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西鳴微微挑眉，黑眸清冷，平平淡淡看回去。
那些看他的人觸及到他的目光后，立刻低下頭去，噤若寒蟬。
教室里彌漫著一股詭異的安靜。
雖然晏西鳴一直獨來獨往，對外界不聞不問，但此刻也禁不住有些別扭。
他面上不動聲色，慢慢走到自己的座位前，拉開椅子坐下。
梨念就坐在旁邊，她的臉雖然是對著桌上的課本，但心思顯然不在上面，時不時用眼角余光偷偷瞄他，小心翼翼地，眼里不知為何充滿歉疚。
在她第十次用那種目光看過來后，晏西鳴忍無可忍，“啪”地放下手中的筆，轉頭面無表情地看她，“你想說什么就直說。”
“唔……那啥，”
梨念被抓包了，有點不好意思，支支吾吾道，“對不起啊，我昨天不該強迫你摘口罩的，我沒顧及到你的心情。”
晏西鳴：“？”
我的什么心情？
“其實長相不重要，真的。”梨念努力摳刮著從電視上看來的心靈雞湯，“真善美才是真的美，而且長得丑……不不，我是說長得偏離大眾審美也不能說明什么，你看看馬云黃渤王思聰，雖然長得不怎么樣，但還不是被許多迷妹喊老公。”
梨念看到晏西鳴的那張臉后，突然覺得自己感情上的破事沒什么大不了的。
和顧嶼冷戰算什么？顧嶼不理她算什么？晏西鳴長了這么一張臉都能夠頑強得活到現在，她為什么不能？
“……”
雖然她說的是中國話，但晏西鳴一個字都沒聽懂，“你到底想說什么？”
“我想說的是，”梨念無比真誠地看著他，“不管你長得怎么樣，我們永遠是朋友。”
“不需要。”晏西鳴不為所動。
“沒事兒。”
梨念現在已經不會被他的冷言冷語傷到了，他小時候一定因為長相而飽受欺凌，性格因自卑而變得冷漠扭曲，所以現在才會戴口罩示人，從他多次對她伸出援手來看，他一定有顆外冷內熱的心，只是不善于表達。
梨念：“我都理解的，你以前一定很不好受吧。”
“……”
晏西鳴決定放棄和她交流，總覺得他們不在一個頻道上。
一定發生了什么。
他又掃了一眼班上其他人，都是一接觸到他的視線就閃躲，劉陽平反應更大，直接趴在桌上玩手機裝死。
晏西鳴微微瞇眼，拿出手機給他發消息：【發生了什么？】
劉陽平沒有動靜。
晏西鳴：【昨天數學作業最后一題的答案不想要了？】
【爸爸我錯了！】
劉陽平秒回，并發來了一條鏈接：【原因在這兒，你自己看吧，事先聲明這個帖子不是我發的啊，我就是逛論壇的時候無意間看到的，然后也沒在班里傳過……】
他急著辯解，晏西鳴懶得和他廢話，直接點開鏈接進去了，一行黑體加粗的標題語立刻進入視線。
【勁爆！高三1班學神戴口罩的真實原因被扒！原來他竟然長這樣！】
后面跟著一張照片。
晏西鳴看清后，難得愣了一下。
這個帖子已經有萬人回復，一直被頂在首頁，熱度居高不下，現在還不斷有人在頂貼——
【我去，這誰啊？好辣眼睛！】
【這就是高三年級成績第一的那個晏西鳴？天啊，我還以為他是個帥哥來著，終究還是錯付了。】
【哈哈哈，帥哥誰會戴口罩啊？長得好看的恨不得天天給你看個三百六十五度無死角。】
【我竟然覺得很正常，他成績那么超神，如果再長得帥不就得逆天了，而且這也不算很丑吧。】
【大哥這還不丑啊？他那個門牙黃得我想吐，你說丑就丑吧，咱也得講究衛生不是？嘔——】
【求求大家不要再頂貼了行不行！我不想在首頁刷到他了，每次都臟了我的眼。】
……
梨念看到晏西鳴竟然沒有看書，而是在看手機，忍不住上前瞄了一眼，再次看到了那張讓她懷疑人生的照片。
梨念：“……”靈魂受到二次沖擊。
晏西鳴眼神很淡，也不說話，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你別看了。”梨念忍不住道，“我不是會以貌取人的人。”
晏西鳴面無表情關掉手機，一字一句道：“我，不長這樣。”
梨念眼神滿是同情，“嗯，我知道。”
你說什么都對。
“……”
晏西鳴頭一回覺得憋屈。
