凈,骨節分明。
岑崤微揚脖頸喝了一口,喉結一滾,甜膩味道在口中彌散。
黎容下意識伸過另只手替他接著,生怕滴在他價格不菲衣服上。
“還要嗎?”
這咖啡對岑崤來說,其實有點劣質,他很少喝速溶,也不喜歡加太多糖和奶精。
但黎容左手就抵在他喉結附近,車速稍微變化,黎容拇指就在他喉結上輕輕擦過。
車里開著空調,黎容手難得溫熱,只是擦他有點癢。
“再來點?!贬艈问址鲋较虮P,另一只手,捏住了黎容左手指尖,不讓他在他喉結左右亂動。
黎容感受到不輕不重力道,眉毛輕挑了下,饒有興致打量岑崤。
有這空閑,怎么不直接把咖啡瓶接過去得了。
但岑崤望著前方,相當一本正經,就好像根本沒別意思。
黎容眸中帶笑,也不介意,只是抬了抬瓶身,繼續讓岑崤喝。
岑崤直接把一瓶咖啡都喝完了,黎容動了動指尖,意味深長問:“這么困?”
他記得上一世岑崤睡眠時間一般也就五個小時,人和人基因不同,像岑崤這種,睡五個小時就能完全恢復精神。
岑崤隨口胡謅道:“昨天睡得晚。”
黎容點點頭,一把把指尖抽回來,將空瓶子蓋子擰好,又裝回了扶手箱。
“咳,一會兒下車記得拿走扔掉。”
簡復哈氣連天,捂著嘴含糊不清道:“給我也來一瓶?!?
他順手敲了敲黎容椅背,畢竟扶手箱是掀蓋,前排拿比較方便。
岑崤加快車速,淡聲道:“自己拿?!?
簡復:“???”
他困倦雙眼寫滿了不理解,腦子里冷不丁蹦出來一句不知在那里看過話——
三個人友誼,總有一個是多余。
林溱趕緊躬身去?。骸拔襾砦襾??!?
他掀開扶手箱,“嗖”取出那瓶沒開封,手腳麻利擰開了蓋子。
擰開之后他才覺得有點不對。
簡復又不開車,他又不必像黎容那樣。
林溱攥著瓶子偷偷咬了下唇,多少有點尷尬,但還是把開蓋瓶子遞到簡復面前:“喏?!?
簡復也沒見過這么熱情。
幫他拿就挺夠意思了,連瓶蓋都幫他打開了,他莫名有種被當成女孩子照顧優越感。
“謝了啊,你比他倆有良心多了?!?
簡復砸吧砸吧滋味,接過咖啡喝了兩口,心中郁結煙消云散。
不對,他們這是四個人友誼,不是三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