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承瑜到的時候,太醫(yī)剛剛給霍筠瀾包扎完,正收拾了醫(yī)藥箱準(zhǔn)備離開。
她也沒多問,便擺擺手讓太醫(yī)退下了。
“陛下不是休息去了,怎么有空來看微臣?”霍筠瀾一襲長袍松松地披在身上,從來束的一絲不茍的發(fā)冠也拆下來了,整個人都透著一種現(xiàn)實松散之感。
鐘承瑜看著看著就覺得耳朵有點熱,好似整個營帳里都充滿了這人的氣息。
她挪開了視線,沒繼續(xù)去看他敞開的衣襟。
“咳!”鐘承瑜清了清嗓子,“這不是想來看看,皇叔的腿到底如何了嗎?”
當(dāng)時她可看見了,那群刺客反復(fù)朝霍筠瀾的腿攻擊。
本來就沒好呢,又受到襲擊,鐘承瑜當(dāng)時都怕他要瘸了。
“那陛下如今看到了,可要回去?”霍筠瀾的面容有些疲憊,他和鐘承瑜被困在外十幾個時辰,如今回到營地已經(jīng)是第二日的早晨了。
一夜沒睡,又一人對抗那么多此刻,即便是霍筠瀾也有些吃不消。
鐘承瑜剛要回答,正巧這時霍筠瀾的人端了藥來。
她一瞧,便主動伸手接過:“皇叔這次辛苦,讓朕親自為你喂藥吧!”
霍筠瀾避開了她伸過來的手,一臉怪異地望著她:“陛下是惹了什么禍了?”
【這小崽子怎么忽然對他這么殷勤,還怪里怪氣的,難道……】
鐘承瑜嚇得連忙擺手,她不清楚霍筠瀾后面到底腦補了些什么,但一想就知道不是好事。
“皇叔別多想,朕就是念著皇叔拼命救朕,所以關(guān)懷一下你罷了?!彼s緊把藥碗遞回給了侍女,連自己坐的凳子都挪開了許多,一派要和霍筠瀾拉開距離的架勢。
霍筠瀾手又沒廢,自然不需要人喂,拿過藥碗直接便一口悶了。
鐘承瑜看著,有心想要給他拿顆蜜餞,但手伸了一半,卻又默默收回來了。
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只是好像,這次遇險之后,她對霍筠瀾有些過分的關(guān)注了。
“陛下還有何事?”霍筠瀾懶得去想鐘承瑜心里的彎彎繞繞,直接開口就要趕人。
鐘承瑜本也只是擔(dān)心這人,瞧著他現(xiàn)在沒什么毛病,自然也該起身告辭。
她剛站起身來要走,外面的明月忽然進(jìn)來對她耳語了幾句:“蘇太傅家的大姑娘在陛下的營帳外求見,說是有要事稟告?!?
蘇大姑娘?是蘇寧雪?
鐘承瑜一瞬間就回憶起了那個姑娘,她聽聞對方好好的婚事被繼妹攪和了,現(xiàn)下正淪為京城的笑柄呢。
“那你便帶蘇大姑娘去朕的營帳吧?!辩姵需し愿赖馈?
蘇寧雪不是個不知輕重的人,之前兩人在寨子里經(jīng)歷了那么多,對方也沒有借機跟她攀上關(guān)系。鐘承瑜對她還是蠻有好感的。
“那皇叔好好休息,朕就先……”
“臣還有事要與陛下討論,陛下暫時留下可好?”霍筠瀾忽然打斷了鐘承瑜的話,一改先前趕人走的態(tài)度,反倒熱切地想要她留下。
鐘承瑜沒懂霍筠瀾的意圖,只能推說道:“皇叔先前遭難,現(xiàn)下還是靜心修養(yǎng)比較好。若不是要緊的事,還是明日再說吧?!?
如果霍筠瀾之前這么熱情地勸她留下,鐘承瑜肯定不會拒絕。但現(xiàn)在蘇寧雪還在等自己,她還是決定先去見見對方。
“這點小傷不足掛齒,陛下這是不愿意留下?怎么,外面有誰比微臣的事還重要,值得陛下拋開微臣,都要去見嗎?”霍筠瀾大概不知道,他說這話時的神態(tài),就好似丈夫被小妾當(dāng)面叫走的吃醋妻子一樣。
鐘承瑜被自己的腦補惡心得起了雞皮疙瘩,她搓了搓手臂,把炸起的汗毛按下去。
“那,皇叔要同朕討論什么呢?”見霍筠瀾如此不依不饒,鐘承瑜只好暫時坐了回去。
霍筠瀾卻沒有回答,他就像被問住了一樣,抿著唇沉默不語。
【這小崽子問得太突然,我都還沒想好要說什么!算了,先隨便找個理由攔住她就行,絕不能讓她去見那姓蘇的!】
嘖,鐘承瑜在心里輕嘆一聲。
她一直知道霍筠瀾不喜歡自己和蘇寧雪接觸,大約因為蘇太傅的關(guān)系,他對蘇家的人都沒有什么好感。
但鐘承瑜覺得蘇寧雪和蘇家其他人是不一樣的,其實霍筠瀾大可不必對她有這么深的偏見。
霍筠瀾那邊還在努力找借口,好不容易想起一件還算重要的事,正要開口跟鐘承瑜講,便見面前坐著的少年忽然就起了身。
“皇叔,朕想了想還是覺得不該打擾你休息。朕先告辭了,有什么事,明日再說吧?!?
沒等霍筠瀾回話,鐘承瑜又跟他的侍女們交代了幾句,就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營帳內(nèi)的霍筠瀾望著鐘承瑜消失的背影,狠狠地將床榻邊的茶盞掃落在地。
那女人竟對她影響這么深?!
霍筠瀾的拳頭慢慢攥緊,漂亮的鳳眸里是化不開的幽深。
鐘承瑜回到營帳的時候,蘇寧雪正捧著一杯熱茶垂頭坐在圓桌前。
等她抬頭對上鐘承瑜那雙眼的時候,不知為何,她竟立刻移開了視線。
蘇寧雪慌張地要行禮,卻被鐘承瑜攔住。
她素來對漂亮的姑娘很溫和,也不大計較什么禮數(shù)不禮數(shù)。
“蘇姑娘特來求見,不知是為什么事?”鐘承瑜不想耽誤時間,便開門見山問道。
蘇寧雪一聽,不知想到了什么,竟慢慢紅了眼。
鐘承瑜被她嚇了一跳,她第一次見人哭立刻就慌了神,不等鐘承瑜拿出手帕遞給對方,再笨嘴拙舌說上兩句關(guān)切的話,蘇寧雪忽地就跪了下來。
鐘承瑜唬了一跳,趕緊后退一步,想將人扶起來。
但蘇寧雪卻推拒了她的手,怎么也不肯起身。
“求陛下恕罪!”她重重地將頭磕在地上,“砰”的一聲,又沉又悶。
鐘承瑜不解:“你這是作何,你做了什么要我恕罪的?”
“并非是臣女?!碧K寧雪回答,“是臣女的父親,當(dāng)朝太傅蘇承毅!”
蘇寧雪忽然抬頭,清亮的眸子第一次直直地望進(jìn)了鐘承瑜的眼底:“家父蘇承毅,或與昨日陛下遇刺有關(guān)。臣女意外發(fā)現(xiàn)了他與主謀的來往信件,他稱此人為‘公子’!”