這照片一看就是p的，也就他們傻傻分不清。
他抬起頭，目光有意無意落在了最后一排的蘇哲身上，他翹著二郎腿和兄弟幾個吹天侃地，笑容懶洋洋的。
似乎是感覺了什么，蘇哲看過來，對上他的視線后嘴角往上扯了兩下，挑釁意味十足。
“……”
真相如此明了。
自從晏西鳴的照片傳遍后，他一下就跌落神壇，從高冷神秘學霸變成青春痘齙牙猥瑣男。
對他有好感的女生銳減，直接歸零，就連之前對他有意思的學習委員，也就是蘇哲的女神，都不再找他了，路上遇到都不會給一個眼神，雖然晏西鳴也從沒理過她就是了。
他的身邊一下就變得冷冷清清。
梨念覺得他現在好像自帶背景，一陣冷風吹過就能掉下幾片黃葉。
而晏西鳴的想法顯然與她相反，他對別人的眼光一直都挺無所謂，知道原因后，就懶得去管了，不澄清不辯解，任由傳言蔓延開來，這種態度無疑是坐實了那張照片的真實度，女生們對他越發疏遠。
梨念待他倒是一如往常，雖然最初看到他的長相后很震驚，但也不能改變什么。
晏西鳴那副氣死人不償命的態度很快就讓她把同情什么的收起來了。
她該同情的是和他坐了這么久卻還頑強活著的自己。
夜幕降臨。
B市中心一家KTV的包廂里。
顧嶼懶洋洋靠在沙發上，瘦白的指間夾著一根煙，霧氣繚繞中，他的表情冷漠而疏離。
林暢他們搶麥唱歌，包廂里鬼哭狼嚎，顧嶼一動不動坐在其中，冷淡地垂著雙眼皮，半點興致都無。
身旁的周梓悅偷瞄他臉色，誰都看得出來，顧嶼心情不好。
“嶼哥，還氣呢？梨念也不是故意的。”林暢唱完后，給他開了罐啤酒，“來，一醉解千愁，啥都不是事！”
“滾。”顧嶼抬手揮開他。
“別啊，嶼哥，一起唱啊，組這局就是為了哄你開心，你不玩還有什么意思？”其他人一起勸。
顧嶼沒有理會。
“顧嶼哥，都是我不好。”周梓悅委屈道，“如果不是我發你照片，你和念念就不會吵架了。”
“……和你又沒關系。”
女孩眼圈發紅，淚汪汪的，配上那張楚楚可憐的臉極有殺傷力。
顧嶼眉宇微松，抬手揉了揉她的長發，“你不發，別人也會找上來。”
就在收到周梓悅照片沒多久，蘇哲的狐朋狗友就找了過來，問梨念怎么回事，他平時和他們玩的不錯，沒想到關鍵時候女朋友扯后腿，在所有人面前狠狠打了他的臉，顧嶼一向愛面子，這回是真動了氣。
“顧嶼哥……你放心，我會幫你和念念和好的，她好像一直懷疑我們的關系。”周梓悅眼淚說掉就掉，哽咽道，“只要你能幸福，我愿意和你保持距離，你以后也別對我那么好了。”
“都說了和你沒關系，哭什么。”顧嶼無奈哄，“多大的人了，怎么還像小時候一樣動不動就哭，不知羞。”
他把整包紙扔到周梓悅懷里，“擦擦，臟死了。”
“對了，嶼哥，你看了那張照片嗎？”林暢想到一件能讓顧嶼高興的事，拿出手機打開學校論壇，“是晏西鳴的露臉證件照，在論壇里火上天了。”
“誰？”顧嶼一時沒想起晏西鳴是誰，當看到手機屏幕里的照片后，瞬間就想起來了，丑得差點被口水嗆到，“這就是那個誰的真面目？”
林暢道：“是啊，難怪他天天戴口罩，這下被人扒出來了。”
“……”
顧嶼沉默地看著那張不忍直視的臉，突然對梨念生出了幾分內疚。
他竟然因為這個丑逼懷疑梨念，天塌下來梨念都不可能看上他。
她明明都說了他們只是普通同學。
是他沒能好好聽她說話，沒能相信她。
想到這里，顧嶼繃著臉問林暢：“你……知道怎么哄女生嗎？”
“？？？”林暢差點咬住舌頭：“你要哄梨念？”
顧嶼盯著他不說話。
林暢不敢多問，“呃……就約會請她吃飯，送個小禮物什么的，女孩子不都喜歡這些嗎？”
一旁的周梓悅聞言，咬了咬下唇，突然道：“說到晏西鳴，念念最近好像和他走得挺近的，還當上了同桌呢。”
“我昨天還看到他們在聊天。”
“念念笑得很開心。”
周梓悅一副替顧嶼擔憂的表情，“你們說，念念是不是可能對晏西鳴……”
“不可能。”顧嶼想也不想道，“就他那張臉，鬼都看不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