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新年快樂
賀昭不回賀家,住在酒店。
賀軍罵他沒良心不孝子,嘴里不在乎,但其實很失望,他特地回來過年,兒子卻躲著不見他。
安蘿開始準備面試,隔幾天給賀昭送一次換洗衣服。
賀西樓在除夕夜這天下午回來了。
林家兩位長輩坐飛機來江城,林珊陪同,前后只差了一個小時到賀家。
“外公,外婆,新年好,”賀西樓在長輩面前一如既往地謙遜,“小姨。”
兩位老人都已經八十多歲了,安蘿跟著叫人打招呼,但面對林刪,她做不到像賀西樓那樣面不改色。
安蘿在秦淮的婚禮上見過林珊,那天的她即使穿著名貴的禮服,化著精致的妝容也掩蓋不住消瘦和衰敗,時隔兩個月,卻仿佛脫胎換骨了,就像病了一場,病好后又恢復到從前那樣,美得明艷動人,不認識她的人根本猜不到她的真實年紀。
“這是安蘿吧,都好幾年沒見了,真是越長越漂亮,遠著真像思思小時候,”老太太握著安蘿的手。
老爺子笑著說,“就是母女倆,當然像。”
林思對待安蘿就像對待自己的親生女兒一樣,從未虧待她。
“西樓工作辛苦吧,聽說你昨天還在一線。對了,阿昭呢?這小子怎么大過年的都不著家,”老太太一心念著外孫,來了這么長時間都沒見到人。
“他還在加班,我去給他打電話。”
安蘿泡好茶,連忙給賀昭打電話。
賀昭不想見賀軍,但看在外公外婆份上怎么都會回家吃頓年夜飯。
長輩們在客廳喝茶聊天,安蘿去廚房幫忙。
年夜飯的氣氛還算溫馨。
飯還沒吃完就開始下雪,雪勢來得猛,原本要回公司加班的賀昭被爺子留下來,陪著下棋,電視里放著今年的春晚。
賀軍也是老棋迷,看了幾局就有點手癢,賀昭把位置讓給他,給安蘿使眼色,讓安蘿跟他去后院。
他搬了一個箱子。
“這是什么?”安蘿好奇。
“小煙花,夠你玩兒一個小時了,現在才剛過十一點,”賀昭點燃一根遞給安蘿。
他身后是墨染的夜色,皚皚白雪從夜空中飄下來,落在他肩頭。
安蘿怔怔地凝著賀昭,只覺得煙花再耀眼,都不如他眼里的光。
一根燃盡,再點一根。
直到十二點的鐘聲響起。
“賀昭啊,”安蘿側首看著賀昭,笑意淺淺,“新年快樂。”
她穿著羽絨服,帽子上有毛領,為了遮額頭那道淺淺的疤剪了劉海,顯得鵝蛋臉更小,煙花火光映著她一雙秋水眸明亮溫柔,賀昭在她眼里看到了自己的倒影。
賀昭好想好想好想親她,但忍住了,借著抬手幫她拍掉帽子上的落雪動作掩飾內心的悸動。
再……等一等。
“安蘿,”四目對視,賀昭也笑了,“新年快樂。”
三樓露臺上,站著喝茶的兩個人將這一幕收進眼底。
平心而論,林珊愧對賀昭,她自己心里也清楚,那天賀軍喝醉了,把她當成姐姐,她半推半就跟他上了床。
至于安蘿,跟林家毫無血緣關系,她談不上愧對,甚至連半點內疚都沒有過。
從小所有人都說她不如姐姐,不如姐姐漂亮,不如姐姐學習好,不如姐姐懂事,也是,林家一家子好人,就只有她長歪了。
“后來我回想起來還有點后怕,那天晚上如果你沒有突然讓人去沈如歸的地方找安蘿,阿昭大概真的會把我從窗戶口推出去,”林珊眼尾勾起譏誚,“他從小就犯渾,除了姐姐誰的話都不聽,對安蘿倒是特別。”
賀西樓俯視著夜色雪景,茶水熱氣浮在他面前,五官棱角溫和了許多。
他對林珊暗有所指的話無動于衷,黑眸微斂,似乎并沒有看樓下那兩人。
“小姨過完年還是出國吧,姨夫也需要人陪伴,”他轉身往里走,欣長身體投在地上的影子很淡。
林珊沉了臉,她緊抓著欄桿扶手,力氣大到新做的指甲都被折了一截。
她比賀西樓大歲,最討厭從賀西樓嘴里聽到‘小姨’這兩個字,‘小姨‘這個稱呼直白地提醒她的年紀,提醒她即使每天用再貴的護膚品也無法像二十四五歲的女孩子那樣滿臉膠原蛋白,她臉上的皺紋只會越來越多。
……
箱子里小煙花還沒放完,安蘿就收到一條短信,打破了她對關于美好和未來所有的幻想。
【半小時,把自己洗干凈,三樓臥室。】
安蘿手里的那根小煙花燃到最后,火光越來越暗,她眉眼間的笑意也一點點堙滅,消失殆盡。
“困了?”賀昭把剩下那幾根一起全點了,“那你先睡,我陪他們打打牌。”
林家除夕夜有守夜大習慣,老人家身體還算硬朗。
安蘿低著頭含糊應了一聲,她坐了太久,站起來的時候雙腿僵硬麻木,差點摔倒,賀昭抓住她的手扶她站穩,掌心傳來涼意,他眉頭皺起。
“怎么這么涼,”賀昭拉著安蘿的手往自己衣服里放,“舒服點沒?進屋就暖和了。”
安蘿木訥地點了點頭,眼角濕氣藏在夜色里。
兩人并排往屋里走,走到門口時,安蘿停下腳步,賀昭也跟著她停下來。
“賀昭啊,”安蘿抬起頭,屋內燈光氤氳,她眉眼彎彎。
她有酒窩,笑起梨渦淺淺,甜得像盛了蜜。
“新年快樂。”
“剛才已經說過了,”賀昭側首回應她的目光,手指在她臉上的小酒窩處點了一下,“我們是收到彼此新年祝福的第一個人,也是新的一年第一個見到的人。”
安蘿笑著將那四個字又重復了一遍,“新年快樂。”
賀昭也笑,“新年快樂。”
大家都在客廳,賀昭剛進屋就被叫到牌桌上。
“西樓昨天熬了一夜,剛才又多喝了幾杯酒,就讓他先休息了,阿昭你來替他。”
“來了來了。”
沒人知道安蘿在賀西樓的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